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罗兰》紫兰

6、六

　　三更时刻，我悄然走到趴睡在办公桌的年轻将军身边，轻巧地为他披上棉袄。注视着年轻而有点稚气的脸孔，消去了白天的坚毅线条，竟然如一般男孩。真的不敢相信竟然是白天那个冷漠，果断无情义可说的人。真的不敢相信，经历了那么多事，却从不曾见过如此执法如山的人，即使是与他血脉牵连的堂兄，违反军令私自出兵的中将，虽胜利却是连降三级，受严刑鞭打一百。
　　我轻叹，关了水晶灯。借着些微的月光，迈向我的小窝，将军帐篷旁的一个小帐篷。虽小，却自由自在，干净清爽，仿佛他的气息，我的皇兄。但赋予我的感觉却是完全的不同，他带给我的是最初的感动，幸福；但，这里，带给我的却是忧虑迷茫。闭上眼睛，很困，却睡不着。思绪烦扰，不知要走的路是哪条，也不知有无路可走。
　　所要做的事并不是想象中的困难，一如皇宫的侍女。每天只需要负责准备将军的饭菜和照顾他的日常生活。
　　当他阅读送来的情报，或思谋计策和其他将士讨论的时候，安静地站在一边，随时准备茶水，磨好墨以便使用，或者整理凌乱的资料。
　　平静不受打搅的生活，但言行却更加小心谨慎。
　　＂你可真悠闲呐，＂头顶传来冷冷的声音，绿色的身影停在我脚边，翠碧色的鞋子用力擦拭着地上我洒了些微糖引来的一大堆蚂蚁。
　　我扔掉把玩蚂蚁的树枝，站起来直视来者，正是赫连芬娜，有些恼怒。不单为她上次对我的无理，更厌恶于此时打搅了我的乐趣，尽管是因为无聊才玩蚂蚁．
　　掏出怀里从营地森林附近找到的石灰，在她惊讶之际，凑到她耳边，轻声低喃，＂我不介意在你脸上添上几朵花，例如这样．＂我把石灰扔到水里，在她没回神之际，迅速把她的手按进滚烫的热水中．
　　＂啊，＂赫连芬娜疼得大声尖叫，拼命挣扎，我松开手，因为心里的一丝侧然不忍，也因为已有士兵赶过来．但她的左手手腕下部已经变得通红，不出一会就起了很多红肿的泡泡．
　　＂你们在做什么，＂赶来的士兵中，一个黝黑健壮，双目锐利的士兵喝道，我看了下他制服左肩上的图案，一个浅红色的菱形，步兵队长的标志．
　　＂她想害死我．将我的手按入放了毒药的水中，＂赫连芬娜恐惧地哭诉，＂求你们救救我，她身上肯定有解药．＂
　　看到一张花容失色，满脸泪水与鼻涕交溶的脸，无论谁都不会再想看一眼．
　　步兵队长扫了下她受伤的手臂，随即变得非常严肃，＂你们跟我去见将军．＂走到我身边的时候，满怀怀疑与凝重．
　　我淡然跟在后面，＂赫连芬娜，如果你下次对我再如此无礼，惩罚就不会如此简单了事．＂轻声吐出我的决断，伴随着的是她惊惧的神色．

　　司马佟岚听了步兵队长朱琼安的报告后，走向赫连芬娜，仔细地看着她的左手，疑惑了一会，终于下了结论：＂烫熟的．＂
　　周围的人听了都大笑．
　　＂你确定？＂林副将略带笑意地问，虽然是疑问句，但却毫无疑问；得到的报酬是周围将士的白眼，＂将军说的还会错吗？＂
　　然后再次看了下赫连芬娜的伤势，不可思议却充满笑意，各位将士再次同意司马佟岚的观点，＂确实是烫熟的．＂帐篷又充满了爽朗的笑声，连司马佟岚的嘴角也轻扬．
　　我也轻笑，松了一口气，看来不会受到太严厉的惩罚．
　　只有赫连芬娜羞怒交织，愤恨地瞪了我一眼，随即跪下去，＂将军，欧阳紫兰故意伤我，您要为我做主啊．＂
　　司马佟岚淡淡地扫了她一眼，转向我，＂你可认罪？＂，修长有力的手指轻敲着办公桌，仿佛心不在焉般等着答案．
　　却令我心惊，我思虑了一下，跪下：＂紫兰知罪，请将军惩罚．＂掩住心底的不安，表面依然波澜不兴，只赌他的公正严明，尽管赫连芬娜是服侍他的女人．
　　＂照顾赫连芬娜，直到她的手恢复原样，＂冷淡的声音却带给我为难，烫伤并不是那么容易恢复．我轻皱眉头，但没出声，低头恭顺地领命．
　　＂另外，＂严肃的声音带着考究，＂详细告诉我，你是怎样做到使水突然滚烫起来的．＂
　　我抬头，注视着年轻而威严的将军，深邃的眼神不容人抗拒．
　　一刹那，终于明白他成为常胜将军的原因，只因不放过任何疑点和任何取胜的机会与手段．赫连芬娜已经被带下去，周围的将士也沉默地等着我的答案．
　　轻叹，心在那一刹那折服于他的威仪，缓缓道出答案：
　　生石灰放到水里，会和水发生化学作用，从而产生巨大的热量．把一定量的生石灰放进去，便能使水达到沸腾的沸点，从而变得滚烫．
　　带着惊讶，如同周围的将士，若有所思，＂哪里可以找到生石灰．＂
　　＂营地西边森林附近．＂我轻声道出最后疑问的答案．

　　＂帮我将那些脏衣服拿去洗晾，然后打扫干净房间，再给我煮好饭菜．．．＂颐指气使，得寸进尺的声音，仿如夏天令人烦厌的知了声．
　　我掐了一下她受伤正上药的手腕，她尖叫，＂我不介意帮你再添上几道巴痕．＂成功地塞住她张口欲出的恶言．
　　帮她上完药，冷声对她说，＂用鸡蛋清、熟蜂蜜或香油, 混合调匀涂敷在受伤处，一天两次．受伤的地方不要碰水．＂扫了她一眼，艳丽的面容却令人生厌．＂你最好收敛点，我不会帮你做其他事．＂停顿了一会，注意到她欲去告状的表情，＂如果你不介意再次承受我的报复的话，我亦不会在意将军的惩罚．＂
　　无知的女人，如果还不收敛的话，我不在乎实现我对她的警告．
　　＂将军，＂众将士兴奋，期盼地等着年轻将军的答案．
　　终于，年轻将军，冷声吐出众所期望的答案，＂建立个存放生石灰的区地．＂
　　脑中闪过年轻女孩谨慎，即使紧张也强装镇定的身影，惊讶于她的博学，煮得一手好厨艺，善于唱歌，对治疗失眠症状也有所了解．她还会什么？有点期待，然而更多的却是心疼．想保护她，不让她再受到惊吓，但也想看看她能承受的程度．但，无论如何，我不需要这个弱点．
　　没人注意到年轻将军稍微变化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