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道是寻常》刘千羽

258、第六章—15—（1）

　　15（1）

　　外边的雨还是在下着。竟管我们不需要这么多的雨水，但浓云却不肯离开，雨仍然没日没夜地淅沥着。大树根处那个由水泥砖摆成的方形框框里，集满了一大汪水，盖住了黑色的泥。从皲裂的大树干上流下来的雨水，还在不停地往框框里注着。装不下的雨水，就从框框的最低处往外边流。那一大汪水就像是一面灰黑色的镜子，里面反照着黑魆魆的树干和浓深的树叶。还有灰灰的一大片，仔细看看，那是布满彤云的天。一阵风吹过，框框的水汪里留下了，褶皱的颤抖着的影子。

　　前些日子，学校组织我们全体学生体检。上次体检还是在入学的那一年，是入学手续上的一个必经程序。我们都不清楚这次体检是因为什么，反正不用管了，听从学校的安排就是了，也不用学生自己花钱。去校医院抽个血，照照X光什么的，在细雨蒙蒙中排着队等会儿，在狭窄的走廊里议论一会儿，也就检查完了。

　　我们班有四个人因为体检不合格，需要来一次复检。复检仍是不合格，他们要暂时休学一年，这是老九趁着老六没在寝室时跟我们说的。四个要休学的同学中，我们寝室摊上了一个，是老六。楼下寝室里摊上了两个，另外一个是名女生。学校好像要求他们第三天前必须离开寝室，非常着急。

　　我们和老六一起生活了这么久，也没看出来他与别人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除了老六比我们更沉静些以外。我既看不出他会因为什么得了传染病，也不愿意相信他非得离开。老六要是现在离开了，他明年是否会再回来，这谁都说不准。即便是明年开学时他能再回来，我们也都已经毕业离校几个月了。

　　复检结果出来的那天，包括老六在内的四名同学，被导员叫到了系里办公室。导员告诉他们立刻回寝室收拾东西，第三天前必须离开寝室。他们的休学手续，不用自己操心了，由系里安排上报学校批准。需要个人补充材料的，他们回去后再邮寄到系里来。

　　他们的休学时间只有一年。也就是说，学校只给他们一年的保留学籍时间。在这一年中，他们必须把病情控制在不再传染的状态。经过省级传染病医院出具的诊断报告，明年才能重新回到学校完成学业。明年条件不符合的，那已经度过的大学时光，就只能算是一种体验了。学校连个证明都不可能给他们，更别提毕业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