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3、尘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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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满楼感到有些尴尬。
自路边被人引进这条小巷，到耳中渐渐可以听到女子们娇弱的调笑声，他觉得不单脚步变得沉重，就连脸上都有些发烫了。
这种地方平时他是不会来的，而必须来的时候，通常都是要寻找陆小凤的时候。
但今天又是有些不同的。
陆小凤是个不容易找到的人，除非他愿意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否则几乎没有人会知道他的行踪。但他又是个很好找的人，因为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的四条眉毛的人，总是很少的。可现在，花满楼十分确定陆小凤并不在这座院子里——甚至可以说也不一定在中原，而今天来这里，也并不是为了找陆小凤。
“客人请这边走。”
带路人的声音里一点也听不出常年混迹于风月场的痕迹，而正相反，花满楼甚至感觉，世上或许再也没有比她更加豁达、甚至以自己的身份引以为豪的青|楼女子了。
没错，尽管是从侧门进入，但无论是谁都无法否认，这座院子做的是如同销金窟般得利的无本生意。只要有人，美丽的女人，客人永远都会源源不断地涌入这里。
——不分白天还是晚上。
而很显然，现在就是白天。
花满楼听到不远处姑娘们的笑闹，默默地抬手伸向自己的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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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以去找一个人，”还记得当时逍遥公子面对被一句话惊住的自己这样说道：“那个人想必你也听说过，他是红楼当家的最看重的人，叫做绝尘音。”
绝尘音……花满楼虽然几乎从来不去那些地方，却多少听说过关于这个人的事情。
对于这个人的传言很多，据说此人初次现身是在西域某处的红楼中，一曲歌舞技惊四座；据说此人行踪诡秘，虽然在各地的红楼已经现身多次，却从没被人在其他地方看见过；据说此人是红楼培养出的秘密武器，但出现的次数却屈指可数；见过她的人已是不少，却对她的容貌众说纷纭，至今没有定论。
花满楼向来认为各人有各人的生存方式，尽管有时会对这个名叫绝尘音的人感到好奇，却从来不认为会与她产生什么交集。
“他有一种能力，这种能力或许可以帮到你。”
“不管你眼盲的原因是否与我的猜测相同，去见他一面都不亏。”
“他这段时间都会在江南的红楼。”
“你的情况他都知道了。”
“去找他吧。”
……于是花满楼就到了这里，距离他的小楼最近的一家红楼。
倒不是说事有凑巧，偌大的江南多少家红楼刚好人就在这一家，而是在花满楼想回到小楼中整理思绪的时候，发现已经有人在楼中静静地恭候着。
“客人？”
花满楼猛地回过神来，放下即将触到眼睛上的手，微笑看向出声的引路者。其实他很想说，虽然到了红楼他就是客没错，但【客人】这两个字，其实不需要从小楼中就一直叫过来的。
侧耳倾听，刚刚还算明显的笑闹声已经微不可寻，看来在自己走神的这一会儿中两人已经走了足够远的路。红楼的格局虽不相同，但大都大同小异，走了这么远，即便是与之前为寻找陆小凤走到的后院相比，也委实过于远了些。
……早在玉逍遥提到这里的时候就该知道，能够将红楼开遍大江南北，还与如此神秘的人有关系，这里必定比想象中更加不简单。等回去了一定要提醒四哥，与红楼商量生意一定要更注意些才好。
“他不喜人多，我只能接您到这里，接下来的路还请客人多劳累些，他说将在顶层恭候。”
引路的人说着让开身子，留给花满楼一个干净的门扉。
顶楼么……花满楼微笑着道谢，既不想周围人多，却又住在可以俯瞰所有人的地方，今天即将见到的人，定然十分有趣。
这栋楼虽不深，却并不矮。
当花满楼循着盘旋而上的台阶转到第五圈时，心中下了这么个定义。与其说这是栋楼，倒不如说是一座塔，随着一层又一层的攀高，渐渐的，除了偶尔会吹过得风，树叶声和鸟鸣声都渐渐地不太能听得清了。
花满楼开始觉得自己已经不确定这是第几层了。
楼梯盘旋而上，总也没有停止的时候，一圈又一圈，即便扶着栏杆，也不知道哪里该是一层的终点……似乎这栋楼，原本就是直接通到最顶层的一样。
花满楼开始为这种似乎永远也没有尽头的行走感到烦恼。
总是不停地走下去，似乎下一步就会发现已经到达了想要去的地方，却总在迈出下一步的时候发现，那并不是终点。
无论走多少路，总是到不了。
差一点，还有一点。
花满楼一直以来都认为，无论行走还是攀登都是件快乐的事情，耳边能听到树叶沙沙，青草的摇摆，虫鸟的鸣叫，享受迎面吹过来的微风，到处都是生命的气息，让人整个都觉得更加开朗起来。
但是这些让人愉快的东西，这里都没有。
树叶与虫鸟的声音早已远去，进入这座楼之后，就连风声也几不可闻，脚下的路盘旋着扭曲着怎么也走不到尽头，没有草木清新，没有生机盎然，就连空气都有一种压抑的味道，让人就连喘息起来都觉得，似乎有什么裹覆在心脏上，每一次律动都是新一轮的窒息。
