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热情的心跳》黔籁

71、庆相逢

　　钱舒羽找茬尹韵莱的这条消息没能发出去。

　　因为尹韵莱是个狠人，已经单方面删除了钱舒羽的微信。

　　钱舒羽活了将近二十五年。

　　这二十五年。
　　从钱舒羽有记忆那一天开始，她就没在谁那里受过这种鸟气，——哪怕是目中无人如路砺，那不也是只有被她拉黑、求着她添加他好友的份儿？？

　　尹韵莱这个女版路砺到底在拽什么啊！

　　竟然还真的删除了她的联系方式！

　　质问人不成还反被憋了一肚子气。
　　钱舒羽不仅生气，面子上也很过意不去的，是真的被尹韵莱给气笑了，无言以对地转拨给了白可可一个电话，让白可可去找朱珊打听，看尹韵莱是不是真决定让一杯奶茶上trend+的封面。

　　旁听完钱舒羽这一通着急且愤怒的通话。
　　路砺也暂且将他手头上的公事放到了一边，安抚钱舒羽说，“别着急，你同事应该不会只让一杯奶茶成为你们杂志的封面，她节目赞助的事情，李炎也正在加急处理，这件事还有回旋的余地。”

　　这会儿。
　　在最初蹿上钱舒羽心头那股“觉得尹韵莱简直不可理喻”的惊诧消失后，钱舒羽其实已经没有在担心尹韵莱会抽风让一杯奶茶成为trend+的new cover。

　　因为不管是trend+还是trend，上面都还有一个更大的黄维。
　　所以就算尹韵莱真的会为了钱抽风，她也是翻不起什么风浪的，一定会被黄维摁住。

　　现在。

　　钱舒羽就只是单纯在为了尹韵莱单删她好友这件事而生气，她还气得咬牙切齿，恨不能立刻就五花大绑了尹韵莱，让尹韵莱跪在她面前，求她添加好友。

　　想着这些事。
　　钱舒羽听路砺话时就很心不在焉，回话也是回得牛头不对马嘴地恶狠狠：“我没事，除非我死了，不然她的奶茶绝对没有成为trend封面的可能！”
　　“……”

　　话落，钱舒羽还表态地捏紧了她那连路砺半个手掌心大都没有的小拳头。

　　见状。
　　路砺倾身，把钱舒羽崩直了才提起来的嘴角按了下去，劝说道：“生气就生气，生气的时候可以不用假笑。”

　　现下，钱舒羽可没有跟路砺腻歪调情的闲情逸致。
　　所以她对路砺，自然也就很不客气地，啪一下拍掉了路砺的手，冷淡反驳，“我没有假笑。”

　　路砺没对钱舒羽生气。
　　但他又因为钱舒羽对旁人生气时也顾全大局的习惯觉得很不舒服，把他手机里那两段钱舒羽生气时候很隐忍的视频翻了出来，用以佐证。

　　看见路砺手机里的视频。
　　钱舒羽的注意力也在瞬间被转移，腾地抬手抢走了路砺的手机，然后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删除了这两段视频。

　　删完视频。
　　钱舒羽用手机挠了挠路砺的手心，故作姿态地训话，“你以后如果再让保镖给拍我的视频，那我就不要他们跟着我了。”

　　“为什么？”

　　“你说为什么？”钱舒羽白眼，“他们把我拍得这么丑这么凶这么恶，完全侵犯了我的肖像权好吗，请你记住，我是宰相肚里能撑船才没上法院管你要精神损失费。”

　　钱舒羽一句顶十句。
　　路砺惹不起，干脆利落应声，“赔你，你要什么我都赔你，只要你下次生气的时候，不条件反射，再挤出你惯性的假笑委屈自己。”

　　钱舒羽闻言，心里又甜又涩的，吧唧赏了路砺一个吻，横道：“那你不许让节目组播出我最后被章沛俞整蛊的这一段，章沛俞在节目里恶心人的片段还要全部播出来，还我清白。”

　　在这一点上，路砺和钱舒羽心意相通，早已吩咐李炎办妥了此事。

　　钱舒羽听说后，却鸡蛋里挑骨头的蹬鼻子上脸，问路砺，怎么不直接停播《天使初降临》这个给她带来巨大伤害的节目。

　　面对这种变态考验，路砺却是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的，就给钱舒羽交上了满分答卷。

　　——“这节目的主角和受益人都是模特，她们是无辜的，也是你录制这个节目的原因，如果停掉这个节目，你的心血也会付诸东流，我舍不得。”

　　“……”

