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你而安【暗生罪】》离梦蓝鸢

13、冰山一角

　　银光市仁医院——

　　有些昏暗的病房回荡着一声又一声有规律的时钟针走动的“嗒嗒”声，在这寂静的氛围内，似每一下都敲击着人心……

　　窗边白色的窗帘半虚掩着，中间透出一两点外边淡淡的夜市霓虹的灯光，顾辛安靠坐在床头，头发略微有点乱了，长长的睫毛下是一双些许无神的双眸，纯黑的双瞳，极其幽深。

　　“你必须要查这件案子吗？”床边坐着一位年纪约莫三四十岁的男人，他的脸庞刚毅而轮廓分明，经历了风雨的磨砺，更显得沉稳可靠。

　　顾辛安视线落在那男人身上，神色晦暗不明，有些苍白的嘴唇开口：“必须查。”

　　额角包扎着白色的医用绷带，他身上的那一股骄傲不可一世的气息仿佛之间荡然无存，语气虽有些弱，但听得出很坚决。

　　顾辛安双眼轻轻低下，脑海里又浮现当年百星街那血腥的场景，世界上，也许没有完美的犯罪。

　　……

　　最后一节晚自习总算下了课，叶朱起身正要离开教室，却见付蓝烟发呆似的一动不动坐在原位。

　　“小付，下课了啊。”叶朱拍了拍他的肩头，要说论下课放学他总是最快的。付蓝烟有些苦恼的扶了扶额，转向叶朱问道：“宋十意在哪个班?”

　　“综合三班啊，你找他什么事啊？”叶朱听闻双眼再次发亮，付蓝烟无语般翻翻白眼，推开叶朱说道：“你就别管了，赶紧回寝去！”“不说就不说！”

　　付蓝烟出了教室门，隔壁的教室早已空无一人，这让他倒是松了口气，付蓝烟刚到三班教室门口就碰巧撞到刚从里面出来的宋十意。

　　“啊你吓我一跳！”宋十意拍了拍受了惊的小伙伴，怎么感觉跟他见面都是撞上的呢？“过来过来，有事和你说。”

　　付蓝烟一伸手将宋十意拉到了楼梯拐角处，“干什么你……”

　　“嘘…”付蓝烟立即朝他作出噤声手势，又朝宋十意身后望了望，面前宋十意见对方这副小心翼翼的模样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便问道：“你这样子是做贼了吗?啥事你快说！”

　　“你才做贼呢！”付蓝烟怼了他一句，又看看楼梯口，黑漆漆的，里面仿佛隐藏了什么可怕怪物，下一秒就要冲出来将自己吞噬般。

　　付蓝烟连忙抓住宋十意的袖子，没等不解中宋十意发话，就忙开口：“今晚我俩一道去宿舍吧！”

　　“……啊?”宋十意都没反应过来，搞半天就因为这个啊…宋十意无语的给了付蓝烟一个眼神，道：“就这个啊，搞的像你做了什么亏心事，不过……”

　　宋十意又弯弯唇角，勾住付蓝烟的脖子，嬉笑着付蓝烟：“是不是因为咱安哥不在，不敢一个人走夜路啊?要是真怕到话，像我这么好心的人，肯定可以帮你的啦。”

　　“宋十意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那你又叫我干嘛！我可是好心！”“别那么多废话了，走吧！”

　　楼梯口处，一个高挑的黑影倚着冰凉的墙壁，双手放在黑色的风衣口袋中，发丝随夜风飘了又飘，修长的腿迈开，轻声下了楼梯。

　　最后停在拐角对面的窗边，清隽的脸在月光下显得冷峻无比，低着眸，静静看着下方那俩人同行的背影，由近及远，逐渐淡去，眸色之中转而换上的是一丝的不甘。

　　“你今晚为什么找我啊？”宋十意问着，“没为什么…对了，顾辛安因为什么住院了啊?”付蓝烟侧过头看着宋十意，说实话吧，还是有种莫名的担心。

　　宋十意摇摇头叹了一口气，接着道：“去KTV回家的那晚，在百星街开车出事了，撞到那里的一栋烂尾楼旁边的工地上。”

　　“什么?！”付蓝烟霎时间音量提高了一点，宋十意被吓得的哆嗦了一下：“你能不能不要一惊一乍的！”

