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余年]蜉蝣之羽》檀忆雪

36、孽海深渊

　　巳时末从婉儿那里回来，李承泽和林嫣儿就把自己关在二皇子府，开始屋中还有些动静，慢慢便安静了下来，直到现在的未时也不见人出来，亦没有传人进去。

　　紧闭的屋门后，林嫣儿正仰面躺在秋千上晃来荡去，那秋千的座椅很窄，只能垫起了她的后腰，所以她现在整个人都像是一枝弯折的柔韧柳枝，长发和衣袖像流水一样垂落下来，

　　她身上裹着的是李承泽的那件红色外袍。

　　不像她惯常穿的柔软轻盈的粉色纱衣，男人外袍上用金线绣出的纹路，紧贴在细腻娇嫩的皮肤上，有些粗糙。

　　林嫣儿也没好好穿，只是系了腰间的衣带，肩头和小腿都摆脱了布料的遮掩，袒露在外面。她眉宇疲惫，昏昏欲睡，唇色却是突兀的殷红，就连眼皮都泛着淡淡的粉红色，慵懒而餍足，活像是只艳鬼。

　　“表妹要去床上睡会儿吗？”坐在旁边地面上有一下没一下推着秋千的李承泽指尖顺着她的脚踝划到腿窝。

　　林嫣儿呼吸骤然加粗，才舒展开不久的脚趾又蜷缩起来，原本就还昏沉的意识更是迷离。

　　“表哥……”她在轻轻吐息。

　　李承泽俯下身，将脸埋在她的颈窝，用牙齿轻轻啃咬她的皮肤。不疼，却有一种从骨子里透出的痒，让人不由自主的连灵魂都要跟着战栗。

　　侧颈那个位置太高了，皮肤又太柔嫩，即使再轻的动作，也容易留下痕迹。

　　衣领会遮不住。

　　“别……别在那里，没法遮，往下一点。”

　　“听表妹的。”李承泽抱起她向内室走去，他一路走着，一路踢开地面上散乱的衣衫。

　　暧昧、燥热、禁忌、糜烂。

　　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

　　李承泽将她抱到床上，急切地去吻她的唇“表妹，你说有没有可能，咱们的毒根本没有解，随时随地都会死掉。”

　　“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她在亲吻的间隙中喘息，媚色流露如海棠醉日。

　　“有情人做快乐事。”李承泽认同地点头，抬起她的大腿环在自己腰间“从前竟不知道这种事如此快活，咱们早该这么做了。”

　　管他什么伦理，管他什么教化，都是废纸一张！

　　他们是那样的契合，从灵魂到身体，就连血管中流动的鲜血都有一半的相同，他们天生就该在一起。

　　这世上没人比你与我更为相配。

　　醉漾轻舟，信流引到花深处。

　　又一场罪恶的结合即将水到渠成，屋外却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谢必安匆匆赶来，衣袍边角都因动作过大而在身后高高飘着，从来都是古井无波的声线居然显露出几分焦急。

　　他说“殿下，郡主，范无救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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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柱香后，紧闭了许久的大门终于被李承泽打开，就连窗户也是开的，里面的两个人已穿戴整齐，只是头发还散乱着。

　　谢必安想，殿下和郡主刚才应该是在午睡。

　　林嫣儿手上正泡着壶浓茶。

　　她得确保自己脑子足够清醒，不能因为身体的疲惫困倦而拖了后腿。

　　“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一遍，一个细节都不要落下。”李承泽看向谢必安。

　　“京兆府之前拷打抱月楼的那些打手，想要知道他们的那些勾当是谁在背后示意。那些人都说是大东家，因为牵涉到了人命，所以今天计划将他们押送到公堂上当众再审一遍。”

　　“要是审出来的口供还是这样，那范家势必要栽了。”

　　“所以这跟范无救又有什么关系？”李承泽接过林嫣儿递过来的杯子，将里面茶水一饮而尽，整张脸瞬间被苦得皱了起来。

　　原本的心猿意马也被浇了下去。

　　他的思路清晰了一些。“我不是派范无救去北齐截杀范思哲了吗？”

　　“因为那群囚犯在运送到京兆府的路途中，在大街上被人截杀了。鉴察院只在现场抓到一个人。”

　　谢必安双眉紧锁“正是范无救。”

　　李承泽眼睑一缩。

　　“是范闲干的。”林嫣儿深深呼出一口气，她没想到范闲手上居然有能擒住范无救的高手，这点的确是出乎意料。

　　“范无救说什么了吗？”她得先知道这一点。

　　“没有，直接被押入大牢。”谢必安道“可是他的面巾被人当场摘掉了，现在百姓都在传抱月楼与殿下有关，范无救是被派去灭口的。”

