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破晓（虫母）》windskydream

12、生还

　　G1018远离了坠落的命运，但飞船上的所有难民对此还是心神不宁——这颗美丽的遥远却又近在眼前的蓝绿色星球，真的会接纳他们吗？

　　如果难民是禁止踏上乐园的，那他们又该何去何从？

　　G1018号已经没有能力再承载他们飞去其他的地方了。

　　在如今这个时代，从来就没有地方可称之为永恒的家园。

　　对于本身就在底层的人民，顶层阶级的掌权者本来就没有提供给他们翻身的机会。

　　不过，现在死里逃生，本就值得一场狂欢。

　　阿穆朗特船长非常慷慨地宣布，餐厅里面的食物可以尽情享用，反正待会儿飞船落地了那些物资也会被中央星回收清算，不如现在大吃大喝。

　　人们把之前失重中桌椅东倒西歪变得一片狼藉的餐厅收拾干净，摆放整齐，桌子也铺上了整洁的餐巾。

　　整个餐厅的一切变得甚至比刚起飞时还要整洁干净。

　　飞船的食品冷冻库的珍贵货存被掏空，一盘盘合成肉被简单加热后端上餐桌，确实有非常真实的肉味但咀嚼起来像奇怪的豆干——不能再奢求精致奢华的烹饪了，难民船上没那个条件。

　　还有流水线酿造包装的酒水，这个味道还可以——毕竟经历了好几百年的食品工业迭代，各种香精色素添加的比例是非常有科学依据的，研发者绝对是冲着最大限度刺激味蕾来研发这些软饮。

　　阿穆朗特彤红着胡子拉渣的脸，举起酒杯——应该说是酒饮料包装袋，大声说：“庆祝我们生还！”

　　无论是在舰桥直面绝望的难民，不明所以的乘客，还是劫后余生的船员，都激动地举起了手中的饮料，

　　“干杯！”

　　经历了一场危机，好像所有人都破开了隔阂，变得热络起来。

　　甚至连总是内向沉默寡言的老约翰也和表面总是生人勿进往外冒冷气沈默攀谈起来，准确说老约翰一个人努力社交，沈默一边听着附和一两声，一边手上不停地夹取菜肴放进餐盒里。

　　还有些男人女人从来没在生活区看见过沈默，但看着他与众不同的冷冽气质和阿穆朗特船长对待他特别尊敬的态度，纷纷上来拿出私人珍藏的食品和酒类攀谈。沈默非常不客气地接受了，挑挑拣拣放进餐盒里，并对各位大叔大姐表示了敷衍的感谢。

　　大伙也自讨没趣的从沈默身边散了，热热闹闹的又开始聊起天。

　　维德同学在温声细语地安慰受惊的同龄女孩，一群少年少女冒出星星眼，围着维德夸他在跃迁后重力突然出现时英勇地将那个女孩保护在怀里免受落地的冲击。

　　薇薇安和她的朋友们在一旁翻白眼，失重时与飞船的速度差本来就不大，也就离地最多飘30cm，这都能夸，维德把妹的手段真是令人无语。

　　薇薇安心有余悸地拿着饮料，用吸管喝着，与朋友们叽叽喳喳地谈论着不久前的命悬一线。

　　“真的吗？薇薇安，你在现场好勇敢啊！”

　　“要是我，绝对害怕得发抖呢。”

　　“也没有啦，我吓得都哭了。”

　　飞船失重的真实原因还是没有被透露给大部分人。大部分乘客都以为是飞船引擎突然间熄火了。

　　本来薇薇安很自责，认为是自己透露消息导致全船人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她鼓起勇气将发现飞船降落的来龙去脉告诉了船长。

　　船长很惊诧地看着她：“孩子，你怎么会觉得是你的责任呢？”

　　“如果我没有鼓动大家去威胁，那就不会发生这么危险的事情了，要是没有跃迁功能的话……”薇薇安嗫嚅着，声音越来越小。

　　船长用粗糙的大手安慰地摸摸女孩的头：“照这样说，我作为船长更有责任，我还应该负隅顽抗别跪得太快。”

　　薇薇安想起船长被押去舰桥的滑稽场面，露出淡淡的笑容来。

　　其实，船长爷爷他也不想让大家前往津海吧。

　　……

　　直面迫近的死亡，在绝望和希望之间徘徊，最终逆风翻盘，奇迹生还，这是值得吹嘘一辈子的事。

　　但希洛有种预感，这是一场编排好的剧本——所有的时间被妥帖地编织，所有的线索被恰到好处地安排。

　　这像是冥冥中有只手在推动着一切。

　　他被一个高于一切的意志注视着。

　　这只是一场简单的试炼，一个简单的开端。

　　而他的预感，就像与生俱来的天赋。从学习各种各样的知识到预测行踪成迷的老师何时出现再到探究沈默的目的——感觉虽若有若无但从来没有出错过。

　　……

　　在远离餐厅远离嘈杂和喧闹的舰桥，还有一个人安静的盘腿坐在地上，手里拿着终端，低头捣鼓着，手指灵活的点击滑动，一串串流光般的代码从他的眼前飞过。

　　舰桥现在只剩下他一个人在这里，照明的灯光也没有打开，只有机器在嗡嗡运作的轻微响声还有闪烁着的指示灯，投影仪发出微弱的光，投射在天花板上，并不刺眼。很昏暗又很安静，是个思考的好地方。