这样不对。
可世界本来就该是这样。
不，不对……花满楼觉得自己的情绪似乎出了问题。
是不对……是很无趣。
不，不是这样的。
怎么都好，因为都很无趣。
不是的！虫鸣鸟叫，生机盎然……
虫鸣鸟叫？那些东西有意义么？
当然有！那些是……
是生命？那些虫鸣鸟叫，在那一天又救了谁呢？
花满楼紧紧攥着自己胸口的衣襟，心脏就像被无形的手抓住一样难受。是窒息，头也很晕，这种感觉和那时候很像，有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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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夹着用轻功飞奔，冷风吹到脸上，头晕晕的，快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花满楼努力睁大被风吹得发疼的双眼，却看不清夹着自己奔跑的人是谁。
袖子里有什么东西晃荡着滑落到了手心。
是那把匕首！
花满楼心下一惊，下意识就把手心里的东西扬起来冲着夹住自己的人用力一挥。
“啊！该死的臭小子！！”
好像飞了起来，紧接着后背上就是火辣辣的疼。
身前的月光被什么挡住了，花满楼忍着痛抬起头。
这天山里的风不知道为什么很大，大到根本无法睁开眼睛去看清来人，即便他已经凑得很近了。花满楼只觉得有人拎着一把剑，弓着腰站在自己的面前。
“我要你记住这张脸，因为这张脸还会再出现，出现在你的噩梦里！”那人扬起的剑上，一片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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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儿病了。”外面朦朦胧胧的似乎是白天，花满楼躺在床上，听到花如令憔悴了很多的声音。
“烧总是退不下来，人也开始说胡话。究竟发生了什么让楼儿那么自责？谁问他都不肯说，但是我很担心，在这样下去，可能就连他也……”
再一次醒来，眼前已是一片漆黑。
“内伤已经治好了，伤口也痊愈了，可是，楼儿的眼睛……”花如令还未显出年老的声线，带上了惶急和心酸，“楼儿的眼睛怎么可以就这么看不见了！他还这么小，还是个孩子，还应该多看看，多玩玩他不该就这样看不见了呀……”
花满楼暗暗叹了口气，心里发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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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满楼。”
那人每次有正经事要说的时候，总喜欢直呼花满楼的名字。
“花满楼，你知道么，人与人，总要分开的。”
那人说这话的时候，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明明是在那么蓝的天空下，却死死地盯着地上，不肯抬头。
“就好像有的人，前半辈子在一起的时间太久太久，在一起的时光太快乐，他们已经把后半辈子所有的时光都花费掉了。”
那人有事情想让花满楼记住的时候，总会直视花满楼的眼睛，也不管自己的表情有多难过。
“而有些人呢，以前是不认识的，后来认识了，他们没有参与到对方的前半生，但是以后也会一直一直在一起，长大，老去，一直到生命走到尽头。”
那时的花满楼一直都以为，他们应该是第二种的。
“下一次生日你想要什么礼物？不过你现在说我也不会改主意的，我已经买好藏起来了。才不告诉你在哪=w=。”
花满楼一直以为这样的对话会一直持续下去，那人时不时会变得很正经，跟自己说一些没头没脑的怪话，生日一次又一次得过，直到两个人长大成人，不需要再在乎自己的年岁。
但这世界上，总有些意外，而这些意外，总是来得很快。
就好像那一天，悬崖边上，有风声，有虫鸣声，风吹的树叶沙沙作响，但这些饱含着生机的事物，统统不能拯救他一样。
真是无趣，不是么？
……嗯。
呵……
“！！”花满楼听到一声很像他的嗤笑。
花满楼。
那声音不是小时候的他，但花满楼知道，那就是他的声音。
花满楼，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
你这样子下去，觉得有意思么？
我没有怨过你，这不是你的错。
去过你喜欢的生活，直到我们再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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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好疼。
花满楼回过神，只觉得一身冷汗，好像有什么压在眼球上，疼得如同针扎一样。
“客人……”
眼前的一片黑暗好像突然变成了即将破碎的瓷器，产生了一圈一圈的裂纹，或明或暗的圈点。
“花公子，请醒来吧。”
作者有话说
第153章 尘音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