　　随后瞥了一眼他，说着：“怎么，担心了?”“我当然……”付蓝烟刚开口又立马想到什么赶紧压了下去。

　　“噢~某人可别想嘴硬心软。”宋十意挑挑眉，显然吃到了点小瓜。

　　“咳…别瞎说，那个百星街…顾辛安跟我说过，他的姐姐好像……”付蓝烟说着说着又不好再说下去，他在百星街出事，不免让他想到顾辛安曾经跟他说的她姐姐就是在那里去世的。

　　“……对，他也一直在查他姐姐去世的原因。”宋十意的声音变得异常平淡，平淡的有些压抑。

　　“查他姐姐去世的……”付蓝烟内心一惊，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宋十意看着付蓝烟一脸惊异的表情，有些意外问道：“你不知道啊?我以为你和安哥关系那么好都知道呢。”

　　“不……算吧…”付蓝烟扯了扯嘴角，既然他姐姐的死不是一场意外，而顾辛安也在百星街出事。

　　这说明所谓的真凶已经发现了他在查这个事，要么就是顾辛安离真相更近了一步，2014年，这么久过去了，这个案子绝不是那么简单。

　　付蓝烟躺在铺上，手臂放在额前，眯了眯眼，今晚竟没有丝毫睡意，付蓝烟翻了个身，脑海之中一时出现顾辛安，一时又因为程梦突然到来该怎么办。

　　一些记忆涌上来，付蓝烟内心略有些慌乱，他想着，明天请假，想去看看顾辛安了，似乎有他在就不会害怕而是万分的安心。

　　虽然自己并不是特别弱，但在程梦面前，他毫无反抗之力，那家伙，是个疯子……

　　付蓝烟不禁抓紧了被子，炎热的夜晚，空调吹出来的风，虽凉爽，但在付蓝烟身上就如同千年寒冰。

　　付蓝烟闭上了眼睛，努力不去想着那些事情，最后也是艰难的进入了梦乡。

　　根据宋十意说的地址，付蓝烟打车到了银光市仁医院，在进医院之前，付蓝烟拨了一次顾辛安的电话，但对方依旧没接。

　　无可奈何他只能去前台询问。

　　医院走廊上人来人往，声音有些嘈杂，孩童的哭泣声，护士在不停的叫号，浓浓的消毒水味呛入鼻腔，付蓝烟内心有些焦躁不安，迫不及待般想见到顾辛安。

　　揣着内心的不安，就到了311病房门口，望着门，却有些犹豫，又好像在这一瞬间不太敢进去，脑中想了无数遍顾辛安住院的模样。

　　付蓝烟咬紧牙关，手还没有碰到门把，门就自动从里面打开了，紧接着就出来一位女生，蒋玥星。

　　见到蒋玥星突然的出现，付蓝烟吃了一惊，这不是上次找顾辛安的那女的吗，她怎么在这，顾辛安和她不是……

　　见到付蓝烟的蒋玥星，明显也是惊异了一瞬，但又很快收敛住了，什么也没说，低下脑袋快步离开消失在了拐角。

　　付蓝烟没有去多想，看了看那拐角，就踏入了病房，房间内安静的出奇，只听到类似书页的翻动声。

　　窗帘半拉着，透出一半的光线淡淡的照射在白色的地板上。

　　“顾辛安?”付蓝烟都忍不住放轻了脚步，顾辛安的身影也一点点映入他的眼帘，只见顾辛安正坐在床上，伸手拉开一旁的抽屉，在里面拿出一张张纸。

　　听见动静的顾辛安身形微顿了一下，随后回眸见到是付蓝烟，眸光闪了一瞬，内心刚升起的戒心又再次放下。

　　“你……你还好吧……”付蓝烟坐到病床旁，顾辛安的脸色还是略有些苍白，细碎的额发掩映着一双意味不明的眼睛，神色依旧是那清冷凉薄。

　　顾辛安拿出覆盖在被中的笔记本电脑，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操作着什么。

　　只听得他淡淡的声音：“没事。”唇角却有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没事?你看你这样子！”付蓝烟忍不住伸手替顾辛安轻轻理了理头发，也是生怕碰到他的伤口。

　　顾辛安眸中似有些无奈的神色，微凉的手抬起握住了付蓝烟的手腕从自己头上移开，轻轻开口说了一句：“别让我分心。”

