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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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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家是靠女人发家的。
苏父原先只是吴氏绣坊里的一个小伙计,寡言少语,腿脚勤快。
也不知怎的,勾的吴氏独女,即苏母,与他一同私奔,无媒无聘嫁给了他。
后来为了生计,苏母日夜刺绣,熬红了眼睛,攒下的银钱开了苏氏绸缎庄。
但苏父脑筋不够活,嘴巴不够花,家世是没有的,绸缎庄每月收支将将持平。
苏梅章十六岁那年,被苏父带着走商,打算从别的州府找到能让自家绸缎庄屹立不倒的招牌绸缎,结果遇到山匪。
苏父被一刀砍飞脑袋,血液飞溅到苏梅章的脸颊、眼中,尸体砸到他身上时还是温热的,然后逐渐变凉,冰冷。
他拖着被山匪故意碾压试探死活、最终歪折溃烂的左脚,爬回了安州。
大的死了,小的还活着,得撑起家业。
然而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苏梅章给自己留了条后路。
他买回了瘦弱得脸蛋只有巴掌大小的江令月,慢慢教养,耐心陪伴。
他相信她会好好回报他的。
回报个屁。
江令月自认没有求过苏梅章买下她,也没有签字画押,接受这是桩投入必有回响的生意,而且她这般好看识趣,理所应当得到优待。
但是她暂且还不能撕破脸皮,因为她等着敛取苏梅章将她转赠时准备的一笔丰厚的妆奁。
不过江令月对于苏梅章变态的爱好很是厌烦,反正也快离开苏家了,她不打算惯着他。
他越是不希望别人因为跛足而用同情可怜他,江令月越是要额外关照它。
“郎君……这是怎么了?”江令月泪眼婆娑道。
苏梅章攥紧椅子上的把手,手背青筋凸起,像吸饱血的水蛭。
俄顷,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缓缓松开力道,往瓷白无暇的脸上戴了层假面,嘴角微微上扬,眸光柔和,一派光风霁月的样子。
“你怎么来了?”
江令月抖了下:“我、我听说有大人要来。”
眼泪扑簌坠落,有的滴进汤药,荡起涟漪,有的滴到苏梅章的脚背,痒痒的,他唇角的弧度愈发深了。
但是他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江令月。
江令月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回回她做了对方不满意的举动,苏梅章便会如此,盼着她的内心受到煎熬。
煎熬是不会有的。
他们这些贱民,发火了就打就骂,光靠瞪眼会被人当成纸老虎的。
“郎君是要把我送给大人了吗?”
江令月声音发颤,背脊倔强地挺直。
苏梅章蹙起眉头,叹了口气。
江令月眉心一跳。
不说话是罢?
她猛地出手,拾起搭在脚盆两端的湿巾,一手捧起苏梅章萎缩的左足,开始擦拭。
那异常的小脚置于江令月的掌心,竟然能被完全纳入。
江令月听说湖州那边,一些富户豪绅追捧弯月似的足尖,所谓步步生莲也是他们胡吹出来的。
她不懂有什么好看的,只觉若是爹娘在自己五六岁时,用裹布缠紧她的脚,她会使出所有手段和力气,捡起石子,磨尖磨细,与他们同归于尽。
原来是这样的感觉。
仿佛身上所有的弱点都被攥于手中。
苏梅章的胸膛重重起伏,上身有一瞬地离开座椅,江令月近乎享受地观着他难掩凶狠,却不得不压制的狼狈。
这么说,那个大人、她日后要伺候的人,来头不小,且已经看中她了?
只有敲定了章程,苏梅章才这般拿她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