　　就这样。
　　钱舒羽同尹韵莱置气的事情，也彻底被抛到了一边。

　　再次想起，就是下午，钱舒羽回trend上班的时候了。

　　这次回trend。
　　由于钱舒羽京正总裁夫人的身份被公开，钱舒羽回办公室这一路的所过之处，收到的全是带着或惧怕或惊诧或讨好等怀有各种复杂心思的招呼，全然不复往日的纯真，弄得钱舒羽一个头两个大。

　　钱是双刃剑。

　　只是有点小钱还好，就像钱舒羽之前那样，她勉勉强强也还是能融入职场；

　　可是现在。

　　钱舒羽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尽管同事们谁也不敢说她钱舒羽是个关系户。
　　但是每一个和她产生眼神对视的同事，到最后都会不自觉露出一种低眉顺眼的配合神情，就好像她是什么会吃人的洪水猛兽一样，他们完全是出于本能地要拉远她与他们之间的距离。

　　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她，她和他们之间，只能保有最纯粹的，趋炎附势的关系。
　　……

　　这无疑是件让人感伤的事。
　　但好在钱舒羽也从没觉得她和她杂志社的同事是一个圈子里的人。

　　毕竟她从前的遮掩，也只是为了避免让她成为众矢之的，以及让大家伙更信服她而已。

　　Whatever。

　　反正她不是花架子，这并没什么好怕的。

　　这些不美妙的思绪在钱舒羽推开黄维办公室的门时停止。

　　钱舒羽没敲门。
　　黄维的助理也是被钱舒羽吓到，反应慢了半拍的，先和钱舒羽对看了两秒才想起打招呼：“舒编。”

　　钱舒羽应声，朝眼前这位还长她三岁的“后辈”笑了笑，“今天我请下午茶，你赏脸出去瞧瞧有没有合口味的？我也好借此机会和黄总说一会儿悄悄话。”

　　黄维办公室里面的隔断是全玻璃的。

　　因而黄维助理还没答话，黄维就先一步接上了钱舒羽的话，“你请下午茶谁敢不赏脸？我这就瞧瞧你给我挑了什么，要是不和我心意，我可就同Sofia一起走了。”

　　笑盈盈讲完话，黄维伸手，接过了钱舒羽手里的保温桶。

　　黄维不喜甜，钱舒羽给她准备的是雪梨燕窝汤。

　　雪梨汤清甜，燕窝味淡爽口。
　　光是闻闻味看看汤的成色，黄维就觉得窗外的天已经阴了一半，心情爽快不少地打发了助理出去，让钱舒羽陪她一起吃雪梨汤。

　　钱舒羽恭敬不如从命，老老实实地喝了小半碗。

　　也是见碗到底。
　　钱舒羽才终于说出了她此行的真正目的，夸海口说她要给modelT干成中国第一模特经纪公司，让尹韵莱好好瞧瞧什么是能巩固公司地位的战略副业，什么又是能真正提高企业盈利的相关多元化业务。

　　可是黄维忙着喝雪梨汤，专注到像是没听见钱舒羽的话那般，一点儿反应也没有，只是在不断地交替重复叉梨和吃燕窝的机械动作。
　　……

　　黄维不表态，钱舒羽也没办法，只能耐着性子干等。

　　等到黄维的碗彻底光溜。
　　钱舒羽更是非常能豁出去的，摆出了她有求于人时该摆的低姿态，——太监一样地深深低头，给黄维递出了两张擦纸巾。

　　享受了钱舒羽的服务。
　　黄维到底没能憋住，在答钱舒羽的话前，先笑了一声，“你好好的一个时装主编干嘛操心modelT的事？换句话说，modelT本来就是集团的战略副业，对战略副业来说，你不觉得你这军令状立的有点儿难看？我不说让你本着emm去，你就是奔着亚洲第一去，我是不是也更好给你上奏要运营权？”
　　“……”

　　黄维这话喘的气太大。
　　但钱舒羽还是很同步地反应过来，然后抓着黄维的手就像抓着救命稻草那般，眨眼间就攀附而上，圈住了黄维的脖子，给了黄维一个激动的熊抱。

　　熊抱期间。
　　黄维依然淡定，见缝插针地同钱舒羽聊起了公事，“苏绣专题的内容我看了，你做得不错，但你同期彩妆趋势的专题很滥俗浮夸，我觉得和11月刊的主策划不太适配，建议你删掉这个专栏。”

　　于是钱舒羽松手，坚定拒绝了黄维，道：“不要，大俗与大雅是天作之合，没有黄汤白面，满汉全席也不会吃很香。”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对钱舒羽，黄维也只是点到即止，不操不该她操的心。

