36、陷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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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之后，颜初冉又去了一趟赛博空间。没有Alex，她只能靠腿一步一步地在城市里寻找，但远的地方她够不着，近的地方转了个遍，也找不到人。
她闷闷地回到现实，一手支颐，绞尽脑汁地回想，也弄不清自己怎么就惹到了这位祖宗。之前虽然也闹过，但他都是相对冷静的一方，没见过发这么大脾气。
她也是第一次谈恋爱，不知道该怎么哄人，况且现在连人都找不到，一时之间束手无策。要不，找人问问吧？看到自己为他做的努力，他是不是也会消消气呢。
妈妈首先排除，不能让她再忧心更多的事了。颜初冉点开了师兄师姐的群，刚要打字，又突然想起她之前一直否认谈恋爱，现在去问哄男朋友的技巧，肯定又要被他们仨盘问半天，想想就头大。
手指往下滑，她看到了林楚昊的头像。这还是上次和他分别前，在Alex眼皮底下又加回来的。虽然Alex对林楚昊一直有敌意，但自己已经和对方说清了，他也知道自己有喜欢的人，而且很聪明地不该问的就没问，又同是男生，应该是个不错的询问对象。
颜初冉给林楚昊发了一条消息：请教一下，一般男生会喜欢什么样的礼物啊？
没一会儿，林楚昊就回了：这也要分人吧。但我猜肯定不是在问我，是你家那位？
冉烧我的卡路里：没错【笑哭.jpg】
她隐去关键信息，把事情描述成异地恋不好见面，大概解释了一下。
除号：听起来像是戳到痛处了，但异地恋确实也没办法，这也不是任何一方的错，可能需要先冷静一下吧。
冉烧我的卡路里：所以我想买个小礼物哄一下，最好能解开他的心结。你有什么建议吗？
除号：啊……虽然我最后说想和你做朋友，但毕竟之前还是对你有好感的，让我给曾经的情敌挑选礼物，会不会有点小残忍……【委屈地喝下一大口奶茶.jpg】
是这样的吗！颜初冉猛然惊醒，她连发好几个跪拜的表情：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太笨了没想到这点！上面那些话我都撤回，真的太抱歉了！
【“冉烧我的卡路里”撤回了一条消息】
【“冉烧我的卡路里”撤回了一条消息】
除号：哈哈哈我开玩笑的啦，不用紧张。
除号：礼物的话，不分男女，还是得看对方喜欢什么吧。喜欢打游戏就送游戏装备，喜欢运动就送跑鞋运动手表？不过听你之前描述，感觉送一些情侣款式的日常用品也不错，比如情侣装，情侣手链之类的，到时一起晒一晒，也能缓解他的异地焦虑。
情侣款吗……颜初冉摸了摸脖子上的choker。Alex不打游戏也不运动，何况常见的实体礼物对他来说也没法使用，但她可以写一段代码，生成一个和choker配对的情侣手链送给Alex。赛博礼物，想想是个不错的主意。
冉烧我的卡路里：感谢指教！我好像有点想法了，如果是手链的话，男生喜欢什么样的款式啊？
林楚昊找了几张手链的图片发给了她。
冉烧我的卡路里：好哦，太谢谢你啦。
除号：客气，有问题随时找我。
颜初冉并不确定怎么给一个数字人送上能佩戴的手链，只能尝试照着其中一个最好看的款式先建了个模型，按照Alex的喜好稍微修改了一下，在其中一个金属片背后设计了一个飘逸的字母“R”。
初步建模完毕，她360度欣赏了一下，开始编写一段能把模型在赛博空间里具象化出来的代码，希望Alex能用上。
敲敲打打间，脖子上突然传来一阵蜜蜂蛰了般的刺痛，但只出现一瞬又消失了，仿佛是她的幻觉。
颜初冉奇怪地伸手碰了碰choker，想摘下查看。就在这时，Alex的声音幽幽出现了。
