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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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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想中的恐怖并未来临,她刚想到底多么倒霉,才会通了化尸秘法,今日便要葬送在当初她日夜期盼的法宝上了。
真是悲催尽也……冷汗涔涔间衣衫血气更甚,孤独着被世界抛弃,只会让痛更烈,冰更寒。
一股大力将人扶起,佟飞绫未回神时,又被那么轻轻一贯,只觉天转地眩,一瞬血腥气更加浓郁,至极却泛出诡异的香甜。
心内莫明注入了一湾暖流,顺着这感受四散流淌而去,内府竟已充盈了大半。
她梦回前尘,往事已如柳絮,宛若尘埃已定。
她生在山林中,也不知如何长大,就那么长大了。饥了便胡吃山林叶果,直至更饥饿。
那是见的第一个生灵,长的那般高,似乎来人也很疑惑,为何自己会到这个不满三岁大,一身青白,未着寸缕的小孩身边。
她先是给我披上了衣服,又用一条细腻的比天还深的绢巾,不知怎么自浸了水液一下一下抚着我的脸。
问,我叫什么,为何会在这里?你父母呢?他们又在何处?
当时我也是这般知觉,便死死抱住那如水的绸缎再不撒手。
她似乎是愣了一下后又和软下来。过了好长时间也不言语,好奇之间我于是便抬头看去。
她白目紧闭,额上有水色若花纹浮光曳辉,使得我控制不住想去触碰,她却也不拦。
触碰的刹那,我心中明白了她是谁。
我放下了心中不安,明白了我的名字。佟飞绫。
翔舞在掌心的晶芒是我见过她最后的背影。
她走后,我唯恐它消逝。毕竟光是要被夜吞噬的,不敢不睁大眼睛,结果却被沙尘扑个满面。泪涟延,都是又喜又疼又悲。
晃出了沙阵,入目腥红。那是晶芒入水用血挽出的纱绫。
接过系回腰间,只不过是条普通的缎带罢了。
阵门已闭,那些人尸骨不存。
三人生前记忆在血脉中散开,她闭目将其存集于天柱之间。却被一波纯粹的无力感击倒,幸有身后尸士一把抱在怀内,才未令其卧地而眠。
逐渐有股恨意撕扯着她识海发烫,便只得随着心流躲在其中一抹青涩又安稳的感情之后,才悄稳住了理智。
喘息之间,一啼鹰鸣似不属于识海之中。
清明之下睁眼,入目却是一张干瘪的脸,因那阵法的原故,浑身血液已被金沙抽干。
女徒眼下原有一枚嫣蓝飞花胎记,见之,便过目难忘。如今,那份感情却令她心堵,再也回不去了啊。
脑中本乱,又从三人身上觉知到戒备,齐齐等着自己的心念回复,便扎挣起身。
遥望去,尽枯的苍穹尽头,两道身影相携而来。一尘紫一烟白。
待那白衣之上的斗笠入目,飞绫眉心一跳,莫非又是罔鬼之人?直到瞧明了那系于腰侧的墨极剑。才挑眉轻言:“好个今释玄,竟能活着出来。”
传言不说,任相仪已丧命于尘网涯畔,落了个抛妻弃子的骂名。
今日看来则传言非真。
却是她想差了。离近了一看,这气派倒不是如玉琉光,这么重的尸气恰似与她出自同门。
只是那肌肤盈华她可及不上,更何况那副金嵌火云面具,一看便知是源于名门,想是逍笞里外门派也未可知。
垂丝万缕而下使发尾处略染黤红,那人将碎发别于耳后,露出耳垂下的滴血之痣。
佟飞绫心下一惊,这东西他怎么也有?
“恭喜前辈功形苍山,道已大成,晚辈没什么好庆贺的物件儿,只有这随身云面。”取下在掌心化为十余寸的火精簪。
这人,倒不瞒她。
只是,这二人十指相扣处,那蜿蜒出的沉夜星痕。透过自家尸士眼中一看,却是失传已久的储魂阵。
“前辈不必自谦,我不过偶幸得缘,也是拜您与贵友所赐。”这话暗讽,却是有交好之意。
“难逃姑娘的眼力,是我们太过莽撞唐突了。这支簪是用我们上任门主毕生之修才可化成,可解一次世间无奈之厄,又可修化肌肤。小辈也是因要续这阵法,需以锦血做引,才糊涂了。”
“哦?修化肌肤,那可对我这个尸士有用?”不知为何,她对此人莫明有一种好感。
“这簪虽好,却于此功上只任三主。在下已费用一回。余下前辈自夺便是。若于尸士使用,前辈锦血便可,届时取上一滴沁于鸾目,再于心中勾画描摹,外相便可自生,肌理更甚咳…从前。”传功太过,使他话毕后,嘴角点出血来。
佟飞绫见状取出自己空瓶的注气丹,逼入半盏血精,递过道:“这些足够保住阵法了。”
接过的手有些颤抖,三色相遇,却是谁也不让。“前辈不记前嫌,乃我之幸。日后前辈若用的上我,尽管联络。那簪可与我传音,亦可来东方故霞川我派门之中,若我不在,可将簪掷入冰玉湖耳中,洞门自开,门内众人前辈具可差遣。凡见此簪者,如见门主。”
飞绫应答,却见此人嗫嚅似言未尽,后只开口道:“东方故霞川,荒淑谷内,世人假名鸿眇女,真名閜荃。前辈若寻,心念吾名,我自有应。”