　　“啊?”付蓝烟有些懵然，顾辛安淡淡笑了一下，随后便松开了付蓝烟，付蓝烟揉了揉手腕，那温凉的触感还余留在手腕上。

　　“挺坚强啊，我的同桌。”见到顾辛安没有什么大碍，付蓝烟那悬着的心也终于落下，那欠欠的嘴也是管不住了。

　　电脑上的荧光映在顾辛安的面容上，扫了一眼付蓝烟，又将视线落在屏幕上，说道：“看来，我出事你好像还挺高兴的。”

　　“我是那种人吗？你看我都因为担心你今天还特意请假来看你呢！”付蓝烟有些莫名的着急的说了一句。

　　顾辛安眉毛轻挑，目光看着付蓝烟，付蓝烟愣了一下，好像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咳咳……那啥…”付蓝烟有些尴尬的摸摸鼻尖，看见顾辛安的笔记本电脑就开始转移话题：“你这是在干什么啊?”

　　顾辛安唇角微扬了一下，把笔记本电脑转向付蓝烟，屏幕上是一张年纪大概四五十岁的女人，额外附了一张2013年慈善基金会的获奖报纸剪影。

　　付蓝烟瞬间想到宋十意跟自己说顾辛安在查自己姐姐的死亡的真相，“这是谁……也是你调查你姐姐去世的真相之一吗?”付蓝烟忍不住开口问道。

　　“看来宋十意都跟你说了。”顾辛安将笔记本重新转回来，目光看着那个女人的照片，眼中的情绪不明，说着：“她叫陈秀梅，是玛丽孤儿院的院长。”

　　“玛丽孤儿院?是华南区那边的吗?”

　　“对，这家孤儿院前身在1988年是一家教堂，后面1999年建立成了孤儿院，陈秀梅是曾经的修女，后面老院长退休之后，便让她当了新院长，2010年的时候成立了一处慈善基金会，并且为人善良温和，总之，她的影响力不小。”

　　“那…蒋玥星她……”“2005年的时候被送入玛丽孤儿院。”顾辛安盖上了笔记本电脑，随后拿出身旁的几张档案复印件给了付蓝烟。

　　“蒋玥星原名孟娇…2000年出生，2005年5月17日亲生父母死于火灾，现场发现大量酒瓶碎片……人为纵火?”付蓝烟抬眸看向顾辛安，似是在确定。

　　顾辛安点了一下头，示意他接着往下看。

　　“2009年被刘氏夫妇收养，2010年二月29日刘氏夫妇被发现被人伪装成自杀上吊，大儿子刘扬溺死于家中浴缸，小儿子刘文因心脏病被……吓死?……幸存下来的人刘玥星……”

　　付蓝烟看到这里内心的疑惑更加大了，为何两次幸存的人都是蒋玥星，是巧合吗?

　　“曾经我姐姐的死亡当天，蒋玥星也出现在了现场，当时警察找到我姐姐手里的一枚星形纽扣，和那晚蒋玥星身上的一模一样，但最后警方调查的时候，那件外套就那样不翼而飞…也是因为这个，开始从蒋玥星的身世重新查起，却发现有很多疑点。”

　　顾辛安又拿了一张档案复印件，像是尸检报告。

　　“蒋玥星曾经的养父刘家良有高血压，但却在胃里发现大量酒精和□□。”

　　“所以他是被迷晕之后，再被人硬生生灌下那么多酒的?”付蓝烟不免有些惊异，但紧接着又看到刘文的死因更让他吃惊。

　　“脖颈处发现注射针孔，LSD……”付蓝烟眉头皱的更紧了，顾辛安眉毛轻扬，说道：“知道?说来听听。”

　　付蓝烟白了他一眼，似再说“你看我想理你吗”，但还是回答着：“麦角二乙酰胺，英文缩写LSD，是一种强烈的半人工致幻剂，无色无味，一般都会被做成纸片，胶囊或者滴丸等形式，说白了，一种毒.品。但是……”

　　付蓝烟又重新看了看资料，又接着说道：“这个刘文有心脏病啊，想要杀死他，得是大量的剂量，最大剂量会引起导致精神错乱和自杀，身体还会呈现心跳过速，高血压，恶心呕吐和肌肉紧绷等现状，而且这个LSD……”

　　“而且数微克就足以让人产生强烈的幻觉，一次典型的剂量仅100微克，相当于一粒沙子的重量的十分之一，但毒性极强，就算不是最大剂量，这个刘文也早就被幻觉吓死了。”

　　一个浑厚沉稳的声音从门口处传来，是昨天跟顾辛安谈话的人，林生。

　　林生看了看付蓝烟，又看看顾辛安，温和的笑了笑：“还好吗?”顾辛安抿了抿唇，只是点点头。

　　“您是……”付蓝烟看着面前这个面容饱经风霜的男人问道。

　　“你好，我是林生，是当年参与刘氏一案的刑警。”林生下意识的伸手向付蓝烟，浑身上下都是散着警察独有的气质。

　　“啊，警察叔叔，您好您好，我…付蓝烟。”付蓝烟莫名的紧张起来，也是回握了那只带有老茧有些粗糙的手。

　　随后目光落在顾辛安身上，那眼神似在说：“你还挺有能耐啊。”

　　顾辛安向他眨了眨眼，他好像在卖乖?

