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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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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点钟准时出发。”晚上六点半,过火线的各项准备已经做完。师长和他们七个人挨个握了握手,“趁着现在赶快休息一下吧。”
小分队的其他六个成员离开之后,王耀才迈步走出师长的掩蔽部。这样最好,用不着和布拉金斯基魔王走在一起。虽然他们同为这支侦察小分队的成员,不得不在未来几天里朝夕相处,王耀也要抓紧这出发前最后的空闲时间避开他。
这是具有历/史意义的1941年的冬天。在莫/斯/科近郊与德/军艰苦相持了几个月后,无论是指挥部里的将帅还是战壕里的士兵,心里面都已一清二楚:向法/西/斯/侵/略/者转入反击、将他们歼灭于莫/斯/科城下的时候已经到来了。
就在王耀和伊万发生争执后的第二天,二十二岁的排长卡列金中尉接到命令:组/织一支小分队,前往敌/军占领的罗迦切沃——别廖扎地区进行侦察。他们能否获得充足正确的情报,很大程度上关系到能否按预定计划收复距莫/斯/科以南165公里的图/拉市。
卡列金中尉很想和他所熟悉的、经过战斗考验的侦察兵们一同前往。可是经过艰苦的几个月,富于经验的侦察兵们有的已经永远安息在冻土下面;有的负伤被送回后方医院;有的前去执行任务就再也没有回来。补充上来的新兵们却还没经验。
现在能用的侦察老手们,中尉算了一下,就只有卡雷舍夫、萨沙、巴甫利克、叶戈罗夫、王。“还差一个人。”中尉带着他们向师长报告,“偏偏罗里纳提斯在这个节骨眼上病倒了。”
“骑兵连的布拉金斯基已经向我报告,申请加入你们小分队。”年近半百的师长开口说道,“他家就住在别廖扎村,带上一个熟悉地形的人总是有好处的。”
当王耀走出师长的掩蔽部时,他看见小分队成员就在外面三三两两地站着。快活而饶舌的萨沙——就是曾和王耀一起去给托里斯作证的那个小伙子,一边卷马合烟,一边打趣伊万:
“我说老兄,你可要习惯步兵的侦察!以前你们过着四条腿的舒坦日子,现在可只有靠自己的两条腿啦!”
“要是我习惯不了,我就不会加入步兵侦察队了。”伊万的眼睛里又浮现出孩子般的残酷,“而且我现在还算什么骑兵?我的科斯嘉已经光荣了……”
王耀把脸绷得紧紧的,竭力不看着他,扭头就走。人过中年的工兵卡雷舍夫赶上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年轻人,打仗的时候是不可以吵架的,以后后悔就太晚了。”
他——著名英雄老王同志的儿子——王耀,从小就不是寻衅滋事的坏孩子,从来不是!
王耀径直回到自己连队的掩蔽部,一下子扑到厚厚的稻草上,对自己生起气来:马上就要执行任务去了,可他却在为私事闹别扭。
他不是一直要成为爸爸那样的人吗?爸爸是一位特别有涵养和威信的人,总也不生气,总能让别人信服……这些都是他听妈妈和其他老同志说的,因为爸爸很久才回一次家。而他是爸爸的儿子,从小就崇拜爸爸、体贴妈妈、照顾妹妹,从来不跟别人吵架。可是有一回,学堂里几个淘气包骂他是没有爹的野孩子,平素温顺听话的他竟疯了似的跟他们打了个昏天黑地。他一直以爸爸为骄傲,却不能告诉别人,自己的爸爸是干什么的……
爸爸每次回家的打扮都不一样。上回还是戴着金丝边眼镜的老板,这回就变成了挑着扁担儿的货郎。有一次,小妹妹春燕刚一开门,就被外面的大黑胡子吓得哇哇大哭……就是那一次,爸爸把他们全家带到了延/安,他在那里有了新的伙伴,可以骄傲地告诉他们,自己的爸爸是怎样的人……也就是在那一次,爸爸离开之前将飞云送给他:“孩子,等你长大了,就骑上飞云到我的队伍里来吧!”
