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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Chas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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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离券
——尊重你们的任何决定,我不会成为谁的负担。但……离开之前,可以抱抱我吗?
——失效日期:2017.10.1.12:26:39
徐影画和宋无恙盯着持续递增的分秒,时间与当前相对应。
分离券,运用即失效。
屋内陷入长久的静默。
“分离……是离婚的意思吗?”宋无恙迟疑不决地开口。
徐影画摁灭两人的手机屏幕,指出重点:“我们每次吵架都说过离婚。”
“……那不是气话吗。”宋无恙莫名心虚,忽然明了问题的严重性在哪,他问,“常乐看见过我们吵架?”
“他看过多少次?”徐影画反问。
又一阵沉默。
两人的每次争吵都激烈、尖锐、锋利十足,从口中说出的字字句句如同无形的利刃四处扫射,靠近的无论是人是物都会被误伤。但两人也曾达成一致,不在宋不辞面前吵,所以这么多年过去了,当事者还以为自己规避得天衣无缝。
徐影画别过头,目光投向黑暗,保持缄默。
宋无恙坐在旁边,毛头小子般抓了抓头发。
恍惚间,两人仿佛回到刚和宋不辞见面那阵。
躺在婴儿床上不哭不闹的小孩,平静注视孩子只会眨眼的她,以及手掌张开想比一下自己的手是不是比孩子脸大、却忽然被抓住指尖而愣住的他。
触及亲情问题,你我都变成了冷漠幼稚的大人。以至于现在,第一反应不是自省,而是推卸责任。
两人异口同声地指责。
“你不应该打电话跟常乐说拉黑的事。”
“你不应该对孩子那么冷淡,连个电话都不主动打。”
又异口同声地质问:“你又能好到哪去?”
无法反驳。
徐影画不说话,疏冷之下,沉默也是她思考的一种方式。
宋无恙摸了摸鼻子,用咳嗽声掩饰尴尬。他和宋遂愿与父母的相处模式一直分三个步骤:产生问题,询问父母,得到解决。
但宋不辞从来没主动来问过,宋无恙便理所当然地认为儿子聪明,令人省心。反而自从尤素去世后,他和徐影画之间产生的许多问题都没得到解决。
因为父亲去世得早,母亲格外忙,所以宋无恙和宋遂愿从小接受放养式教育,光是挥霍家里的资产,两人能无忧无虑地活几辈子。
不过,夫妻俩对他和宋遂愿并非毫无要求。
第一,活着。宋独立说人要自由地活着,没有遗憾地死去。而尤素给的原因没那么多大道理可言,她直白表示好不容易白手起家的公司,不能在你俩这里倒闭破产了,总得有个人接手,然后做得更大更强。
第二,成绩。尤素和宋独立坚信知识改变命运,因此成绩不能差,除非真的不是读书那块料。所幸的是,女儿和儿子的脑子都很灵光。
第三,好人。真正的好人与坏人的界限是模糊的,尤素和宋独立不需要兄妹俩成为彻头彻尾的烂好人,但原则性错误不能犯,基本标准是法律之内,至于道德层面……很难定义。
当初宋无恙向尤素坦白想跟徐影画结婚时,尤素知道徐宗两家早已联姻的事,她没有责怪儿子的做法荒唐无理,只平静询问徐影画和宗承昱有没有真感情?
