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亲》别千语

41、肖家满门

　　“小玉，我爱你。”肖恒对着已经疲惫晕倒的傅玉，轻声道，“小玉，若不是我，也许你不会被他们盯上，有时我想，我爱你是种罪过。”
　　天亮后，傅玉在院子秋千上，不知在想些什么，旁边站了两个丫鬟和两个强壮的下人，丫鬟是照顾他的，强壮下人是为了防止他逃跑的。
　　他觉得自己要受不了了，白日里毫无自由，黑夜里毫无尊严，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怎么皇上还没有派兵来围剿肖府。
　　肖家确实太厉害了，所以皇上忌惮至此，即使早前已经有不少证据还不敢轻易下令捉拿肖家人。
　　“小玉啊，娘亲做了参汤，你来尝尝。”张烟看不得傅玉整日似枯木将死的模样，特意煮了鸡汤来。
　　“不用了，夫人。”他不叫张烟娘亲。
　　今日是他婚后第十三日，肖府一阵阵动乱，重军包围了整个肖家。
　　“夫人，夫人，你快到正堂去，皇宫里来人了，把我们肖府包围起来了。”下人慌张地跑到内院通报，他说话都不利索了。
　　“什么？”张烟将参汤重重放在石桌上，往正堂疾步而去，她心里一阵阵惧怕。
　　傅玉也紧随其后。正堂之上站了肖家十几口人。
　　又一个下人跑进来大喊：“老爷夫人，少爷们，肖府被包围了。皇宫里的人杀进来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肖全还保持镇定，“皇上就算要下罪，也该让我们死个明白。”
　　一队人马进来，为首的是皇上身边的传旨太监，他举起明黄黄的圣旨，高声诵读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肖府上下通敌叛国，烧死无辜平民，软禁朝堂命官，人证物证俱在，按傅玉傅经历举报，肖府内还藏匿龙袍和玉玺，此情此举，罪大恶极，判肖府十五口人凌迟处死，肖府下人就地格杀。傅经历卧底有功，重回朝堂，升官加爵。钦此。”
　　太监念完，场内众人哗然，下人们吓得四处乱窜，口中大喊无辜，自己只是府内下人，不知主人如此行径，不过无人听，那几个被官兵压制在地。
　　“去肖府找龙袍和玉玺，只要找到了，在场所有人必死无疑。”太监发话，身后几人立马动身。
　　肖全义正言辞道：“我府上不可能有这种东西，公公莫要伤了我肖家人。”
　　“有没有待会儿自然知晓。”太监冷道。
　　肖恒心里发慌，他看向傅玉，傅玉在他的视线下低下了头。
　　“那些东西，你放到了府内?”他问。
　　事已至此，傅玉也不想隐瞒，他点头。
　　一阵大笑传来，肖恒忍不住大笑出声，笑声里全是悲哀和痛苦，还有恨，他说：“傅玉，那些东西我都烧掉了，你带回的，是他们给你的，是他们特意做的，他们拿你做棋子。”
　　“你现在还要骗我吗？”傅玉问，其实他心里已经慌了，他这一刻真的害怕了，他真的感受到自己正在犯一件大错，无可挽回。
　　“我没有骗你，我说了我没有骗你！”肖恒痛声大喊，“对，我没有证据，所以我没办法让你相信，可是赵无绘他会妖术，他从那位叫罗炎的邪道哪里学到了不少东西，而皇上是皇权的代表，他们可以伪造任何证据。”
　　“死到临头了，还有污蔑皇上和赵大人，你们肖家真是无耻。”太监气愤道。
　　张烟在其旁，知道一切已经注定，她肖家今日必死无疑，只是死有差别，折磨和痛快，她选择痛快。
　　“傅玉，既然如此，你觉得我肖家有罪，与皇上合谋害我肖家，我肖氏一族今天是活不了了，怪只怪我没有教好儿子，偏偏去招惹你，怪只怪我有眼无珠。”肖全说完牵住张烟的手道，“娘子，凌迟处死太痛也太失尊严，你我共赴黄泉吧。”
　　正堂上陶瓷茶盏被他砸碎，他拿碎片向张烟的脖子割去，然后迅速割向自己的喉咙，深深的口子，飞溅出鲜血。
　　两人轰然倒塌，周围众人惊叫。傅玉愣住了，胸口不停起伏，感觉自己快要无法呼吸。