　　希洛没有去参加餐厅的“盛宴”，他自愿留下来查看飞船的源代码。

　　他得趁着时间刚过不久的机会去挖掘那个神秘的AI。

　　它既然通过飞船舰桥的扩音器出声了，那么总会有前台程序的运行记录留存飞船的服务器上。

　　希洛并不认为它的本体会待在飞船——之前它的自我介绍，是百玲号，而不是百玲3号——这意味着它是一个自由的AI吗？

　　那百玲号和百玲3号之间又是什么关系呢？

　　他把飞船的服务器系统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那个AI的蛛丝马迹。

　　玲从终端窗口给他发消息：我扫描了飞船上装配的所有数据库，关键词百里，虫母，雄虫，无结果。

　　希洛仿佛听到玲叹气的声音——等等，为什么我能听到她叹气的声音，水母本体也不在这里啊？

　　唉……希洛干脆躺地上，任凭自己洁白的长发散落在地上，湛蓝的双眸无神地盯着舰桥天花板的投影，那是中央星的拍摄画面。

　　很漂亮的星球，曾经有个美丽的名字，洛伽星。

　　老师说，这颗星球曾是虫族的中心……后来人类把它夺回来了……夺回……老师是站在人类一方的吗？

　　如果虫族曾统治人类，那怎么说网络上历史书里都会留下痕迹。

　　历史上确实有帝国，但帝国的种种文化制度，都清晰地说明它是人类文明而不是虫族的文明。

　　不过，虫族的文明又该是什么样的？像白沙星那样原始的吗？

　　老师以前说的话总是有种自相矛盾的感觉。

　　……玲好像又在干什么，在修复数据库，好像又修复不成功？希洛听到她发出了女孩子清脆又有些骂骂咧咧的声音。

　　希洛压着嘴角尽量让自己不要笑出声。玲在他面前总是有种女孩子的矜持，不管说话还是发消息都冷静自持，还坚持扮演AI的模样，实际上他早看出来玲实际上性格挺活泼的。

　　奇怪的事情越来越多，不仅周围的事物奇怪，自己也奇怪，是不是累出幻觉了……头好晕啊，不想再思考了。

　　天花板上三维投影的光反射映照在希洛白皙但面无表情的小脸上，希洛试着放空自己的大脑。

　　“百里……你在吗？”

　　那个自称是百里的AI像是幽灵，希洛呼唤它，没有回应的动静。

　　要不是自己安安稳稳的跃迁到中央星附近，还以为那个低哑的女声是一场幻觉。

　　希洛叹口气，起身，拍拍身上沾染上的灰尘，拔下终端和中控台的连接线。

　　舰桥的门打开了——沈默手上提着一个盒子进来。

　　“我给你带了饭菜，小英雄。”

　　“谢谢你，沈哥哥。”

　　两人对视一眼，分别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尴尬和别扭。

　　好糟糕的称呼……两人心里都这么想。

　　“我们算一同经历生死的朋友了，我也没有步入社会，我私下就直接叫你的名字了，”希洛低声说，“沈默。”

　　“当然，我也没有长辈的身份来引导你，我们的确算朋友，”沈默觉得他与希洛之间的距离拉近了，“希洛。”

　　“快趁热吃，有什么发现吗？”沈默在希洛面前表现得非常温和亲切，完全没有之前在餐厅伪装高冷男神的气质。

　　“没有找到可追溯的痕迹，但这就说明这个AI不简单，它的主机肯定不在飞船上——它会不会跟玲是一种生物？”希洛一边取出餐具，一边解释。

　　“应该不会是脑虫，”沈默肯定地回答，“它应该是一个真正的AI，甚至可能觉醒了自我意识。”

　　希洛鼓起腮帮子嚼嚼嚼，用湛蓝的眼睛好奇地看着他：你怎么这么肯定？

　　“等飞船降落了，我带你去见一个叫平教盛的人，他说脑虫只剩下一只，那事实基本没错了。”沈默补充道，“这个人知道很多事，可以帮助你。”

　　“那我可以相信那个平教盛吗？”希洛追问。

　　“在中央星，他算得上可信赖的人，至少不会害你，但……也别太依赖他，立场不同。”

　　希洛还想再追问点事，但他看出来沈默有些回避，就放弃了。

　　“你知道你的老师在哪里吗，我问了玲，她也找不到你的老师，就像凭空消失了。”

　　希洛边吃边摇摇头，他也不知道神出鬼没的老师又跑去哪里了。

　　“老师他——很神奇，哪怕在岛上，没有通往外界的交通工具，他也能凭空消失。”

　　“啊？”沈默惊讶，“难道你的老师是纯粹的精神体？但我能看见他——不应该啊。”

　　“老师绝对不是精神体，”希洛继续摇头，“我怀疑他能用精神力穿梭空间。”

　　“听起来过于魔幻。”沈默提醒希洛这是现实世界。

　　“精神力的存在本来就很魔幻——我问过老师，他说我长大了也可以做到，好敷衍的答案啊，至少告诉我原理吧。”希洛吐槽。

　　沈默想到希洛的虫母身份，说不定真的可以。

　　只要希洛能长大。

　　就算是虫母，那么可爱又善良，也该有长大的机会吧。

　　看着希洛天使一般的脸庞，沈默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