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的沉沦》一颗蒜头儿

53、风波平息

　　从那天起，星拾仿佛变了一个人。

　　她不再有多余的情绪，像一台上了发条的学习机器。桌面上堆满了星拾借来的物理教材和笔记。台灯常常亮到深夜，映照着她伏案疾书的单薄身影。

　　她不再去上那些无关紧要的选修课，所有的时间都泡在图书馆的理科阅览区。仿佛只有沉浸在公式、定理和浩瀚的宇宙规律中，才能暂时麻痹现实的痛苦，才能为自己虚无的未来寻找到一丝缥缈的、能够自立的力量。

　　偶尔，在图书馆层层叠叠的书架间，她会瞥见那个熟悉的身影——曲泽迹。
　　他似乎总是在寻找她，目光带着担忧、不解和一丝被无故“抛弃”的愠怒。

　　每当这时，星拾会像受惊的兔子，立刻低下头，将自己更深地埋进书本后，或者迅速转身，消失在另一排书架的阴影里。她的心跳得飞快，混合着愧疚、思念和无法言说的痛苦。

　　有一次，曲泽迹几乎堵住了她的去路。
　　“我想和你谈一谈……！”他压低声音，语气急切。

　　星拾猛地后退，怀里抱着的几本厚厚的书差点掉落。她惊恐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让曲泽迹心头一窒——里面有歉意，有痛苦，有恳求，唯独没有他期待的解释。

　　“对不起……”她几乎是嗫嚅着说出这三个字，然后趁他愣神的瞬间，从他身侧飞快地溜走，留下一个决绝而仓惶的背影。

　　曲泽迹看着她消失的方向，拳头缓缓握紧。他不再相信她那套“讨厌了”的说辞。她的躲闪，她的恐惧，她眼底深藏的痛苦，都清晰地指向一个事实——她被某种强大的力量胁迫着。

　　而他，却被无力感深深笼罩。他抓不住她，也无法穿透那层将她紧紧包裹的迷雾。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独自在黑暗中下坠，这种认知比她的“背叛”更让他感到痛苦。

　　星拾则在疯狂的学习中，短暂地获得喘息。每一个解出的难题，每一个记住的公式，都像是从星玖掌控的世界里，偷偷窃取回来的一小块属于自己的领土。尽管这片领土如此微小，如此脆弱，却是她此刻唯一能紧紧抓住的，关于未来的、微弱的希望之火。

　　成绩有了很大的起色。在期末考试排到了红榜。
　　星拾特意去感谢了荆老师。之前还担忧星拾的小怀，舒了一口气。不管遇到什么，她没有自暴自弃，现在如此拼命的学习，终于证明了自己。

　　她就是她，她不会直接说自己怎样，而是用实际行动来证明一切。
　　因为她知道，言语往往没有行动重要。

　　看着那红榜，自己的排名虽然在红榜的末尾，但已经是一大进步。要知道，红榜上的名字是全校优秀学生中的优秀学生。星拾下意识的找寻两个人的名字。一个是曲泽迹、一个是星玖。
　　果不其然，两人的排名紧紧挨在一起，只不过，这次，曲泽迹被星玖压了一头排在第二。星玖夺回了第一把交椅的位置。
　　星拾知道，这个排名对于贵族学生可能没那么重要，但是对于平民学生，这个排名证明了所有。自己的努力只有通过成绩来体现。
　　这也是两者的差距。
　　“泽迹……”
　　星拾喃喃念道。
　　————
　　傍晚的操场被暖橙色的霞光浸透，跑道和草坪都像是镀了一层柔和的金边。天际线处，云朵被染成从橘红到淡紫的渐变色，如同打翻的调色盘，瑰丽而宁静。
　　星拾和岳梦怀并肩坐在看台的台阶上，望着远处被夕阳拉得长长的身影。微风拂过，带来青草和初夏的气息。

　　“感觉好久没这么安静地看过晚霞了。”岳梦怀轻声说，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星拾抱着膝盖，下巴抵在臂弯里，侧头看着好友。她能感觉到小怀身上有种欲言又止的沉闷，知道她心里还藏着事，或许是关于那些谣言，或许……是关于自己的反常。但小怀没有像以前那样直接追问，这份体贴让星拾既感激又愧疚。
　　“是啊，”星拾应和着，努力让气氛轻松些，“还记得我们刚入学时，经常偷偷溜到这里来吃冰淇淋吗？”

　　岳梦怀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真切的笑意：“记得，你每次都要香草味的，还说巧克力味太苦。”

　　两人聊起了一些过去的趣事，笑声短暂地驱散了盘踞在周围的阴霾。但轻松的氛围并未持续太久，话题还是不可避免地绕回了现实。

　　“学校……今天正式发了公告，”岳梦怀看着天边的云，声音低了下去，“关于我和荆老师的谣言，说是子虚乌有。校方还道了歉，说管理有疏忽。”

　　“这是好事啊，小怀。”星拾轻声说，她能听出好友语气里的复杂，并非全然释怀。

　　“嗯。”岳梦怀应了一声，沉默了片刻，“可是，就算澄清了，那些话……好像还是留下了痕迹。有时候走在路上，还是会觉得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

　　星拾伸出手，轻轻握住小怀的手。她的手很凉。
　　“小怀，谣言就像这晚霞，”星拾望着天边那一片绚烂，“看起来铺天盖地，好像能染红整个世界，但其实……它没有温度，也很快就会消失。真正重要的，是天空本身，它一直都在，清澈高远。你就是那片天空，不要被暂时的颜色迷惑了。”
　　岳梦怀转过头，看着星拾在霞光中显得格外沉静的侧脸，心中微动。她反手握紧了星拾的手。
　　“我知道。只是……有点不甘心。”她顿了顿，语气带上了一丝冷意，“你知道吗？造谣的人找到了，是罗雪晰。不止是我的，还有之前关于你的那些难听的传言，也是她散布的。”

　　星拾的瞳孔微不可查地收缩了一下。罗雪晰……她想起不久前在楼梯间那场短暂却充满恶意的对峙。
　　“她和她的妹妹，都已经退学了。”岳梦怀补充道，语气带着一丝解气，但也有一丝疑惑，“速度真快，从事情闹大到她们离开，才几天功夫。”

　　星拾沉默着，目光投向霞光尽头。她并不感到意外。在这个由权力和金钱编织的规则里，让两个无足轻重的学生消失，对某些人来说，不过是动动手指的事情。她甚至能隐约猜到，那只无形的手来自哪里——如此高效且不留后患的手法，太符合他的风格。他或许是在“清理门户”，或许，也只是顺手为她……扫清了一点障碍？这个念头让她心底泛起一丝复杂的寒意。

　　“退学了也好。”星拾最终只是淡淡地说，没有流露出更多情绪，“她们需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霞光渐暗，天际的瑰丽色彩开始被墨蓝侵蚀。两个女孩静静坐在那里，分享着沉默，也分享着在逆境中悄然滋长的、更为坚韧的力量。谣言的风暴看似平息，但她们都知道，有些东西已经改变，而前方，仍有未知的迷雾等待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