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Chas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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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算难缠，人也不错，从来没放过我鸽子。”
“难缠的是他的问题。”
这个人是你吗？
“是个很有生命力的人，就像林叶缝隙间透出的光。”
你来咨询过多久了？
……
无数个迫切想要知道答案的问题从脑海中飘过，姜知幻张了张嘴，没说出一句话。关于自己的病，她无法坦然托盘而出，那就什么都别问。
默默无言对视片晌，宋不辞朝她走近，在一步远的距离停下，然后微微俯身，与她额骨相抵。
从认识到现在，这应该是他对她做过最“逾矩”的接触。
姜知幻眨眼，兀自抬下巴，两人的鼻尖实打实地撞到，但其实她只是想看看，自己的睫毛要离多近才能扫到他的眉宇间。
宋不辞着实被她的猛进搞得脸红心跳，立马挺直腰板。他岔开相视的目光，咳了一声，说：“幸好没感冒发烧。”
姜知幻幽幽瞥他，“我还没那么粗神经。”
“吃早饭了吗？”
“……”
宋不辞气定神闲地抄兜，一副“你看吧，连饭都不好好吃，还说自己不是粗神经”的神气表情，欠兮兮的，惹得人特想揍他。
“街对面有家面店，味道不错，边吃边等我，可以吗？”他低声细语道。
“好。”姜知幻点头。
有关心理方面的问题他只字不提，她也心照不宣。
崔苏木在里面等了半天没见人来，她打开门，看见少女少男谈话，挑起一条眉，另一条则往下压着。
姜知幻背对着，没发现身后异样，她抬腿，大步流星地离开。
宋不辞先是目送她的背影，而后转头看向倍感奇怪的崔苏木，学她挑眉压眉的表情。
崔苏木收敛眼底讶异，问：“你们认识？”
上下打量宋不辞，帅得无可挑剔，如果真是姜知幻口中的那个他，那生命力……嗯，他也可以是个很有生命力的人。
“认识。”宋不辞没有要多解释的意思，和崔苏木一前一后进了门。
“最近感觉怎么样。”一如既往的开头。
宋不辞如实说：“挺好。”
“依旧抵触比赛？”崔苏木问。
每位心理患者都有自己的心魔，而宋不辞的心魔有点抽象，那就是对含有任何比赛性质的事十分抵触。问其原因，他说不方便透露，所以这些年里，崔苏木给他开得最多的药，是缓解躯体化反应的。
在崔苏木看来，很多病人看似跟心理医生关系熟络，实际心底依旧设有防线，不愿意告知可能引发病情的真实原因。宋不辞是这样，姜知幻也是这样。
崔苏木仍然疑惑，“你这么爱玩游戏的人，真的能一点都不沾跟比赛性质有关的事儿？”
“不能。”宋不辞无可奈何地笑了笑，“前两天就意外沾上了。”
大多时候避无可避。
崔苏木平静地看着他，一针见血道：“你，把自己困在过去了。”
宋不辞能从中度抑郁转为轻度，足以证明他是个心理韧性和自愈能力都比较强的人。但恰恰因为这点，才让他平时看起来像是个阳光、充满生命力的人。
宋不辞不置可否，反而问：“我能为她做些什么吗？”
崔苏木在思考他的病情，听完他说的话，差点没理解过来“她”是谁。
“两位患者双向救赎的成功实例，在我这儿为零。”她并不建议，却也没泼冷水，“不过历史上确实有成功的范例。”
“不是双相救赎，我自己都没调理好，怎么可能奢想救人，没影响到她的情绪都算不错的了。”宋不辞缓缓摇头，自嘲地笑笑，说到后面，语气有些无措，“我只是，想为她做点什么。”
他居然都没发现这个问题，也不知道姜知幻和自己相处时会不会辛苦难受，那么多相处时光里，他都没有看出她是否真的开心。