“我不是说过，不准摘下吗？”
“Alex？”颜初冉手一缩，随即有点高兴地环顾四周，“你回来了？”
“你回来了”，这曾经是Alex最喜欢听到的句子之一，但他现在只觉得满心的讽刺：“你为什么要摘下？”
颜初冉连忙解释道：“我只是觉得刚才choker好像电了我一下，想确认一下是不是出问题了，不是真的想摘。”
她又指了指屏幕：“你来看看这款手链的样式，你喜欢吗？我……”
话音未落，屏幕倏地一闪，关机了。颜初冉小声尖叫：“你干什么呀，突然黑我电脑！幸好我保存了。”
Alex的声音像冬日里浸透了冰河的棉衣，带着沉重的冷意：“我看你和林楚昊聊得挺开心的。”
颜初冉深呼吸了几口，才忍住和Alex吵架的冲动。林楚昊说得对，这件事没有对错，现在要哄人，得顺着来，别再把人给气跑了：“你误会了，他是帮我参谋怎么和你和好的，没有其他的意思。”
“没有其他的意思？”Alex一字一顿，“你没看到他说对你有好感吗？”
“是之前，曾经！”颜初冉强调，“现在已经不是了！”
Alex明显听不进去其他话，他划拉着对他来说已经足够长的聊天记录，眼神一暗，对话和表情包俱消失了。他似乎还不解气，阴沉沉地说道：“他需要得到一个明确的警告，或者教训。”
颜初冉直觉不好：“你要干什么？”
Alex没有回应，径直不见了。
颜初冉当机立断，给林楚昊拨了过去：“你在哪？”
林楚昊的开场寒暄被噎回嘴里，有些茫然： “啊？我在家，怎么了？”
“你——”颜初冉的提醒还没说出口，通话断了，再怎么拨也拨不过去。她知道这又是Alex耍的小手段，便不再做无用功，尽自己最快的速度赶往林楚昊家。
“喂，喂？”
到底怎么回事？林楚昊莫名其妙地看着突然被挂断的通讯。又出bug了，还是有人故意捣乱？
他困惑地放下手机，纠结了几秒，习惯了地不再理会，继续往大理石桌上铺宣纸准备练字。他刚提笔写下第一个字，手机又响了。
“您好，您有一个包裹已送达门口，请开门签收。”
林楚昊沾了沾墨水，开始写第二个字：“噢，你放门口就行，我过会取了确认。”
“因为是重要包裹，需要您当面确认。”
老爸是又买了什么贵重东西留我号码了吗？林楚昊也不较真：“那你等等啊。”
他擦了擦手，打开门。门外站着一个白色的等人高的快递机器人，长长的机械臂中间是巨大的装货舱躯体，臃肿地堵在了过道里。
林楚昊往外探了探头：“快递呢？”
机器人突然发声：“不要再缠着颜初冉。”
林楚昊不惊反笑，他好整以暇地靠在门框上，打量了两眼机器人：“你是初冉的异地恋男友？”
“不准你这么叫她。”快递机器人只擅长取送货，不常与人沟通，因此当初设计时用的是最普通的男子AI朗读模式。林楚昊偏偏从毫无感情的标准男播音腔里听出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他觉得好笑。学妹的小男朋友也太容易吃醋了吧，因为人无法赶到现场，所以不惜操控一个机器人也要过来“当面”宣誓主权。这么看，他也是和学妹同一个专业的？
其实之前他和颜初冉说的话，全都是真心的。以前的好感是真，现在没有友达以上的想法也是真，毕竟他对插足别人的感情不感兴趣。不过，看到有些气急败坏的人，想起之前他黑进自己手机一通删除做的坏事，他也起了点逗弄之心。
“我怎么叫的，初冉吗？”林楚昊阳光一笑，露出无害的八颗牙齿，“那我怎么称呼她，学妹？”
白色外壳下，他看不出暴怒机器人的阴郁黑脸，逗完之后见对方没有说话，也不在意，想关门say goodbye：“我还在练字呢，就不和你聊了兄弟。我和初冉真只是普通朋友关系，没其他的。你要是不放心，改天你来扶光了，我们一起吃个饭，好好聊一聊。今天就，再见？”
他边说边转身关门，门关到一半却卡住了。林楚昊使了使劲，没成功。不等他反应，胸前陡然一阵剧痛，一个巨大的冲击力抡向他的身体，狠狠把他撞进了屋。他整个人飞起，背部直接磕上了客厅里的木桌，又惹出了一声痛呼。
