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沦陷千年》风雨月

5、第四章

　　整整一晚，我与多雷都没有睡。
　　说话，聆听。
　　我问，他答。
　　感情的建立就是真么简单。我陪伴，他依赖。
　　对，很奇怪，我那颗躁动的心竟然在这个孩子的倾述中渐渐平复下去。

　　多弥人占领了费卡德，他们攻下王城提坦后，将城中所有人变卖成奴隶，包括多雷。

　　他对我说了在奴隶贩子手中所遭受的非人待遇。
　　沙漠中没有水，没有食物，有的只是无尽的皮鞭与辱骂。

　　他对我说了在那个肥猪家里所受到的非人折磨。
　　没有包容，没有自由，有的只是横飞的欲望与屈辱。

　　疾病，鲜血，死亡，尸体，腐烂，绝望。

　　他的遭遇就是这样。

　　“OH SHIT！”我低低的骂了一句，将多雷的头抱进怀里。生平第一次，想安慰一个人。不是用愤怒，而是用拥抱。

　　“莎拉，我不想再被抓回去。”他紧紧回抱着我，颤抖的很厉害。
　　“不会的。”我抚摸着他的头发，“我们一起逃出撒格，逃出塞拉密。”
　　“逃出塞拉密？我们去哪？去西面的艾伦吗？”
　　“艾伦？”如果我没有记错，史书上说艾伦就是那位残暴而血腥的帝王亚汀斯统治的王国。“亚汀斯的国土？”
　　“亚汀斯？亚汀斯只是艾伦国王什加的一个儿子，艾伦是什加的国土。”
　　噢！该死的历史书！我终于理解为什么文献上的时间记载前写着“大约”了！SHIT！
　　“那么，我们就去艾伦。”
　　“可是，我们要怎么离开呢？”
　　“我不知道。”我放开多雷，径自在墙角坐下。历史书让我想起了一些问题。“多雷，为什么费卡德会被多弥人占领？复仇女神克里斯琴呢？”
　　“复仇女神？”多雷呆了呆，“克里斯琴？你是说克里斯琴公主？”
　　公主？噢！我差点从地上跳起来。史书上不是称奥兰二世是三位帝王中最后继位的吗？！
　　刚想咒骂一声，我又想起了时间记载上那刺眼的“大约”。
　　我吐了口气，坐了回去。是啊，这谜一般的时代一直不为考古界了解。

　　对，谜一般的。甚至亚历山大图书馆也无法告诉你这个时代具体发生过什么以及所知道的发生过的事情的具体时间，书上所有关于这个时代的记载都前后“大约”了两百年。

　　倒是这个两千年前的男孩告诉我了一些这个时代的事情。
　　多雷对我说，塞拉密是最富饶的国家，虽然地处沙漠位置，却开设商阜吸引了各地的商人。同时年轻的帝王奥兰二世也非常崇拜武力，他有一只无坚不摧的“沙漠死神”，这只军队让周围的国家望而却步。

　　塞拉密沙漠西部是蒸蒸日上的艾伦王朝，史书上所记载的残暴而血腥的亚汀斯还没有登上王座，他现在只是艾伦众多野心勃勃的王子中的一个。

　　塞拉密沙漠北部的费卡德被多弥人占领，他们攻下王城提坦后，将城中所有人变卖成奴隶，而史书里记载的复仇女神克里斯琴被多弥王迪埃霸占，成为一个取悦君王的女奴。

　　喔~太难以置信了！
　　无论是现实还是史书！

　　当然最难以置信了的事情还在后面。
　　天刚亮不久，一队卫兵忽然闯进了钟楼，在我有所行动前锋利的长枪已经抵在了我的脖子上。
　　噢，天！

　　他们是来捕捉多雷的，而我成了一件耀眼的附赠品。

　　SHIT！他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当我们被押解出去的时候，我终于明白了，地上点点血迹就是卫兵的路标。
　　噢！多雷。

　　“噢，莎拉，对不起。”多雷难以置信的看着周围建筑上的通缉令，美丽的眼睛里充满了歉意。

　　我没有说话，因为我嘴里含着那枚银币。这是我最后能堵一把的东西，我必须藏好它。

　　铜质的手铐与脚镣很沉重，让我无法逃走。该死的！

　　忽然，周围响起一阵喧闹，卫兵把我和多雷赶到路边，用皮鞭告诉我们跪下，低下头。

　　呜—沉重的号角响了起来，一队奢华的马车缓缓走近。我偷偷的瞥了一眼，皇家纹章。那么马车的纱帘后躺着的，是奥兰二世？！
　　我悄悄抬起手，将银币吐在掌心。

　　莎拉，将力气全部蓄在脚底。
　　莎拉，前面有一道壕沟，跳起来！跃过去！
　　莎拉，转身！用你的手铐挡住劈下的长枪。
　　莎拉，快俯下身，铜剑正在砍向你的脖子！
　　莎拉，快爬起来，马车就在眼前了！
　　莎拉，快跳起来，跳上马车，奥兰二世在里面等你！

　　唰—经过那漫长的仿佛一个世纪的一瞬间，我闯进了奥兰二世的车驾，跪在他面前。
　　“王，请给我一个机会！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周围一片寂静。

　　“活下去的机会？”一个清冽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你是谁？”
　　“莎拉。”
　　“莎拉？”他停了停，“淡金色的头发。哦，你大概是塔夏通缉的那个小偷。”
　　塔夏？大概是那头肥猪的名字吧。

　　一只白皙的手伸了过来，捏起我的下巴，顺着他的力道，我不由抬起头。
　　看见奥兰二世的那一刹那，我怔住了。
　　那一刻，我仿佛站在奥林匹亚山脚，仰望着山巅神一般的他。
　　白色的长袍在他斜倚的身体上勾勒出美丽的线条，棕色柔软的长发逶迤了一地，深蓝的眼眸闪着震撼人心的光芒。

　　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美丽，让人不敢亵渎的美丽。

　　看着我的失神，奥兰二世笑了笑，带着威慑的笑。
　　我立刻微垂下目光。
　　我说过我喜欢漂亮的东西，奥兰二世的漂亮却超脱了那个范畴。喜欢必须换成拜倒，占有必须换成顺从。

　　“告诉我，塔夏为什么大费周章的通缉你？你到底偷了他什么东西？”
　　“银币。”
　　“银币？”他挑了挑嘴角，颇有趣味的确认到，“只是银币？”
　　“只是银币。”说着，我恭敬的捧起他的手，轻轻一吻，“请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让我重获自由。”
　　掌心的冰凉没有让奥兰二世的神色有一丝变化。但他收回手时，我掌心的银币已经消失。

　　“好吧。”他说，“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获得自由的机会。但你要记住，我给你的只是机会。”说着，他招了招手，让身边的铁甲卫士将我带下去。
　　“王！”他的车驾要启程的时候我忽然叫住他，我指着多雷问，“能给我的弟弟一个机会吗？”
　　我感觉到纱帘后面的人笑了，“可以。”

　　这一次，我笑了。奥兰二世，史书中记载的英明的王。
　　我不知道他是否真的英明，但这一刻我觉得他非常英明，因为他给了我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