　　“呃既然……”付蓝烟重新坐好，又寻思起刚才林生的话，隐隐有些不对。

　　“怎么了?”林生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回，付蓝烟反应过来，接上话：“我的意思是，既然毒性极强，但是凶手还是用最大剂量杀死了刘文，嗯…我想说，这个人肯定恨透了刘氏这一家，并且迫不及待想要他们死，因为最短的时间也就在几分钟发作。”

　　林生点点头，但是面色也不是很好看：“这个我们都想到过，刘氏一家有家暴的存在，邻居反映每天都会听到他们家要么摔东西，要么就打骂孩子的声音。”

　　“那他们家应该得罪了不少人吧？”

　　“有是有，但都不至于到杀人的地步。”

　　“那这样…唯一最大恨意的人，只有……”

　　付蓝烟心中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不会吧，她当年才10岁…除非……付蓝烟更不敢想了，感觉周围的温度都降了几分。

　　“看来，还是得从孤儿院查起。”顾辛安清冷的声音响起，当年的凶手，或许不止一个人。

　　林生看了看顾辛安，面色略微有些为难，犹豫了几秒，开口：“辛安，你知道你父亲那边，我劝你还是…”

　　“林警官，”顾辛安抬起眼眸看着林生，似因为提起他的父亲情绪有些微怒：“我父亲他眼里只有权利和金钱，我姐姐死的时候，他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有做，就算他知道我姐姐是被人杀害的，他也当做浑然不知，我…必须要查清楚！”

　　“辛安，你知道你的家世，就不要趟这趟浑水了，你父亲的性子你还不知道吗，要是被他知道你在查这个事情……”

　　“知道又怎样啊？”付蓝烟听到林生话不知为何莫名的有些生气，紧接着说道：“他父亲不管，他为自己姐姐寻找真相，有什么错吗?还有林警官，不要总拿顾辛安的父亲，还有他那个什么身份压他好吗?林警官你既然答应了顾辛安的帮忙，那总不能食言吧，而且我相信……没有绝对完美的犯罪。”

　　顾辛安微微一愣，看着身旁跟林生对峙的付蓝烟，眸中闪过一丝惊异，但随后很快恢复正常，只是脸上不经意间浮起了淡淡的笑意。

　　“……”林生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最后叹了一口气，他知道他是必须查不可了。

　　付蓝烟抿了抿唇，随即坐在顾辛安的床边，双眸看着顾辛安的眼睛，轻声说道：“放心，没人拦得住你，还有我呢，我也可以帮忙的。”

　　顾辛安看着付蓝烟清澈又有些柔和的双眸，好似又仿佛回到那一晚，微愣之际后回过神，应了一声：“好。”

　　“唉……有新的消息，我会告诉你。”林生默默摇摇头，最后也是离开了病房。

　　“终于走了……”付蓝烟松了一口气，刚才都要把他压抑死了，“我跟你说……”付蓝烟又转向顾辛安准备再吐槽一番。

　　结果就发现顾辛安正带着淡笑看着自己，眸中泛着细碎的光，付蓝烟感觉到一阵不妙，慢慢的开口：“你…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过来。”

　　“干什么?”付蓝烟虽然疑惑但小心翼翼的往前迈了一步，顾辛安忽地伸手将付蓝烟拉了过来，不出意外的话，付蓝烟正好倒在顾辛安的怀中，“不是，你……你身上有伤！”

　　顾辛安眸中闪过一丝暗芒，直接当做没听到，下一秒一个翻身将付蓝烟压.在了身.下，“你…顾辛安！”付蓝烟想推开，但是又想到怕碰到顾辛安身上哪处的伤，也不好乱动。

　　便只好用嘴反抗：“我说顾辛安，我看你被撞的有点轻啊，我刚刚还帮你说话！你这又是干嘛！”

　　“我只是……突然想起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