这些事情谁也不能理解!要是别人知道他和伊万争执的原因是一匹马,恐怕只会觉得他矫情。自从昨天伊万说“我简直都要怀疑您,是不是真有那么一段不同寻常的过去”时,他就下定决心不再和伊万做朋友了。
“我是个军人。”他对自己说,“我会无条件地听从中尉的命令,也会无条件地配合战友作战。当然,只是配合而已。”
于是他以军人的动作从稻草堆上一跃而起,在军大衣外面罩上雪地侦察用的白色伪装衣。手/榴/弹和匕/首系在腰带上,手/枪揣进怀里。作为一个即将出发的侦察兵,他将和茫茫雪原融为一体,化为时刻戒备着的雪的精灵。他将书信、照片和团证都交给了司务长保存,只在衬衣胸前的口袋里藏下了一样东西:列丽卡给他绣的荷包。自从布拉金斯基一枪把那匹酷似飞云的小白马打死之后,在他全部士兵的生活中只有这一件可珍惜的小东西了。
当他准备出发的时候,一直躺在掩蔽部角落里的托里斯用沙哑的声音叫住了他。托里斯的感冒比昨天愈发严重了。
王耀快步走过去,一只手温柔地握住朋友的手,另一只手在他的额头上停了片刻,眉头微微皱起:“烧还没退呢……可要注意吃药啊。”
“拿去。”托里斯从盖在身上的军大衣口袋里摸出一个袋子,塞到王耀手里,“我这些天节省下来的一点口粮。反正没胃口,你留着路上吃吧。”
“这不是你前一阵子用来装糖的口袋吗?”
“糖,昨天送给孩子们了……冰天雪地的,娜塔莎估计也找不到新的花,就让糖发挥它们最大的作用吧……”
王耀望着朋友因高烧不退而倍显憔悴的面容,忽然紧紧地拥抱了他一下:
“托里斯!我的好朋友……假如让我来分配这世界上的幸福,我一定要把最大的那一份给你……”
“路上可要照顾好自己……你这家伙总是为别人想,偏偏就漏了自己……要是我不感冒就好了!就可以和你们一起去……”
“瞧你说的!托里斯,你才是那个总照顾别人却忘了自己的人啊。安心养病吧!等你病好了,我们就回来了。”王耀像小男孩那样冲他一笑,“也许到那时娜塔莎就明白了你的心……”
王耀转身掀开门帘,走到了十二月壮丽的严寒中,侦察小组将在八点钟出发到敌后去。
临下线前看见姑娘这么长一篇评论,真的很感动……姑娘对于战争期间人与人的关系认识真的很透彻……于是晚睡一会儿,回复姑娘一下:
“
”其实伊万杀科斯嘉那一段,作者我是以伊万的视角来写的,当时耀正从他的阵地上向着伊万跑过来,没有看见伊万与科斯嘉诀别的情景……相反他是想起了他的那匹马,飞云想活,可他那时却是个小孩子,救不了它。
这里的万尼亚和耀,性格类型设定是不同的:前者比后者要成熟
首先在本文设定里,万尼亚比耀要年长,这一点在前面隐隐地提到过:1941年的时候,伊万20岁,耀18岁。万尼亚已经是个成年人了,而耀还处在少年人“成长的烦恼”中,前面我也提到过:伊万比耀见过的战争场面要多……他在本文中的性格是“形成型”的,他从一开始就是个成熟的战士。
而耀呢,虽然他跟伊万差不多是同时入伍的,但他其实很像小孩子。在他前面始终有父亲高大的影子。他的生活很艰难:从小父亲不在身边,十五岁时又被一个人送到异国他乡。所以在这艰难的生活中,一切美好和伟大的事物都会得到他单纯的热爱。当他还在国内时,这是飞云和父亲;当他在莫斯科读中学时,这是充满希望的学习生活以及可爱的女同学。这些在他的生活中太少太值得珍惜,可是这都被战争无情地毁掉了……因此,战争对美好的种种破坏,在现在的他看来都是不可饶恕的,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所以这里的他其实有点小布尔乔亚的气质。这一点我在下文中会写得更明白点。
从杀马到出发只有一天的时间,他一时转不过来脑筋也是有可能的。毕竟这会儿他们还没出发,他的情绪还停留在杀马的惨烈中。所以需要在下面的侦察任务中让他头脑清醒一下。他在这篇文章中的性格设置是“成长型”的,需要经过最残酷的斗争,来认清楚现实。
对了,关于“只是配合而已”这句话,有可能我表达得不太清楚,给姑娘造成了误解。这句话的含义绝不是敷衍了事。既然耀在前面回忆起父亲,并表明自己是军人。就表明他一定能够会在任务中表现出军人的态度。但“只是配合而已”这句话是特别对伊万说的:耀此时决定:自己对伊万的态度只是普通的战友,即“配合”关系。
毕竟一时气话也是有可能的……很多时候,话是那么说,但是我们去做的时候,心里是有分寸的。
姑娘的意见提得很好,说实在的,我自己写完这一章后都觉得有点别扭。毕竟在这篇文里,耀的性格成长就要到关键的时候了。伊万和他都不是完美的人,都会犯错误,但这样他们才能够成长为真正的战士啊。
其实我在前面提到那个女同学了……就是耀的同桌,给他绣荷包的列丽卡……
关于那个保育院的灵感其实来自《红樱桃》……就是30-40年代的时候苏/联接收了各国革/命者的后代来生活和学习,让他们免除后顾之忧,其实耀在这里的身份和保育院那群孩子是差不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