他不好。
他对她也一点都不好。
心脏像是在凉水里走了一遭，□□完好无损，灵魂如坠冰窟。
然而，明知对面坐着的是心理医生，宋不辞还是下意识地克制指尖别发抖，保持镇静，生怕被看出异样。
崔苏木知道他的致命缺点又犯了，太容易内化，以至于时常沉浸在自己凭空臆造的负面情绪中。
她开口，声音沉稳有力：“你觉得，她会想要你做点什么呢？”
宋不辞迷茫。
姜知幻需要什么？她好像什么都不缺，在她那里，他毫无用处。
“如果知道喜欢的人在接受心理咨询，你只有一个希望能成真，那你的希望会是什么呢？”循序渐进地引导。
“希望她痊愈。”不假思索地回答。
“如果我没有理解错的话，你既不奢求救谁，也不想影响谁，对吗？”崔苏木见他点头，继续道，“不想影响，是因为你觉得没调节好自己，如果调节好了呢？”
…
“调节好了。”姜知幻坐在秋千上，将书包递回给面前的小女孩。
书包带的长度正好合适，背着不会太高也不会太低。
小女孩脸上扬起灿烂的笑容，开心道：“谢谢姐姐。”
“不客气。”姜知幻莞尔，“快去找妈妈爸爸吧。”
“好哦，姐姐拜拜，以后再见。”小女孩兴奋小跑到妈妈面前，似解释了自己去哪儿，还指了下姜知幻的方向。
姜知幻接收到对方妈妈的眼神，微笑颔首，随后低头继续删微信好友。
她食欲不振，也没到饿得前胸贴后背的程度，不想强行塞食物进肚，所以没去面店，而是来诊所附近的公园逛，最后在设有游乐设施的区域落脚。
姜知幻慢悠悠地荡着秋千，在孩童们的欢声笑语中一坐就是三个小时，陌生好友已删到昵称以“Z”开头的了，期间拒绝了四男两女的搭讪，帮助一位小女孩调节书包带。
她眨了眨酸涩的眼睛，抬手揉脖颈，突然想起了关侑年。自从刚来江城时见过，后来她再没去过商场。
好像答应过那小鬼精灵要再见面。
现在才想起来，害人家白期待了啊你。
姜知幻仰头，轻轻叹息一声，望着部分已呈现秋色的树叶。
今年的夏天，是真的结束了。
宋不辞怎么还没出来？
她来到公园后就给他发了具体位置，总不能迷路了吧？
姜知幻低头，打算发个消息问一问，又偏头，视线越过手机，盯着右脚散开的鞋带。
什么时候散的？
她开始回忆，没找到相关记忆片段。
算了。
姜知幻不再纠结，正要弯腰系，一股浓郁的花香扑面而来。
漂亮花束猝不及防地递到眼前，挡住不远处、家长陪孩子滑滑梯的画面，她听见某人懒漫的笑声。少时，花束下移至胸口处，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高大身影站在正前方，她盯着握着花束的那只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手，目光停滞半秒，然后视线从中指右侧指根处的黑色小痣徐徐往上挪。
宋不辞散淡地扬了下下巴，他还没开口，那双含情的眼睛似乎就先说了一句“你终于看我了”。
如果每个人的心是一个世界。
那么姜知幻肯定，她的世界正雪融草青，温澜潮生。
“你眼睛怎么有点红？”姜知幻紧盯宋不辞泛红的眼尾，看起来像是哭过。
“在花店画画时，颜料不小心进眼睛了。”宋不辞解释完，慢条斯理地单膝下跪，确定花束被她稳稳抱住，低头，手指勾起鞋带，娴熟地系了个蝴蝶结。
画画？
姜知幻这才用心打量怀里抱着的花束。
绿铃草、白色紫罗兰、月见草、薄雾紫玫瑰和丁香，几种花的摆放高低错落，空隙适当，自由舒展。花瓣新鲜沾有水珠，生机盎然。外用淡紫色包装纸悉数裹住，叠一层白色柔纱，底部以细草绳和白丝带系扎。
而他说的画，在包装纸内侧顶部用回形针别住的卡片上，圆月和地球。
两样图案上方还写了一句英文——The wind that lives in my heart.