如果有,宋无恙非要插足,那尤素只当是家门不幸,生了个孽障儿子,必定打断他的腿。如果没有,尤素便单独约徐影画进行商讨,紧接着徐家宣布和宗家取消婚约。这时,尤素让宋无恙和徐影画先从朋友做起,慢慢地、用心地追求,直到徐影画愿意接受他,才向徐家提亲。
尤素曾针对这件事,认真对宋无恙分析过:“这个社会,女性承担的诟病和偏见往往比男性更多。哪怕穿的衣服仅仅露个肩,也会有人去恶意揣测、编造、污蔑。所以,尽管那些人都知道小画和宗承昱不喜欢对方,但当你在婚约没有取消时跟小画走得近,最先成为众矢之的的不是你,不是宗承昱,是小画。”
“当你告诉我想和她结婚的那一刻,出口的不再是一句轻飘飘的话。你在这之前就应该设身处地想一想,你的喜欢对她来说会不会是一种困扰,你贸然的行动,使得她会面临怎样的处境。你应该怎么做,才能最大程度减少外界的谣言。”
“兔崽子,你要记得,谣言是消除不了的。即使你和小画是在正常情况,根据正常顺序谈的恋爱,可徐家与宗家的联姻的事发生在前,就依然会有人偷偷议论、传播。但有些谣言,你是可以提前扼制的。”
“我和徐家打过几次交道,小画是位很优秀、很有魅力的姑娘,可她好像被家里某些因素困住了。当然,这也只是我的猜测。”
宋无恙听完尤素的话,郑重地换位思考了下,要是徐影画在他家这种家庭氛围中长大的话,肯定会活得更加随心所欲,换句话说,活得更像她本来的自己。
“我懂了妈!”十八岁的宋无恙一拍大腿,坚定道,“徐影画喜不喜欢我不重要,但我要帮她解开束缚她的所有枷锁。”
喜欢徐影画的第一步,让她做回自己。
尤素看着他微微颔首,眼神温和,下一秒,她忽地扬手削了下儿子的后脑勺,评价道:“孺子可教也。”
宋无恙吃疼地捂着后脑勺:“……”
总之,宋无恙和宋遂愿从小富养,日子过得舒舒坦坦无所顾忌却没长歪,一部分原因是宋独立在去世前,将那三点要求看得非常严,如若违反,后果相当严重。另一部分原因是和尤素的有效沟通,永远像朋友一样交流,没有任何说教意味。
可……自从尤素去世后,大家似乎都忘了沟通的重要性。
寂静中,宋无恙再次开口:“……我好像从来没跟常乐好好聊过天。”
徐影画凝眉思忖,回忆起上次抱常乐的画面,似乎是在他八岁那年。
她当机立断,打开手机发出一条消息,然后二话不说拉着宋无恙起身,干脆简明道:“走,去见个人。”
与其纠结问题,不如找到合适的解决办法。
…
乌托邦是家KTV俱乐部,乔寻朋友开的。
姜知幻低头看手机,崔苏木怕被放鸽子,特意发来好几条消息提醒明天上午准时到。她回了个杰瑞敬礼的表情包,表示保证不放鸽子。
崔苏木的担心来源于前车之鉴,姜知幻以前不愿承认有病,且非常抗拒看医生,常常不配合治疗。她觉得自己表达情绪的方式只是比平常人强烈些,时而狂躁高亢,时而疲乏低沉,所以在其他人看来像两个极差。
但朋友的劝告和知道这就是病发表现后,姜知幻依然回避事实,下意识反驳说自己可以克制。
她确实克制了很长一段时间。
可积压的情绪如滚雪球般越来越多,一旦失控,就是场汹涌澎湃的雪崩。这场雪崩只存在她心里,波及的却不单单是她自己。
极具灾难性与毁灭性。
姜知幻收起手机,推开包间门,发现里面比自己预料中要热闹非凡。
文陌坐在高脚凳上,深情演唱小甜歌,旁边站着个频繁向她献殷勤的陪酒男与她合唱。
见姜知幻进来,她顿时兴奋大叫,直接夺过陪酒男手中的话筒,站起身:“知幻!!!赶紧过来跟我一块儿唱!!!”