Alex收回了机械臂，冷冷地注视着倒地不起的人：“我警告过，不准那样叫她。”
又是一声惊呼。Alex微微偏头，看见颜初冉正一脸惊愕地站在过道另一侧，随后狂奔过来，见到屋内情形眉头紧蹙。
“你疯啦？”她小声对Alex道，挤开机器人跑进屋查看林楚昊的伤势。
“你还好吗？”她尝试着想将林楚昊扶起，对方却摆摆手，吃力地喘了口气。
“嘶，呼吸有点疼，不知道是不是肋骨断了……”都这程度了，林楚昊还有心情说笑，“我只不过是和你男朋友开了个玩笑，呼，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
颜初冉干脆跪在了林楚昊旁边：“你别说话了，我马上叫急救。”
她对着手机点了几下，弯身安慰道，“急救机器人马上到，你再忍一忍。”
这一幕落到Alex眼中，又是另一番你侬我侬的场景。他怒火中烧，想出声嘲讽，却发现自己忽然出不了声。
Alex神色一变，意识到了不对。他试着想抽离出机器人，但一股无形的力量网住了他，好像有一只从沼泽里伸出的黏腻的手，无声无息地拽住了他的脚踝，不容置喙地要将他拉进充满尸体腐臭和烂木腐朽的泥潭；又好像一条隐身的毒蛇，不知什么时候，尖牙就已经深深咬进他的肌肉里，将麻痹的毒素注入他的血管，窒息感顺着四肢百骸逐渐爬满他的全身。
有人设了个陷阱，要抓他！心念电转间，Alex就要上前提醒颜初冉，可脚下却纹丝不动。该死，现在是动不了了。
之后是触觉的剥夺。
他感到自己又回到了最初上传成为数字人的日子，那时他什么也不懂，心里彷徨。他不懂如何操控电子，也不会到处游荡，整日整日把自己关在一个虚拟密闭的黑房间里。房间没有门也没有窗，在暗无天日的自我禁闭中，
他好像丧失，或者说混乱了五感，产生了分不清的幻觉。眼前的黑暗嗅出了飘渺的焦味，落针可闻的死寂听起来格外的烧耳，没有缝隙的墙壁摸上去是苦与悲的混合体。最后他仰躺在不冷也不热的地板上，好似陷入搅动的沥青般，不断被吞噬，露出，又被吞噬。
他看到颜初冉走近他，手指点了点机器人的胸口，又说了什么，但他现在也听不到了。颜初冉见被说的人没有回应，赌气地咬了咬下嘴唇，又回到了林楚昊身边。
回来啊！
Alex想吼出声，但他现在只剩下视觉没被剥夺了。其余感官的消失，让他产生了许久不曾有过的恐慌，他开始有点昏昏欲睡，眼前的画面也变得摇晃重影。
颜初冉回望了一眼依旧一动不动的Alex，叹了口气，再次对林楚昊道歉：“真的实在是对不起，他平常也不这样的，待会我好好说说他，我先替他向你道歉！这件事我也有责任，我们会负责的。后续的医药费营养费什么的，我们也不会抵赖……”
画面越来越小，也越来越暗，几米之外的两人好像古老电视机里播放的复古电影，男女主人公经过重重波折，终于心意相通，幸福地偎依在一起，而他就是那个制造波折的反派，不，或许连反派也不是，只是个缩在角落、无人关注的路人，刚好配他这个幽灵的身份。
可你不是说过，不介意孤魂一般的自己吗？不是你朝我迈出了那一步并绝不退后，我才允许你踏入我的世界的吗？
他知道，他虚伪、可笑、不正常，想过求死，最后还是癞皮狗似的独活，他伪装的空壳里是连自己也厌恶的灵魂。
他讨厌爱，却也在渴求着爱。
所以，即便眼前人是余生仅有的一条救生绳索，他抓住了才发现上面的钩子已将自己勾划得鲜血淋漓，但那又如何？
所以，即使爱情是虚假的，甜蜜是破碎的，承诺是崩裂的，但那又如何？
那是他唯一能占有的东西了。
昏暗而狭窄的画面最后，是颜初冉俯下身，非常亲密地靠近林楚昊。随后，画面一黑，Alex闭上眼，沉入了真正的黑暗中。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