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逆命，踏天而行》挪威星

7、拍卖

　　品天阁敢以“品天”为名，就是因为能入阁的无一不是天地间珍品至宝，别无二家。

　　即便早有耳闻，千淮走进楼里时也不免为这里的精美装潢咂了咂舌。

　　她在慕家过得不宽裕，而品天阁的物件不仅价格高昂，还只接受灵石交易，是以她人生前十八年从未踏入过这里。

　　精金铸的五层高楼，外层覆暗红砖墙赤金瓦，檐下五步一盏琉璃灯，坠的银丝穗子随轻风摇动，又有通透宝石夹杂其中，折射出柔和的彩光。随便一件装饰拿出去，都够普通人三五年年的家用了。

　　一楼四组展柜分别落于大厅四角，分别售卖武器媒介、法袍护甲、成品药剂和各式珍稀矿物药草。每组展柜又有四列，展品朝外摆成方形，或铺黑白兽皮为底、或立楠木为架，中心一个环状的装置撑起透明的保护罩，足以抵挡高阶强者的攻击。

　　千淮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保护罩中心大咧咧摆着的纯灵石时眼皮狠狠一跳。

　　慕家倒是有纯灵石，一共就两枚，被那群老不死的护得眼珠子一样，层层禁制保护，束在最顶端的宝阁之中。

　　而在这里，珍贵异常的纯灵石居然被拿来为保护罩供能。

　　她再往上走，发现二楼的风格与一楼截然不同，半边是有接待者站着的柜台，半边则是封闭的小单间，供特殊的客人谈些较为私密的交易，以及事后取货。

　　三楼便是今晚的重头戏——每三年开一次的拍卖场。

　　千淮来得早，此时到场的人不多，她便径直上楼走进了储晶卡客人专属的包厢。十五个布置简单雅致的隔间全是单向玻璃，极好地保护了客人的身份隐私。

　　离拍卖正式开始还有半个多小时，她靠在走廊的栏杆上，观察下层的人来人往。

　　刚进门的楚江月一眼就看到了她，向千淮挥了挥手打招呼，分明是跟在楚家主身侧的贵少爷做派，眼里的喜悦却像是要溢出来。

　　楚家主顺着儿子的视线看过去，目光晦暗不明，接着向千淮略一拱手，便是见过了。

　　千淮也点头回礼，向楚江月一笑。

　　之后来的人她不算太熟悉，除了廖家徐家之类的世家大族，进来的还有几队雇佣兵，只看他们衣服上的徽章图腾，都是佣兵榜单顶端的那些队伍。

　　强者如云，此刻都乖乖汇聚在一处，足以看出品天阁背后的实力。

　　有储晶卡的都进了包厢，剩下散客们各自落座，千淮没再看到熟人，便也准备回去。

　　正在这时，入口出现了一阵不大不小的喧闹。

　　“百枚灵石？！你们怎么不去抢！”

　　熟悉又气恼的声音落入耳中——千淮眉梢一挑，略显诧异。

　　她低头看向入口，慕华曜坐在轮椅上身残志坚，碎裂的膝盖骨被仔细包扎，裹上厚厚一层。千淮自己下的手自己清楚，他居然今天就能下得了床，可见慕家在他身上着实下了血本。

　　慕华曜和大长老后面还跟着慕悦卿和她那哥哥，两人脸色涨得通红，慕悦卿甚至连眼眶都红了一圈。

　　千淮皱起眉头，从争执中听出事情原委：

　　品天楼的拍卖会只有收到请柬才有资格参加，而除了请柬之外，每人一百杂灵石的入场费也必不可少，除非你是持有储晶卡、拥有独立包厢的高级客人。

　　在座的身家底蕴无一不丰厚，常客更是知道规矩，百枚灵石不过是洒洒水。可对于第一次接到请柬的慕家而言，本就紧巴巴的资金经不起一点折腾。

　　“你们两个出去等着，结束了再过来。”

