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入场券》喜故

10、Chase

　　语文课。
　　李净秋抱着一叠答题卡，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走进教室，环顾一圈，目光扫过坐靠门边最后一排的两人时笑了下，眉目温和也犀利。她趁着戴小蜜蜂的空隙，让语文课代表找几个同学一起帮忙发下去。

　　冯潇潇得到的那一沓里正好有姜知幻的，她看了眼，心底疑惑顿起，拿起时，发现下面那张是宋不辞的，瞬间豁然开朗。
　　在卷心菜班，字写得好看的男生很稀有，而宋不辞是其中之一。他的字好看且极具辨识度，班里很多人都认识他的字。

　　冯潇潇把两张答题卡递给姜知幻时，试探性地说出两个字，“你们……”
　　她朝手里的东西努努嘴。

　　“怎么了？”姜知幻接过，微微笑道。
　　不是浑然未觉的那种笑，而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故意逗人玩。

　　冯潇潇再看看宋不辞，他也在笑，但态度明确地“嗯”了声，意思是“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

　　原来不是第二，而是第一。
　　乖乖，姜知幻你够牛逼啊。

　　“还是你们会玩。”她的表情难掩惊讶，心里不由地对姜知幻肃然起敬，同时也更加坚信两人关系不一般的传言。

　　冯潇潇朝两人竖起大拇指，然后转身继续分发了。

　　姜知幻拿了写有她名字的答题卡，另一张给宋不辞。
　　她没看宋不辞的那些失分点，只看了作文。从一个人写的内容里能知道一些东西，比如思维或者情感，更有甚者能窥探到作者的内心世界。

　　但姜知幻没有那么强的洞悉能力，何况她也不指望通过一篇800字左右的作文看透宋不辞的内心，如果写的是真事，倒是能了解点他的过去。

　　讲台上，李净秋抖了抖手上的试卷，说：“这次试卷难度不大，题我就不讲了，课后大家自行讨论。”

　　既然姜知幻给了，宋不辞就翻到后面的作文，没有多虑地看起来。

　　“简单提一下作文吧，我都看过了，基本都选的半命题作文。大家想抓的东西千奇百怪，有抓青蛙的，有抓蜻蜓的，还有抓月亮的，都很有意思。”李净秋说。

　　底下笑作一团。

　　宋不辞吊起眉梢，作文浏览到一半，闻言，目光拉回到题目处。
　　——抓月亮。

　　确实很有意思。
　　但她好像不是真喜欢这东西。

　　“这次我们班有一位同学得了满分。”李净秋神神秘秘道，“你们猜是谁？”

　　经历早自习的冲击，同学们都下意识地往姜知幻的方向看去。

　　此刻的姜知幻低着头，专注地看答题卡，全身心神都被这篇800字左右的作文钉死了，几十束目光好似有实质般落在身上，有同学甚至都觉得这么盯着人家不好，默默收回视线。可她仿若未觉，逐字逐句、慢慢看着，从始至终头也不抬。

　　“没错，就是我们的齐思同学。”李净秋说话的一贯风格，容易让人大喘气。

　　底下吃惊声一片。

　　“啊？”
　　“齐思？我没听错吧？”
　　“厉害啊齐思，你写的什么？”

　　齐思红着脸接受目光洗礼。

　　“齐思你加把劲，迟早反超温玉。”冯潇潇十分看好道。
　　众所周知，班里文笔最好的就是温玉。虽然他来学校的次数较少，但不影响江湖上仍有他的传说。

　　齐思连忙摆手，“别别别，潇潇，你夸得太过了。”

　　宋不辞见姜知幻看得认真，没打扰。他手痒闲不住，拿笔在草稿本上涂涂画画，由于专注力大多时候都比较分散，思维也跟脱了缰的野马般跳跃，所以画到一半，又开始猜测今天的作业会有哪些。

　　语文应该是小本习题册，数学……昨天的数学作业好像还没发下来？

　　宋理枝那小子之前好像因为作业的事被叫过家长吧？

　　上半年宋理枝被叫家长，不愿告诉家里人非得让宋不辞出马，于是他特意将头发梳成大人模样，搞了个大背头去见班主任，以防自己看起来不成熟。

　　得知宋理枝是嫌作业简单不想写，而无其他原因，宋不辞就明白了，孩子已经到了爱装逼的年龄了。
　　他笑着，善解人意地摸摸宋理枝的头，然后按头向班主任道歉，几句漂亮话说得班主任怒气全无。