　　“东西找到了。”几名士兵端着一个木箱子过来，高喊。
　　“傅玉，你害得我肖家好惨啊。”肖阳大喊，说着捡起张烟手里的碎瓷片狠狠往自己喉咙划去。
　　肖恒知道一切已经无力回天，拿出自己的随身佩剑，举着它架到自己的脖颈之上。他的声音带着极度的凄苦和怨恨：“傅玉，大局已定，这笔债你来世再还我吧！”
　　话刚说完，他便将剑刃深深割入脖间，一扭身子，鲜血喷涌而出，溅到傅玉的眼睛里。
　　浓血，眼前全是血，满地都是血，血红的眼睛低头一看，地上全是尸体。傅玉瘫倒，天大的痛苦。他高声痛哭，嘴里不停地重复“对不起，对不起……”。
　　“大人，你举报有功，为国效力，为君分忧，是为大功，何必为此自责。”太监在旁说道。
　　肖家众人都自杀身亡，但尸首还是被吊绑在菜市口，供百姓观瞻。
　　傅玉一阵一阵喘息，胸中极痛，他一时无法再沉浸回忆之中，从回忆中拔回思绪。
　　肖恒和于书于棋，傅小宝等人也被迫回到现实。
　　傅玉看着肖恒，痛哭不已，语不成声，不停地对肖恒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刚刚看到那些过往，肖恒对傅玉还有余恨，可是傅玉实在太可怜了，他忍不住为他拭去眼泪：“已经过去了，没事了。”
　　“啊……”傅玉悲痛哭喊，“我太傻了，我太蠢了……”
　　“你休息一下，后面的我们晚点再看。”肖恒说。
　　“我不敢看了，我以前没有记起时就很害怕面对，果然，果然……”
　　“哥……”傅小宝心疼他。
　　肖恒抱着他，他的脑海里也在重复刚刚的回忆。他不敢回忆这一段，这一次他从傅玉的视角看到了自己那时的怨恨，他记得那时候的自己，恨不得生吃了傅玉，也恨自己喜欢上这样一个人。
　　可是，他不是故意的，他不是故意的啊！
　　夜里他们再次进入回忆，记忆续上。
　　肖家满门死绝，傅玉跑去菜市口对着地下观看的百姓大喊，肖家人是被冤枉的，肖家是被冤枉的。
　　百姓认出他是傅玉，疑惑他明明查出肖家叛国，肖恒害死他父母之事，如今肖家人全部伏诛后却到处喊肖家有冤。
　　“一定是疯了，傅大人疯了。”有人喊。
　　“小傅，你这是怎么了？”一中年女子上前问他。
　　“是周姨啊，我告诉你，肖家是被冤枉的，我被人骗了，我被人骗了。我成了杀人帮凶。我罪大恶极，我死不足惜……”傅玉跌跌撞撞边走边喊，走出菜市口。
　　肖府上下都贴了封条，傅玉回到了家里，跪在爹娘的排位前，一天一夜。
　　他昏了过去，梦到了父母。
　　“小玉，犯了错就要弥补。”秦月瑶蹲在他旁边说。
　　“哎呀，我怎么生出你这么傻的儿子。”傅强生气。
　　后来傅玉趁着夜，守卫稀松时，偷走了肖恒的尸首。他实在没有太多力气搬走全部的尸体，只好跪在地上对肖恒父母尸首磕了三个响头，心中满是对肖家其他人的歉意。
　　他背着肖恒，一步一步走在深巷里，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自己轻轻地抽泣声。
　　若是此时有人不幸来到了此处，一定以为是有鬼魂出没，不然怎会有人在如此暗处发出那样痛苦的低泣声。
　　后来去了赵府。
　　“我来接我的妹妹回家。”他对着开门的下人道。
　　赵无绘来接他，将他带入内堂。
　　“我来接我的妹妹回家……”傅玉似乎只会说这样一句话。
　　“小玉，你状态不佳，在府上休息一番吧。”赵无绘说道，喊来几个下人扣住了傅玉。
　　傅玉被关了起来，他浑浑噩噩，有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就算听到不远处傅小宝痛苦的喊声他也没有发现。后来他才明白，那时候赵无绘和傅小宝发生了争执。傅小宝用毒物泼了赵无绘的脸，而赵无绘用利器划伤了傅小宝的脸，割了她的半截舌头。妹妹肚子里的孩子早已经没了。
　　傅玉被关狠了，便打伤了几个守着的丫鬟小厮，口中喊着他要回朝堂，他要回去当官。