　　只钱舒羽变脸如翻书。
　　她在上一秒才坚决表态，拒绝黄维干涉她把控的杂志内容以后，又在下一秒要求黄维，要黄维干涉尹韵莱把控的杂志内容，不许尹韵莱接奶茶品牌的广告损害trend形象。

　　黄维闻言，若有所思地挑起了眉。

　　尹韵莱正在和奶茶品牌洽谈合作这事，黄维倒是知情的。

　　刚得知这个消息时。
　　黄维的反应和钱舒羽也是一模一样，立刻就找到了尹韵莱，问她还记不记得她的杂志名字叫trend+，不是+。

　　尹韵莱这么一被质问，也觉得很好笑，——难道她平日里斗志昂扬的野心和精致到头发丝的漂亮落在旁的人眼里就只是市侩与虚荣吗？

　　怎么会都把她当成了市侩的小民，认为她的眼里只有钱，丝毫不会顾忌trend的名声。

　　黄维把尹韵莱当时抛给她的问题，又抛给了钱舒羽。

　　钱舒羽被这么一反问，底气也有点不足的，挺直了腰杆伪装，“难道不是吗？谁都知道她的眼里只有业绩，群众的眼睛都是雪亮的。”

　　黄维反驳，“我们都想错了，韵莱这次和奶茶品牌谈合作的逻辑和你做苏绣专题的逻辑是一样的，她是做美妆广告，现在已经给奶茶推了几个品牌在谈联名。”

　　？？？

　　钱舒羽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尹韵莱怎么可以这么卑鄙！如法炮制了她的策划竟然还敢单删她的好友！简直是坏的无法无天！

　　还有。
　　就算是奶茶联名的美妆，那究其本质不也是奶茶吗？

　　怎么就和她的苏绣是一个逻辑了？

　　黄维不知道钱舒羽此时心里有这么多小九九。
　　但她做过编辑，多少能理解一些钱舒羽此刻心情的，宽慰道：“现在市场上的联名广告已经屡见不鲜，你想开点，不然你被气坏了，你老公那里，我还不好交待。”

　　提及路砺，钱舒羽的心情明显就变好许多的，把她包里的望远镜和接线头都拿给了黄维，说回了她的正事。

　　“总监，你看一下我昨天拍的照片，刘想的可塑性很强，他的表现力就是我敢让modelT肖想第一的原因。”

　　黄维的好奇心被钱舒羽的自信勾起，不觉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然而下一秒。
　　黄维的期待就被满屏幕的舒羽照片给辜负了个彻底，无语笑了，“我没记错的话，你还差零点二公分才够一米七，你确定要转行做矮小模特？”

　　……？！？

　　无端端被这么贬损一通。
　　即使钱舒羽不明就里黄维为何会出此言，她也是忍不了一点的，当即就开始了她不悦地叭叭叭：“是平面模特站的不够高吗，矮小模特是什么道德沦丧人性尽失的歧视词语——”

　　而钱舒羽说着说着。
　　又想到她就是她口中的这位矮小模特，一下就更来气的，倾身凑到了黄维跟前，虚勾了一下黄维的下巴，委屈不已道：“你看着我，告诉我，你到底是为什么忍心把‘矮小模特’这种反人类的标签贴我身上的？”
　　“……”

　　论嘴皮子，黄维本就不是钱舒羽的对手。
　　钱舒羽再这么一“服软”，黄维突然间更是当真生出了点无地自容的感觉，瞥头示意钱舒羽看她的电脑屏幕，解释：“你的相册里只有你，没有别人。”

　　闻言，钱舒羽短暂的懵了两秒。

　　两秒后。
　　钱舒羽难以置信地拿回了桌上的相机，不明就里地鼓捣起来，想不明白她这相机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抽风，还把她昨天拍的所有照片都给搞丢了。

　　拿不出刘想的照片，钱舒羽打道回她办公室。

　　半路。
　　钱舒羽遇见网络技术部的同事，还急得拉住人简单说明了下情况，让人帮她看看相机是哪里坏了，丢失的照片还能不能找回。

　　同事拿着钱舒羽哪哪都完好无损的相机，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这相机的问题到底出在哪里，不好意思地让钱舒羽去旗舰店再检查一遍。
　　……

　　同事的话听得钱舒羽心里拔凉拔凉的，不由想这相机也太欺负人了！——哪怕是丢她的照片也好啊！丢刘想的算什么！真是气人！

　　但也是在这想法冒出来的一瞬间。

　　钱舒羽的第六感也跟在她这绝望的灵感一闪后上线，指引她找上了路砺：【我相机里的照片是不是你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