清亮女声在话筒的加持下穿透耳膜,略微尖锐。
姜知幻揉了揉耳根,看向乔寻,她一如既往地叫了五六个陪酒男在自己身边围着转,调情的、逗趣的、端水喂零食的……而乔寻抬了抬手,陪酒男们瞬间心领神会,立马出去了。
乔寻拍拍身旁的位置,示意姜知幻过来坐。她知道姜知幻不喜欢人围人的感觉,尤其是那些男人身上全是刺鼻香水味,闻久了容易心烦意闷。
“什么曲儿?”或许是接触到熟悉的氛围,姜知幻口吻中的京片儿味更浓,她没接文陌递来的话筒,倒是对旁边要离开的陪酒男说了句,“劳驾,给我拿个新的话筒儿,谢了。”
陪酒男看着姜知幻的脸愣神,慢半拍点点头,红着脸出门了。
文陌摇头:“啧啧,你这该死的魅力啊,啥也没干,对方就迷上你了。”
“这名儿有点长。”姜知幻弯唇一笑,回的话牛头不对马嘴,她转身朝乔寻走去,“最近咋样?”
“照旧。”乔寻端起酒杯喝了口酒,说,“我妈最近又发现了两棵儿摇钱树,一个在谈,一个拒绝。”
乔寻母亲林向黎,寻梨娱乐创始人,被网友称为“娱乐圈女魔头”,眼光毒辣,擅长营销,手下的艺人一个比一个火。
“被拒了?”姜知幻挑眉,林向黎老谋深算,谈判能力更是一绝,只要是她想签约的人就不会出现被拒绝的情况。
乔寻无奈耸肩,“人家职业规划门儿清的,家底儿也倍儿厚实,对当明星没兴趣。”
她顿了顿,补充:“不过我妈还没放弃。”
“有一说一,你妈眼光忒牛了,我见过新签约的那个美女,简直是港风野玫瑰的拟人化。”文陌兴致勃勃地凑了过来,俨然已是那位美女的迷妹,“名字也挺有意思的,叫薄心动,我甚至连应援口号都琢磨好了,心动心动,始于心动,陷于颜值,为你冲锋,永远行动!”
“那是人家艺名儿,不过我支持你去当后援会会长。”乔寻翘着腿,夸张地鼓了两个掌,话锋一转,“对了,你上次说像清纯小白花的那个弟弟傍上老李总了。”
关于娱乐圈内那些明星的八卦,她知道的颇多,偶尔会跟两人分享,只当是闲暇时的谈资。
也正因如此,文陌从小就没对哪个明星有过滤镜,上一秒觉得这人不错,下一秒就能听到对方真实的黑料。
文陌好奇:“那闻雨呢?”
有人推门而入,是刚才姜知幻拜托让拿支新话筒的男人。他站在门口望向姜知幻,神情局促。
文陌瞧了男人一眼,扭头,继续期待地看着乔寻。
姜知幻起身走过去,接过话筒时说了声“谢了”,随即转身就朝高脚凳走。
男人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抬脚,慢步跟在姜知幻身后,直到姜知幻坐上高脚凳,抬眼才发现男人居然跟着自己过来了。
她皱眉:“你还有事儿?”
与此同时,乔寻也回答了文陌的问题,“前阵子差点让人给封杀了。”
姜知幻闻言,侧头看向乔寻。
其实,她和温玉相识比宋不辞要早。傅漫和温玉妈妈颜来月是大学同学,因这层关系,两人小时候就见过面,只是一个比现在敏感,一个比现在直白。
当温玉不屑,甚至嫌恶地指出姜知幻病态、没人能接受时,姜知幻冷笑诅咒温玉以后喜欢上的人比她还疯,就算倒追人家都不会搭理他。
经过那次不愉快,两人认识是真的,不熟也是真的。
不过……姜知幻现在倒是理解了温玉说的话,连她都不能接受这样的自己,别人又怎么会接受她呢?
