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月》碎梧山雨

1、伊始

　　“哒哒哒”
　　一辆马车行驶在泥泞的林间小道上，这里刚下过雨，但是还没完，远处的天空依旧是灰暗的一片，指不定什么时候又突如其来一场雨。
　　可是赶车的人并不着急，悠闲地挥着马鞭，因为他就快到目的地了。
　　又走了快一刻钟，前面的道路逐渐变宽，两边的植物呈现出人为修剪的痕迹。再慢慢地，一座小院出现在道路尽头。

　　小院就和其他普通农舍一般，几间小屋，院中堆着木柴，圈着鸡鸭，还有几方菜地，一副质朴烟火气息。
　　来人熟练地将马车停在外面的马棚里。
　　也许是几声马鸣，一个高大的男子从屋里跑了出来，似是非常高兴。
　　“赵大夫你来了！阿月，阿月！赵大夫来了！”男人对着里屋喊了句后热情地迎向赵初。他趁着赵初安置马匹时熟稔地跑到马车前，如往常一般想帮赵初拿药材之类的东西，嘴里又絮絮叨叨道“赵大夫你可来了，这几天下雨下的，阿月说她腿又疼得厉害，您正好来了可以好好看看……诶赵大夫，就这一点药吗？”

　　男人拿起放在外面的几包药材，下意识的伸手挑开车帘，却见里面不似往常堆着医用器具药材，而是些日常的东西填满了半个马车，搬家似的。
　　赵初这边系好了马，见男人往马车里张望，心中一紧，抬手快速拉下了车帘，心虚地解释说“下次我会来得早所以只有这些……清月姑娘呢？又疼得没下床？”
　　“是。”

　　赵初进了里屋，正好对上坐在床上的那人一张冷艳的脸。下一瞬，霜雪在她脸上化开，嘴角勾起一个温婉的笑。
　　“赵大夫。”清月点头以作问候，随即对赵初身后的男人说“阿岩，麻烦你去给赵大夫泡杯茶吧，再去厨房给赵大夫洗点葡萄来。”
　　名唤阿岩的男人爽快地答应了，一路小跑去了厨房。
　　赵初这边也不闲着，直接掀了被子，检查起清月的腿。果然如他所料。
　　“这些天是下得大，你腿里是於了些湿寒气，但是也不至于疼得下不了床吧？”
　　“你知道等会怎么说。”清月答非所问。随即又洋洋得意道“有人心疼的感觉就是好啊……”
　　赵初抿着嘴不说话了。恰好阿岩泡好了茶水，又洗了葡萄归来。赵初收起板着的脸，又是一副淡然的表情给阿岩撒谎道“清月姑娘还是老毛病，没什么大问题，等会还给她开那几副药就行。”
　　阿岩听了似是放心下来地舒了口气，招呼着赵初过来吃点葡萄。
　　“赵大夫辛苦了，来尝尝我和阿月种的葡萄。”
　　赵初拈过那葡萄，看着阿岩又端了些给床上的清月，傻乎乎笑得把一张英俊的脸都糟蹋了。而葡萄甫一入口，却是酸味大过了甜，激地赵初囫囵吞枣式的咽了葡萄。