　　自那以后，宋不辞有段时间还抓过宋理枝的学习，直到这小子考了年级第一、从未跌落，才放任不管。也是因此，宋不辞再次嫌简单不交作业时，老师们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我这么好的哥哥上哪才找得到啊。
　　宋不辞自恋地想。

　　李净秋说完，停顿了下，继续道：“我知道有些同学很喜欢写记叙文，但以后可能再也不会出现了，不过也希望大家别忘记你笔下曾书写出的风花雪月。语文，一直是门浪漫的学科。”

　　闻言，姜知幻终于有了反应和动作，仿佛是这段话让她有所触动，抬头看向李净秋时，想起曾经与傅漫闲谈，对她说过的话。

　　傅女士读高中那会儿最不喜欢写记叙文，因为拿不到高分。她认为能将记叙文写好的人，情感是丰沛的，而她比较缺乏。

　　可嘴上说自己缺乏情感的傅漫，却让姜知幻随时感受到幸福与爱。所以，时至今日，姜知幻依然不赞同傅漫的这一说法。

　　而刚回过神的宋不辞：浪漫什么？

　　…

　　下午课间，姜知幻去了趟办公室，宋不辞陪着。
　　她准备请半天假，明天上午去接机。

　　“他们不上课吗？”姜知幻问了关于前排两个空位置的事。

　　宋不辞、夏闲和温玉是发小。
　　他们就读同一所小学，后来夏闲初中去了海市，高中又转回江城，而温玉和宋不辞从小学同班到现在，他喜欢音乐，年少成名，不常来学校。

　　“夏闲参加竞赛去了，至于温玉嘛…”宋不辞想了下，说，“月考前应该会回校。”

　　温玉是他们仨之中最早出入社会的，火了之后也没有懈怠过自己的学习。他只缺席过周考，因为学校会根据月考、期中考、期末考的排名来实施流动替换，尖子班若有谁跌出一百六十名，那么超过该同学的人便会替代她/他的位置。
　　不过每次考试过后，卷心菜班的同学们变动都不大。温玉班排前20，能在高强压的工作和舆论下保持这样的成绩，宋不辞挺佩服他的。

　　姜知幻知道这种换班方式后，忽然明白周考那张成绩表会搞得整个班人心惶惶。她的到来，也就意味着班里侥幸存活的吊尾车被刷下去的几率增大。

　　姜知幻“噢”了声。
　　那韦枫玥当时想看的人是谁呢？

　　两人快到办公室门口，正巧韦枫玥拿着一张试卷从里面出来，姜知幻看见后主动打了个招呼：“班长。”

　　“你好。”韦枫玥扶了下眼镜，看清人，拿试卷的手莫名往背后藏了下，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后，手立马停住了，所以在两人看来也只是轻晃了下试卷。

　　姜知幻笑得热情又熟稔，“好巧，你也来找关老师。”

　　宋不辞看她：“……”
　　别告诉我你是在搭讪。

　　韦枫玥神情寡淡，略一颔首。

　　“班长，能加个微信好友吗？以后有什么问题，方便交流。”姜知幻也不想这股又尴又尬的气氛弥漫开来，干脆直白道。

　　韦枫玥：“我没带手机。”

　　宋不辞闻言，若无其事地看了她眼。韦枫玥似乎想到什么，也看过来，嘴唇微幅度翕动，又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

　　姜知幻看向宋不辞。

　　宋不辞了然垂下眼皮，与她对视，摇头。但他无声地笑了下，这笑在此时此刻的氛围中，显得很微妙。

　　姜知幻像是接受到应对信号般，没给韦枫玥回答的时间，直接掏出兜里的手机，打开加好友的界面，递到她面前，“没事，你记得微信号吗？我加你。”