“咋回事?!”文陌震惊得舌桥不下,要知道这么多男明星中,闻雨是乔寻口中最干净的那个。
乔寻言简意赅:“就以前那点破事儿呗。”
文陌点头表示了解,姜知幻对“那点破事”没印象,也兴致缺缺,懒得追问。
陪酒男没见过这么难亲近的,绞尽脑汁,终于憋出一句自以为能拉近距离的话:“姐姐,你的手链好漂亮。”
姜知幻的右手腕懒洋洋地搭在话筒架上,昏暗环境中,茉莉花手链被闪烁的炫彩灯光照着,并没有白日下看起来生动悦目。
她不咸不淡地“嗯”了声,打开手机点歌,头也不抬地说:“你走吧,这儿没你什么事儿。”
陪酒男约莫二十出头的年纪,属于清秀类型,身材倒是不错,穿衣显瘦脱衣有肉,上身套的那件白衬衫解开三颗扣子,胸肌腹肌要露不露。
他听了姜知幻的话,誓不罢休地继续发起话题,“我叫曾幸运,曾小贤的曾,幸运的幸运。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姜知幻点完,翻出与宋不辞的聊天框,最后一条消息还停留在他给的回答。
kismet:因为你是我的夏天。
为什么夏天结束了才想我?
因为你是我的夏天,你不在的日子里,想念才有了声音。
“你的老板没告诉过你,当顾客不太想搭理你,就别自讨没趣吗?”姜知幻熄灭手机,终于抬头,直白挑明道,漆黑深邃的眼底没有丁点波动。
曾幸运窘迫哑言,一时进退两难。
他自认为凭着这副引人怜惜的好皮囊,无论多难搞的顾客都会给自己几分薄面,没曾想姜知幻竟这么不留情。
吉他前奏响起,姜知幻瞧了眼曾幸运,意思是还不走,指望我说出更难听的话?
乔寻和文陌喝酒看戏,并不掺和。干这行,最重要的就是要有眼力见的,这种的,她们下次也不会点了。
长得好看的多的是。
曾幸运讪讪离去。
姜知幻一条腿撑地,一条腿屈起踩在横挡上,脊背微弓靠近话筒,指尖随节奏轻动。
先前包间里躁动的氛围都被柔情民谣吞噬。
漂亮啊。
文陌忍不住打开手机录像,记录下此刻的姜知幻。
“你有没有感觉,她变了。”乔寻忽然小声说。
不同时期的姜知幻,给她的感觉永远是单一又极致的。
热烈如火,冷漠如冰,嚣张到底。
而现在的她,是在江城呆了一个多月重回京城的她。
“变散漫了,她以前坐那儿,脊背打得更直。”文陌说,显然是get到了乔寻的意思。
两人交谈间,不知听到了什么,都惊讶地转头看向姜知幻。
…
半小时后,还在构思游戏设定的宋不辞收到一条视频,姜知幻发来的。
他点开。
KTV包间内,少女坐在高脚凳上,绚丽光影在她身上游走,整个人的姿态冷淡又随意。
开头响起的女声,宋不辞并不耳熟。
“你有没有感觉,她变了。”
另一道女声回应:“变散漫了……”
好像是文陌。
宋不辞挑眉。
或许她的变化,有他的影响?
视频里的姜知幻眼睫低垂,握着话筒,开口。
“让我占有你
让我占有你在你最好的年纪
趁一切还崭新
……”
开口脆的惊艳效果。
温柔冷清的嗓音如晚风拂过耳畔,肆意撩拨心弦。
“让我占有你占有你干净的心
温柔的声音
和完美柔软你的身体
……”
宋不辞紧盯屏幕里的姜知幻,喉结微动,在少女开口的瞬间,整个人的心神都钩在她身上了。
随着后面越发充满欲念的歌词唱出,他的目光也愈发含情脉脉,眼底翻腾着从未有过的狂热。
好半晌,宋不辞缓缓低头,隔着屏幕,轻轻吻了下他的夏天。
你不知道,其实我对你的喜欢,平静又疯狂。而那股悸动,永远沉甸甸地压在心脏上。
折磨又异常。
“让我占有你。”
让我属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