　　大长老自觉丢了面子，不悦地皱着眉头，开口一锤定音，只交了两百灵石把慕华曜带在身边。

　　众目睽睽之下从这里被赶出去，他们明天就会成为整个远枫城的笑柄。

　　慕沉睿拳头紧握，脸色难看地抓着妹妹拉到自己身后，慕悦卿垂着脸，肩膀克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一旁的接待愣了一下，显然也没见过这种情况，但良好的职业素养依然让她端着有礼的笑，嗓音柔和。

　　“那两位跟我来休息室稍坐一会吧，之后会有专人安排点心茶水。”

　　纵有万般不甘，顺着台阶下也是现在最好的结果了。

　　“等等。”

　　千淮从楼梯上下来，直接打断了尴尬的局面。

　　她拿出自己的储晶卡交给接待查验，冷眼扫过旁边愠怒的大长老，走到后面径直拉起慕悦卿的手。

　　“慕小姐是我的朋友，他们进我的包厢，不违规吧？”

　　“拥有储晶卡的客人最多能带八位，当然不违规，小姐这边请。”

　　接待简单看了一眼卡片便送了回去，笑容也带了几分真心实意的放松，暗叹这位真是好人。

　　慕华曜见了气得发抖，被千淮无视得彻底。

　　大长老目光越发阴沉，狠狠一甩袖走进自己的位置。

　　三人进了包厢，门刚关上慕悦卿就往千淮身上一个猛扑抱住，嗓音还带着几分哽咽未褪的哑。

　　“千淮......谢谢你。”

　　千淮半搂半哄地揉了揉她脑袋，慕悦卿比她小了两岁也矮了半个头，眼睛红红的样子无疑让千淮心软——她从小没有兄弟姐妹，同辈之中又是嫉妒为多，慕悦卿这样纯粹的亲近和偶尔流露的些许依赖，千淮是头一次遇见。

　　慕沉睿的脸色则依旧不太好看，但他清楚自己只不过是千淮捞了妹妹的顺带。此刻寄人篱下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待着一边当透明人一边时不时看着自己的妹妹，僵硬地捱时间。

　　拍卖正式开始时慕悦卿已然缓了过来，和千淮一起坐着看底下的开幕。女孩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就算什么都买不起也新鲜好奇得很。

　　台上例行的规则讲解完毕，便推上了第一件拍品。

　　“在座各位都知道灵石修炼事半功倍，而唯一的弊端就是——只要吸收的不是纯灵石，灵石中的的杂质就会随着修炼附着在经脉内部，日积月累，积少成多，影响修炼速度乃至堵塞经脉都是有可能的。”

　　“而这墨岩粉，只需以清泉冲服，便可彻底清洗经脉中留存的杂质，让修炼一途顺遂无忧！”

　　原来是这么个用处。

　　慕家这种二流家族连修炼灵石都给得抠搜，遑论这种约等于治富贵病的东西。如果千淮所猜不错，这也只有几个掌握矿脉的家族和雇佣兵们会争了。

　　“二百！”

　　“二百八！”

　　“四百五！”

　　......

　　“一千！”

　　三声轻锤敲下，花落楚家。

　　楚江月从小在矿脉里修炼长大，楚家有这等顾虑为他准备，倒也正常。

　　千淮靠着玻璃，略微出神地琢磨着慕家此行的目的，包厢门就被敲响了。

　　“进。”

　　她随意应了一声，便看到陆蒹带着一张储晶卡和黑岩粉进来，让千淮略显诧异地一挑眉。

　　“阁主说，做生意也不能白拿东西，品天阁划掉惯例的抽成，剩下九百九十枚杂灵石，让我给您划过来。”

　　包厢里有其他人，陆蒹也端的一身优雅，拿起储晶卡和千淮的一划，随着一声轻响，交易成功。

　　“至于这件拍品——拍下它的人说送给您当礼物，原话是‘庆祝你逃出牢笼，愿此后一路自由’。”