住在我心里的那阵风。
“真的？”姜知幻还是有些纠结他的问题，半信半疑。
“假的。”宋不辞抬头，从善如流地不着调起来，“太想你了，想哭的。”
他保持单膝跪地的姿势，视线刚好与她齐平。不知是声音好听还是目光过于真诚，这种油得腻人的话从他口中说出反而觉得干净清爽。
姜知幻当然是不信的，比之前的理由还不靠谱，可她身体稍稍前倾，双眼弯弯，像只憋着坏心思的小狐狸，“现在还想吗？”
现在还能哭吗？
“……”宋不辞罕见地沉默了。
“看来又不想了。”姜知幻摸着花瓣，装模作样地悲伤道，“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宋不辞哑然失笑，小声哄：“我脸皮薄，这么多人看着呢，以后好不好？”
“……那，行吧。”姜知幻勉强大发慈悲道，她没看出任何破绽，暂时打消疑虑，问，“怎么突然买花？”
这是她第一次，始料未及地收到一束花，在一个平常的上午。
花束里的五种花应该是他自己特意挑的，能将之凑齐，品相也非常新鲜，估计费了点心思。
“就当是纪念，”宋不辞看了眼卡片，说，“这阵风住进我心里的那天。”
也是我对你心动的那天。
姜知幻愣了下，看会儿英文，又看会儿花。颜阿姨喜欢摆弄花，为此专门开了个花店，而傅漫闲暇时会跟着一起探讨花艺，所以她从小耳濡目染，虽对插花了解尚浅，却熟记许多花的花语。
绿铃草：坚韧无畏的勇气
白色紫罗兰：忠诚的心
月见草：不求回报
薄雾紫玫瑰：长情和守护
丁香花：初恋悸动
这些都是宋不辞给她的。
姜知幻将目光投向他的右手，“我才知道，你右手中指右侧有颗痣。”
宋不辞垂头看，他是知道这颗痣的存在，不过大多时候都没在意，久了还会淡忘。但当它被姜知幻提起，他便会再度仔细打量，就像初次发现这颗痣一样。
临近午饭点，玩游乐设施的小朋友们纷纷被叫停，陆续跟家长回家吃饭了。顷刻间，吵闹声欢笑声都远散，整片区域只剩下她和他。
“宋不辞，你知道我最讨厌哪种人吗？”姜知幻的拇指指腹摩挲了下柔纱，轻笑着问。
宋不辞的心跟着她说出的话紧张悬空，“哪种？”
“会说‘你开心就好’的人。”
说出这几个字的人，99%意味着不耐烦与敷衍，或是阴阳怪气，无论哪种都是在向姜知幻宣战。
偏偏宋不辞给她的感觉就是如此，他未曾说过，对她做的所有事里却都带有这句潜台词，但他是稀有的1%。
你开心，就好。
一种隐含庆幸与知足，热忱希望她会开心，也忠心表示只愿意做让她开心的事。
姜知幻喃喃自语：“怎么会有人完全不需要回馈呢？”
这样太过“无私”的喜欢，又恰好满足了她的欲念，好似不论要求宋不辞做什么，他都会同意，最差的情况也就是很轻易地说服自己，然后再同意。
“我……”宋不辞有点揣摩不清。
“还记得你昨晚问我的那个问题吗？”她打断。
我在你心里占据的位置越来越重要了吗？
“记得。”宋不辞安静注视她，回。
姜知幻没看他，她在看阳光，从林叶缝隙间透出的阳光，同时想起咨询中，崔苏木说的那句话。
“没有人能试图抓住林叶缝隙间透出的光，也许可以换个方式表达喜欢，比如拥抱。”
长达五分钟的寂静，谁也没有打扰对方。
姜知幻收回目光，再次看向宋不辞。
铁质悬挂绳索发出短促“咯噔”声，坐在秋千上的人下滑，也单膝跪在了地上。
宋不辞的两只手都搁在腿上，当少女身上淡淡的冷香萦绕鼻尖，当感受到姜知幻一只胳膊环过他的腰侧时，第一秒狠狠怔住，第二秒喉结微动，快速眨了两下眼睛，第三秒反应过来，第四秒确认真的被抱，于是缓慢抬手回抱。
背后是花，怀里是她。
“越来越重要了。”第五秒，她说。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Cha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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