　　临近傍晚，阿岩去厨房准备晚饭，留赵初和清月两个人在屋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说是聊天，基本都是清月在问赵初，内容无非是这几个月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你就真的打算缩在这一辈子吗？”
　　“那得看你能不能把我治好了，我也不想一辈子坐在轮椅上。”
　　“你们蜀中本就位于低地，多阴湿寒气，即使你们喜食辛辣，但是以你的状况又不能多吃，还是不如跟我回万花，那四季如春，对你腿伤大有帮助。”
　　“……那阿岩呢？你的意思是让我放他回去？”清月很快就明白赵初话中意思。
　　“嗯。”
　　清月从阿岩出门去厨房那一刻开始就放下了温婉的一面，连说话都懒洋洋的。听闻这声，表情瞬间变冷，同时右手射出了什么，堪堪从赵初脸颊旁擦过，细看空中竟飘散下几缕发丝。
　　“叮——”一声，一枚铜钱滚落地面，转了好几个圈。
　　“别跟我说这些，下一次就不是铜钱和脸了。”
　　赵初沉默地低下头，就在清月以为这个话题可以结束的时候，赵初才吐出几个字。
　　“……我……上个月去了一趟广宁镇。听人说…他家里人这两年来一直在找他，他未婚妻也伤心欲绝，几乎快哭瞎了眼……我实在是……”
　　“赵初。”清月温声细语的打断了赵初“当初可是你答应要为我做这些事情的，事到如今，阿岩已经这副模样你才知道愧疚了？你不觉得晚了吗？”赵初抬头看向清月，只见清月又换上那副虚伪的假面，明明是笑吟吟的表情，但是赵初知道，她真的动怒了。可清月说得又没错，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竟然帮着她做出这种恶毒之事，所以他也能尽力去弥补自己的所作所为。
　　至此，赵初下定了决心。
　　“好，这个话题到此为止，我去帮他做饭。”赵初说罢起身向厨房走去。

　　三人吃过晚饭，那天边乌云摇摇欲坠，倾盆大雨哗然落下。就寝时，赵初照例同阿岩睡在一屋。
　　“赵大夫，还不睡吗？”
　　已近亥时，赵初仍在昏暗的烛光下看书。他抬起头看着阿岩，突然说“我给你讲个江湖故事吧。”
　　阿岩不明所以但他还是坐了下来，那边赵初娓娓道来。
　　“在西湖边上有个藏剑山庄叶家，以铸剑之术天下闻名 。叶家有条旁支的少爷叫叶铮，是个武学天才，年纪轻轻就已经在名剑大会上展露锋芒。叶铮为人正直，江湖上多与人交好，还任了浩气盟在巴陵县的据点指挥一职。家中父母也是贤良之名。可惜这锋芒太耀眼，竟然被一个小人觊觎起来。”
　　“那小人是个唐门女子，师从‘见骨青’唐青骨。她也是个武学绝才，和叶铮行在光明下相比，她则是一直在暗中干着暗杀之类的勾当。同样年纪轻轻却进了恶人谷，如今手上已经不知道沾染了多少人的血迹。”
　　“不知道这唐门女子到底什么时候盯上了叶铮。也许在名剑大会惊鸿一瞥？也许在西湖边偶然遇见？也许在攻防期间被无意相救？总之唐门女子如同疯魔一般痴迷上叶铮，也不顾叶铮有婚约在身，想将叶铮占为己有。”
　　“她找到一位万花弟子，与其做了交易。万花不知道用什么方法，竟然把叶铮弄得失去了记忆。唐门女子顺理成章的假装捡到了他，并把他带到谁也找不到的地方。意外的是，就在万花动手之前，叶铮清醒了片刻，使出最后的力气打断了唐门女子的腿，至今女子只能坐在轮椅上活动。”
　　阿岩越听手脚越冷，也不知是屋内凉了还是听故事惊得。故事中的人与事分明与他和清月相仿，莫非“叶铮”就是自己！阿岩脑中混沌起来，有震惊和不敢置信。他勉强撑出个笑容询问赵初是否是在编故事唬弄自己，赵初却平静地看着他，而后站起来朝他深深鞠了一礼。
　　“赵某对叶公子有愧当死，今日就送叶公子归家。”
　　“赵大夫……您是不是认错人了？而且清月她这么温柔的人怎么会是杀手……她的腿不是前几年就已经摔断了吗？她……”
　　叶铮边反驳赵初在心里边回忆日常里的点点滴滴。他是失忆不是变成傻子，理智不会欺骗他，其实他能够在这一年的生活中感到一些古怪，可是他对清月的心悦之情又抹消了一些怀疑。
　　是的，他已经喜欢上“清月”这个“温柔善良坚韧”的姑娘，还考虑着等“清月”过一年身体好一点了带她出去，顺便找找自己的身世。
　　可是现在……
　　“您被她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