　　陆蒹话语里带着些许调侃的意味，接着放下东西躬了躬身，在离开前补了一句。

　　“对了，阁主说拍卖难得，如果千淮小姐之后有需求的话，可以随时传唤我来做鉴定，但凡是奇珍异宝，我品天阁都高价收购。”

　　千淮一时无言。白赚近一千的灵石已经足够戏剧性，再听凤心的意思，怕是就等着她主动拿点什么好东西出来呢。

　　旁边的兄妹已经有些傻了。撇开楚家有意示好不谈，那头被废了的慕华鑫还在家里半死不活地吊着气儿，这头始作俑者居然对千淮笑容以待，甚至勉强能称得上一句毕恭毕敬。

　　慕悦卿倒还好，只是看着千淮的眼睛更亮了，颇有种与有荣焉的小骄傲。慕沉睿则看不出多少高兴，不动声色地按下心底的骇然。

　　场上拍品亮眼的不少，但千淮急需且乐意花钱的却不多。她抱着长长见识的心理看了大半场，直到余光瞥见大长老坐直了身子，略显急切地向台上看去。

　　一瓶药剂被摆在中央，拍卖师娓娓道来：

　　“修炼之道，天赋难改。但接下来的这瓶药剂却能助人逆天改命提升修为，它便是出自药剂大师白术之手、任何人饮下都能将修为拔高至六阶巅峰的——碎骨药剂！”

　　“六千灵石！”

　　台上话音刚落慕家就喊了价，足可见其急迫。

　　碎骨药剂的名字在这片大陆上无人不晓，一是因为它能在短时间内拔高修为，二是因为被碎骨药剂冲击过的经脉会慢慢僵化，修炼者服用后一生都只能止步六阶巅峰，再无精进的可能。

　　六阶到七阶是修炼者的一道坎，灵力挤压凝实由量变引发质变，踏入全新领域的同时，也有了独立于一方的资本。

　　因此大多天赋尚可的修炼者，就算家底丰厚买得起稀少昂贵的药剂，也不会选择这条拔苗助长的路。

　　千淮知道慕家如今处境越来越差，一众小辈里本就没几个实力能看的，三十年内有望突破五阶的都屈指可数，遑论接过家主长老们的位置挑起大梁。再加上没了楚家的大树可靠，又被她闹过一遭搅得人心惶惶，说一句摇摇欲坠都不为过。

　　他们急于造出一个能撑起慕家下一代的强者，但把所有家底都花在一瓶碎骨药剂上还是让她略有意外。

　　慕家是为谁准备的？她余光扫了一眼坐在角落里的慕沉睿，二十岁的二阶后期，跟慕华曜走得近，用药剂拔高让他将来顶上长老的位置也并非不可能。

　　“这瓶药是给少家主准备的。”慕沉睿被她打量货物似的眼神看得心底发毛，“临走前我......无意间听到了家主和长老们的谈话，这个决定少家主也同意了。”

　　“......看来他比我想象中还差劲。”千淮沉默两秒，眉梢一挑。

　　作为慕家仅剩的魔法师，哪怕只有一丝突破七阶的可能，慕家都不会让慕华曜用这种断绝前途的方式增长修为。

　　“慕家没多少钱了吧。”

　　千淮观察着底下的竞价现场，大长老咬得极紧，势在必得的样子让不少可有可无的势力放下了牌子。

　　“族里给慕华曜治腿花了不小的一笔，今天这场拍卖，一万应该就是极限了。”慕悦卿支着下巴看热闹。

　　千淮点了点头，下面价格稳在六千八，等着拍卖锤敲下。

　　“六千八百枚灵石，第一次。”

　　“六千八百枚灵石，第二次。”

　　慕家大长老捏着花白的小胡子笑得满意。这个价买到碎骨药剂，甚至能说得上一句小赚。

　　“六千八百枚灵石，第......”

　　“七千。”

　　锤声未落，千淮闲散随意的声音卡着点从包厢中扩出来。她没用给包厢客人准备的价格牌，连掩饰身份都懒得。

　　又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