不等飞绫应答,一阵馡馡,连个影儿却也没了。
飞绫摊开掌一看,自己的命珠正躺于掌心。
寒更下堆火旁,飞绫海戟枝上穿着流光涧独生成的日鹘,取了头骨后,尤如穿灯。照得在身旁蹲坐的小姑娘眼中曳满了星辰。
她看着,倒想吹予小姑娘尝尝。
但转念一想便做罢。
像这般食光灵兽,人类为了饱腹还说的过去。而她们现为夺天造化不灭之身,误伤了都会被算为过分。
将啼血之簪收回,吩咐二人去那涧边洗漱,只留了一袭绢纱欲拖地的罔鬼派尸士。她本想将其纱帽取下,看一看颈项是否安好,却反被将手握住,轻巧推开了。
正怔愣间,尸士却自己取下绢纱,抖开给她披戴,飞绫正讶于她的容貌,却闻心音如水滴般轻脆,如今的你更适合。
她这尸士生前与那门主是什么关系,还有,以自音传心音。额前有些胀痛,她以为是命珠太久才回归的原故,便不甚在意。
她也该整理她们的记忆了,总是避着那份无力感与怨气,倒耽误了正事。
尸士乖乖的掖卷交领与她看侍,飞绫闭目,内感经络,心内已了然。
感觉这盎毒的盎主早已不在人世,应是尸士体内曾经走火入魔过。今日一息之间才会气血逆殭,将这亡毒唤起后两气相撞。即刻命便休矣。
脖颈之处倒也无大害,只是当时束缚太过,使外皮儿隆起一圈红。如今再也发不得声了。
怪不得要以她做阵眼,原来是想用她的血平顺经脉。
“我向来不喜遮掩,这帷帽儿还是你带吧,这容貌可别轻易叫别人看了去,否则恐生祸端。”见这尸士听她说完后,似心中不忿,也不理她,自接过戴好后,便立在一旁。
飞绫轻笑道:“就算生的美俊胜人,也得学会保护自己啊,我们也便罢了,自是无有歹心妒意,若是外人可看不得。”
心中舒畅了很多,飞绫刚放松意道真是个孩子,心中却又堵了起来。便又附合道孩子才好,想来自己何曾做过孩子,倒是羡慕这样的心性。
“无妨,从今以后,我们便是家人,于我们面前,主人可以自在。”
飞绫听罢,眼眶一阵泛酸,却是无尽悲凉。尸士魂已不在,唯余点滴性情于体内。这何尝又不是自己的心音呢?
二尸洗去血痂泥垢后,便换上了主人予她们的衣裤。尸全正套着自己的半臂黑缎外搭,忽瞬觉有人窥视,且不含善意。便一个箭步往那个方向冲去。
翻蒿草而过,却是四下无人。
只余不远处草内的几只蛛虫摩擦着地面。无法儿,便抓了蛛虫回去。
另一位尸士与之接应,皆速速回到了飞绫身边,将虫递上。
飞绫瞧着虽只是普通的毒蛛,却不应生在此间。深思过后眉一蹙道:“我们明早便入城。”
命尸士布防阵。飞绫卷入识海之中时,才发现尸全的怨气被冲淡了许多,如同雾气荡散开。
不知是何因,却使那枚记忆之核的颜色柔和下来。她抓紧时间,赶忙携着情感知觉游入漩涡内。
奇境中展眼,空茫茫唯有纯白。她忘却自己是谁,只是凭本能在境中游荡。
渐渐飞雪大作,却是不见。只等这寒意清透了念想,才顿有所觉。
抬起指尖想去触碰那纯白,未动之时,心眼中的雪已化白鸟团于手心,融开暖意。
再醒来,却是不忆,只是未知觉间有什么东西回来了。
飞绫暗恨刚才进入失败,便要再来。
只是这一次再醒来,牙齿几乎没让她咬碎。
也不顾头脑晕胀,一手腾地起身便左右急走,似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抬手间,便将距离堆火八尺外的海戟树一掌打穿。口中漾出一口精血,跌撞着晕死过去。
再睁目,只见天尾已泛青。
林中寒浸浸的,佟飞绫身上控制不住有些颤意的同时,己有一件缃色外袍从后裹披,跟着前面的雪青宽袖褙子掖在了一处。
在她晕迷期间,余下二人的生前记忆自入识海交织。三人的半生知觉,可真是把她折腾个不清。
只是前尘再痛也尽逝,如今情形三人怎算新生?佟飞绫想了想,她的尸全心脏化灰之时不过十六左右。一想到姓氏问题她就窜起一腔火,暗誓定要扒出那男人是何邪派,挫骨剺皮亦难消解其恨。
平复了好一阵儿,才想到小姑娘的娘还在时只是唤她青儿,因未曾在记忆中书写过,也不知是何青字。
心中念叨余下二人名讳,忽的灵光一现。想不如以色之三尾彩命之,这盛蘤二字本为花之盛貌后又缀师字。想来百花以红为目冠,而百色又俱出于虹,便取虹字为上佳。
(蘤取wei三音)
而閜菱之菱字有灵之隐意。菱花色白,灵字气皎,不如就化为无杂之莹。
这青为首,与神山之苍相呵。自古生灵荣,方可百木青。以百色之总纳,以百色之气生。和其尸中之主的身份倒再好不过。
心下已定,遂感暖和不少。便将身上搭披的衣袍退去,缓缓起身后各归其主。
两人衣物并不合身,特别是青。因予她的是最利落的衣裤,所以本应被长衣裹紧的两条胳膊露了小半截儿的皮肉。
飞绫将自己手腕的一对碧魄云镯取下,捥在女孩腕间。心想如此正好,还可以化一化身上怨气。
“走吧,咱们先进曙丘做衣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