　　朝廷自然没有再收他，他只能暗地里收集赵无绘祸国殃民的证据，同时也找到皇上早已经被赵无绘用邪法控制的证据，到那一刻他才知道，为什么那些曾经污蔑肖恒的证据，总是出现的那么及时。赵无绘的邪术太过厉害，他甚至已经将邪道罗炎杀死，差一点就要坐上皇位。
　　七年后，傅玉带着所有证据一步一步从地方县官，告到金銮殿，当堂状告赵无绘，并指出皇上已被控制的异样。
　　皇帝早已经被控制得失去自我意识，傅玉带着一位高僧破解了赵无绘的傀儡术，这位高僧便是傅玉曾见过一面的老和尚。
　　“日后若有难，可寻我相助。”这是老和尚曾留给他的话。
　　皇帝历珣清醒后，见眼下朝局动荡，物是人非，忠臣含冤而死，只觉哀痛不已，最终郁郁而亡。而赵无绘用邪魔外道控制皇帝，残害忠良，欺上瞒下，罪无可恕，被判凌迟。
　　肖家蒙受冤屈多年，后被皇帝追封赏赐进入皇陵，与亲王同等规格安葬，受万世敬仰。
　　世人无不唏嘘，世事弄人。
　　七年后的傅玉已经两鬓斑白，他老了许多，三十四岁的年级，已经和那些五十几岁中老年人无异，他的身体在这些年收集证据，潜入龙潭虎穴中失去了活力，如今肖家已被平冤昭雪，可他已无生存念想。多年前傅小宝便失踪了，举目无亲，身如浮萍。
　　傅玉自从将肖恒的尸体偷回后，便择了一处风景优美的山，将肖恒埋进去，一个坟包突起，迎着风雪七年。
　　如今，傅玉拿出放在袖中的匕首，割开手指，用血在白布上写下多年悔恨——爱之深，恨之切；悔之重，痛之浓。伤你害你，我罪无可恕，今生以死还，来世以痛偿。
　　他死后，一位寻死书生也上了山，看见傅玉趟在坟包旁，吓得不敢接近。他拿起那封血书，再看地上人，深知这世上痛苦繁多，死去可解，可来世无解。
　　他回家后便遁入空门，在山腰的一座寺庙找到老师傅拜师学艺，从此化名方清。
　　傅玉死后来了地府，地府判官查看他生前经历，见他虽做错事，却非出自本心，而且后来为了平反肖家冤屈不停奔波，心力交瘁，最后还在肖恒坟前以死谢罪，如此一来，身死债消，来世可做普通人，清贫活到五十岁。
　　“判官大人，我自请受罚五百年，入十八层地狱悔过，只愿后世投胎能谨记勿轻信他人。”
　　“没有这个道理。”判官道。
　　“请您成全。”傅玉跪趴在地，深深磕了一个头。
　　“好吧，但你这是自请受罚，我就不记录在册了，不然阎王要责算我判断失误的。”
　　“好，谢大人成全。”
　　傅玉如愿入了十八层地狱，每日沉浸于痛苦中，在痛苦中后悔，在痛苦中自毁。
　　五百年后，他终于受完刑罚，鬼差来拉他出十八层地狱，
　　“当年为你判罚的判官重入轮回道了，现今的判官严厉，一丝不苟，不能让他知道有你这个自请受罚的小鬼，你便自行去投胎吧。上任判官感念你悔过之心深重，早已经为你安排好来世，你放心去吧。”鬼差带他到轮回道。
　　傅玉跳进轮回道，投胎成了如今的傅玉。
　　大家从沉重的回忆中跳出，肖恒抱着傅玉，轻声道：“谢谢你为肖家所做的努力。”
　　傅玉摇头说：“那是我该做的。”
　　“哥哥，你好苦啊。”傅小宝说。
　　“小宝，你还说哥哥苦，你不也苦得很，还被那赵无绘做成了傀儡。”傅玉苦涩地笑了笑，他像是想起什么似得对肖恒问道，“唉，那前世的赵无绘其实没死？”
　　“赵无绘早已经用邪术迷惑了众人，逃走了。”肖恒说，“他杀了罗炎后，得到了他的练蛊术那本书，用里面的术法害了不少人。”
　　傅玉心中还有一个疑惑，在回忆里自己真的在火场那日看见了肖恒，那人赵无绘派人假扮的，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那我想知道前世傅家着火，我为什么会看到肖恒？”傅玉问。
　　“没猜错的话是画壁幻术，他不是在你家画了一副山水画吗？这个法术我只是听说过，没有见过，看来他学的道术不止我的练蛊术。”罗炎说。
　　“我一定要杀了赵无绘，他骗得我好苦。”傅玉怒道。
　　“如今棘手的就是，我们没有办法消灭他。”于书上前，“他炼的长生术出了问题，不如再找罗炎商议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