　　林嫣儿闭上双眼，食指在桌面一点一点，她需要整理一下思路。

　　范闲之所以敢诬陷范无救，是因为他知道表哥不能把派范无去北齐截杀范思哲的事说出来，其中截杀范思哲会与抱月楼扯上关系，而对鉴察院出手与叛国同罪。

　　但这真的是一个死局吗？

　　不，还有生路！

　　范无救不能说自己去北齐杀范思哲，却不是不能说自己去了北齐。

　　只要她能给他找出一个让人信服的理由，不但范无救能从中脱身，甚至范闲还会被自己做下的局给困在里面。

　　栽赃陷害，杀人灭口，我看他以后还能不能坦然说自己一身清白。

　　理由，她需要一个理由，一个能叫大部分人都信服的理由。

　　“谢必安，安排下去，我得亲自去见一次范无救。”

　　谢必安急匆匆下去备马车。

　　等他再回来，李承泽已经为林嫣儿盘好了头发。

　　大庆闺中女子都是披发，嫁了人后才会将头发盘起来。谢必安见了她的装束，先是一愣，紧接着又自己想明白了。

　　他们是偷偷前往天牢，自然得乔装打扮一番。

　　走过幽深阴暗的过道，范无救被关在最尽头的一间，背身影落魄颓然。

　　他先看见了走在前面的谢必安“来了。”

　　范无救有种预感，他这次将事情办砸了，代价可能是他的命，在死之前还能跟好兄弟说上几句话，他已经满足了。

　　可谢必安却没表现出一点对他这个“将死之人”的临终关怀，依旧冷冰冰的“时间很短，抓紧聊完。”

　　他一侧身，露出身后的人影。

　　那人将兜帽放下，露出一张见之忘俗的脸。

　　林嫣儿大致将范无救打量了一番，稍稍放下心。身上没有伤，精神也尚可，看来没有被用刑。

　　如果说她是李承泽的智囊，那谢必安和范无救就是他的左膀右臂。

　　一剑破光阴，一刀斩阴阳。

　　这一刀一剑哪个都不能少。

　　况且自表哥十三岁出宫建府时，二人就跟随左右，这些年风风雨雨走过来，倒比太子更像是手足兄弟。

　　不管怎么样，她都一定要保下范无救。

　　“郡主？”范无救惊叫出声。

　　“究竟是怎么回事。”林嫣儿示意他声音低一些。

　　“北齐境内，对范思哲下手，海棠朵朵出手相救，我败了。”范无救颓丧说道“他们把我押回京都，关押几日，醒过来，就已经在京都府了。”

　　找到了。

　　合适的理由。

　　林嫣儿眼神凝重起来“海棠朵朵？”

　　“你与她交手可有受伤？”

　　“有。”范无救拍拍自己的胳膊“我被她的斧头砍伤了。”

　　“还有身上也有她的脚印。”

　　她紧绷了一路的身体骤然放松，对范无救道

　　“范无救，你有救了”

　　“啊？”范无救不懂，自己只是说了几句话，怎么就有救了，还欲再问。

　　林嫣儿却来不及给他解释那么多，只能快速将谢必安带来的烧鸡和书顺着栅栏塞进去，叮嘱范无救几句“别运功疗伤，很快我就能救你出来，在里面好好准备你的科举。”

　　等从大牢中出来，太阳已经快要下山了，只剩一抹暖色余晖停留在地平线上。

　　精神在压力下紧紧绷了那么久，骤然放松就容易遭受身体的反击。

　　林嫣儿只觉喉咙一甜。

　　有鲜血顺着嘴角淌出来。

　　“郡主，可要先回府请太医。”谢必安被惊了一下。

　　“不必，吐血好，吐血好啊。”林嫣儿拿帕子仔细擦干净嘴角，将不断上涌的血腥气硬生生咽下，怔怔笑出声“别回府，给表哥传消息，进宫。”

　　“进宫？”谢必安一脸茫然“这个时候进宫做什么？”

　　“自然是请罪。”林嫣儿缓缓勾起唇角“我因替姐姐不满范闲与海棠朵朵交往过密，派范无救去刺杀北齐圣女，结果范无救被人打晕，莫名回了都城，还卷入了抱月楼这个大案中。”

　　“我担心事情败露，惶惶不安，所以在范无救把我供出来前，先一步进宫请罪，这个理由够吗。”

　　谢必安一愣，除了范无救去北齐的理由，其他的一切倒都是真的。

　　说谎的最高境界就是三分假七分真，而恰好林嫣儿曾经在朝堂上讥讽范闲与海棠朵朵，甚至不惜与秦老将军顶嘴。

　　这可太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