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道是寻常》刘千羽

281、第七章—12—（1）

　　12（1）

　　冬天又一次来了，它仿佛是在秋天的门外徘徊了很久。然后，一下子就突然降临到省城的角角落落。

　　隔着迷蒙的云烟，太阳变成了润红的颜色。发出来的光，也不再是炽热难耐的。只有正午的太阳光，照在了覆盖着厚厚积雪的野地上时，反射回来的，才显得耀眼些。那些落在树上、楼上和行人道上的阳光，被它们一下子就吸了进去。它们就像是总也吸不饱水的海绵，贪婪地吞噬着每一缕带着温度的阳光。

　　路边大榆树的叶子，已经在第一场大雪过后，全都掉落光了。本来还在秋风中□□地抖动着的，枝丫最高处的大叶子，也被呼啸的北风吹得不知去向。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枝，如同怪物坚硬的手指那样弯曲着，伸向空中，伸向边界不清弥漫着的云。

　　一教和二教之间，那个有两层花瓣形的喷泉池，来回循环的水早就抽干了，里边满是积雪。二教和它前边的钻天杨，沉默地矗立着。进出大楼的侧门翕动着，一下一下地反射着光，那证明有人不久前曾进出过。前边广场上的雪，已经被扫到靠近小花园低矮栅栏的边上，中间的水泥地面露出清冷的灰白。一辆乳白色的213吉普车，就停在二教大楼前边的水泥路面上。

　　今年冬天的考试月，缺了老六，还差点缺了老二。

　　胡大爷的眼睛从报纸上抬起来，透过门卫室宽大的玻璃窗，看了看穿着长羽绒服走进门厅的小霞，又回到了他认为有些无聊的报纸上。

　　小霞不用跟胡大爷打招呼，也从来没跟胡大爷说过要找谁。但胡大爷认识老二，说那是我们寝室打扮得最正式的学生。好像还擦胭抹粉的，老二看上去很白。这个上下楼都像是一阵风似的小巧女孩，每次都是来找老二的。但胡大爷却不敢确认，小霞是不是老二的女朋友。因为他也看见过，老二和其他女生有说有笑亲昵的样子。

　　胡大爷叫不出来我们的名字，但知道我们是同一个寝室的。他还知道，那个几乎每天都去打开水的，是我们寝的老三。因为我当着他的面喊过老三，而我却不记得了。他对打扮最正式的老二有些微词，因为有一次，老二在三更半夜时敲过楼门。胡大爷披着大衣给老二开门后，老二连句客气话都没有。

　　小霞来的那天下午，只有老三和老二在寝室。小霞好像是和老二约好的，让老二在寝室等他。老三后来跟我说，小霞来的时候，他觉得小霞好像要跟老二说特别重要的事情。他和小霞寒暄了两句，就找个借口离开了。寝室里只剩下小霞和老二。

　　小霞与老二的恋人关系，在我们系里几乎人尽皆知。老二的父母，却只知道老二有个女朋友，但从未见过本人。小霞是来和老二商量，今年过年前她想去老二家看看。在老二的父母面前，确定一下两人的恋爱关系。老二对这件事相当反感，在比这更久的以前，老二就极力回避过。这次是躲不过去了，小霞的坚持，让他发了疯似的抵触。他俩在寝室里的争吵声，隔着关得严严的窗户，在楼下都能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