　　韦枫玥沉默半晌，没有拒绝，接过手机。

　　姜知幻如愿以偿加到好友，韦枫玥把手机还给她后便回了教室。

　　“你对她感兴趣？”宋不辞疑惑道。
　　姜知幻不是多话的性子，除非在意某人，否则不会平白无故去搭话。

　　姜知幻坦然地点了下头，给出原因：“她是唯一一个我主动搭话，还不太愿意理我的人。”

　　“同桌，有没有可能是你的话题找得比较生硬了？”宋不辞的话还是说得比较委婉，姜知幻刚才说的话不仅是生硬，纯粹没话找话。

　　姜知幻无奈地耸耸肩，“我没主动找别人搭过话。”
　　一般都是别人主动来找她。

　　宋不辞没说话，似乎想到了什么，扯了扯嘴角。

　　“哦对了。”姜知幻进办公室前，突然拉了下宋不辞的手臂，他配合地微微俯身。

　　“如果是你，不管搭不搭理我，我都会找你。”她凑近他耳边，说。

　　宋不辞眼睫轻颤，呆呆地看着少女进门的身影。
　　还是生硬点吧，这要是会找话题还得了。

　　…

　　请假过程很顺利，关顺还贴心嘱咐了句：“去的路上注意安全。”

　　次日，姜知幻掐点去机场等夫妻俩。
　　姜浪昨晚乘最晚的航班飞京城，就为了跟傅漫一块儿过来。

　　没想到前两天还烈日炎炎的江城，忽然晴转阴。姜知幻看着灰天白云，平静的心没来由地沉了下，但在接到想见的人后，这点黯淡情绪荡然无存。

　　一家三口互相看着对方，喜笑颜开地抱在一起。

　　姜知幻亲昵地挽着傅漫的右手，“妈，想我没？”

　　“想想想。”傅漫轻笑，捏捏她的脸颊，说，“多大个人，还撒娇。”

　　姜知幻傲娇哼了声，她也就在父母面前会露出孩子气的一面。

　　姜浪推着行李箱，慢条斯理地走在傅漫左边，看着母女俩打趣的画面，冷淡的眼神逐渐变得温和。

　　清水居66号，定期安排人来打扫，所有家具设备齐全，直接领包入住即可。姜浪其实是打算让姜知幻住这儿的，离学校也比较近，但姜知幻嫌房子太大，拒绝了。

　　“小幻，你要的东西。”姜浪放好行李箱，拿着个不大不小的盒子走到姜知幻的卧室门前，敲了敲门。

　　姜知幻开门，开心地接过，“谢谢爸，爱你。”
　　说完就关上了门，行事如风。

　　姜浪：“……”
　　他转身，正好撞见从卧室出来的傅漫。

　　“怎么了？”傅漫看他一脸迷惑。

　　姜浪牵着她的手往楼下走，“小幻之前买了一堆星空灯放家里，但都没见得有今天高兴。你说，她拿这东西想去干嘛？”

　　“大概，有了新玩法吧。”傅漫看了眼姜知幻紧闭的卧室门，微蹙眉。
　　她知道女儿是个三分钟热度，无论再感兴趣的爱好或者物品，隔段时间不是嫌没劲儿就是放到角落里吃灰。能看到女儿对一样东西再次产生兴致，这还是第一次。

　　…

　　下午，姜知幻背上书包正要出门时，被傅漫叫住。母女俩坐在沙发上聊了阵儿天。

　　“宝贝，最近感觉怎么样？”傅漫问。

　　姜知幻斟酌着回了两个字：“很好。”

　　“崔医生说你很久没去看过她了。”身后靠坐在沙发背上的姜浪合时宜地插了句。

　　他口中的崔医生是名心理医生，而姜知幻有轻微躁郁症。

　　“我觉得我最近的状态超级好。”姜知幻拍拍胸脯保证道，“你们放心，有问题我肯定第一个联系崔医生。”

　　“这么好，遇到什么开心的事儿了？”傅漫徐徐道。

　　姜知幻神采奕奕，“遇到个完全长在我审美点上的同桌。”

　　“那确实是件大喜事。”傅漫理解，毕竟她当初能同意和姜浪在一起的主要原因，也是那张脸长得实在出挑，让人无法拒绝。

　　傅漫扭头看向姜浪，又一次对自己的眼光表示肯定和欣赏。
　　不错，这么多年了也没长残，反而越来越有魅力，没让她看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