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与哲学的协商》弥羡

33、飞鸟想还乡

　　“砰——”牧椒拉开冰箱门，从冷冻区拾出一罐三文鱼猫罐头，用开罐器起开难撬的铁皮，从消毒柜拿了勺分在两盘碟子中。
　　“噔噔噔——”牧椒闻声抬头，一辆黑白重卡从楼上疾驰而下，差点急刹不及撞上牧椒。这才发现家里有两只猫，一只豹猫和一只奶牛猫，只得认命地再抽出一个盘子。

　　她盯着台面上的三盘餐碟，思索着要不要再开一个罐头。越过三条障碍物，抬手不小心蹭掉了冰箱显示屏上的便利贴。
　　奶牛猫是个灵活的胖子，小胖爪精准地将便利贴按在脚下，只不过是带胶的那面朝上，黏在爪上登时变成了瘸子。牧椒只能无奈地跟在后面撕下便签，黄色的便签纸上字迹清晰，说不上是什么字体，不过一看就是练过书法的，牧椒跟着读出来：“豹猫叫起司，奶牛猫叫警长。”
　　旁边还用彩笔画了简笔画，寥寥数笔却很是形象。

　　“嘁，”牧椒将便利贴粘回原处，从冷藏区又拿了个沙丁鱼罐头，擦拭着铁皮上的卡通沙丁鱼，“幼稚。”
　　“警长？黑猫警长？”牧椒摸了摸奶牛猫的下巴，它呼噜呼噜地震动，看样子心情不错，“你的主人还蛮有童心的。”

　　照顾好三个嗷嗷待哺的崽子，牧椒这才有空将屋内转一圈，二楼没有一楼那么极简，全层平铺木地板，单是色调就温馨不少。
　　软沙发上堆满大大小小的购物袋，印花简洁明了，那些牌子她只在商场看过，随意拎起一件就是五位数。茶几上摆放着一部未拆封的新手机，牧椒按着流程开机设置，最后插入一张临时虚拟电话卡。想了想，还是打了个电话。
　　09001

　　嗡——
　　倒扣在桌面的手机不停震动，金洛暂时止住话题，手一摊：“那么，沈队您先忙，落地后我们再聊。”

　　皮质座椅没了重量再次膨起，咔哒，门被金洛反手关上，套房内再次陷入安静。沈修痕没有动，铃声只响了一次便再没响起。
　　牧椒没有执着于打通，这通电话唯一的意义就是告诉沈修痕她安全到了。
　　卸力仰躺在沙发上，牧椒在搜索框中打下：异化物官方回应。

　　词条下方最新一条点赞量1000W+，是A156区的官号，她还记得魏潜那欲言又止的模样，点开视频，主持人咬字清晰的播报从扬声器传出：“近日，A156区多地出现异化物袭击居民的事件，陈院士的预言一语成谶。对此，我们参考指挥中心先遣队及穹顶内的相关专家，作出以下回应。”
　　“城外的异化从新历104年开始，距今10年，陈老于新历103年预测并修建的避难所也就是A156区延缓了这一进程。关于如何处理异化物及异化物产生的底层原因……”

　　剩下的牧椒没有详细听，总结下来就是这场降雨是精准计算过的安全剂量，如果连这么微弱的辐射都承受不了，今后也很难生存。
　　联盟呼吁居民家中及建筑物内不养殖宠物及植物，减少除了人以外的一切非必要接触机会。

　　“喵——”警长吃饱喝足慢悠悠地跳上沙发，窝在牧椒旁边打着鼾。窗外夜色正浓，七万六千公里外的北极圈，冰冷流动的极光试图窥探埋藏在层层冻土下的末日种子库。那儿有着全球8000多种植物、150万份种子样本、30余亿种子总量。这座遗世堡垒，是人类重启农耕时代最后的资本。
　　一只驯鹿低头嗅了嗅坚硬的防爆层，不是苔藓。鹿蹄双双陷在冰冷的雪地中，它摇摇头，条件反射地打了个喷嚏，继续向北逆风而行。

　　“女士们、先生们：
　　我们的飞机将于20分钟后到达青泽区机场，感谢您一路上对我们工作的大力支持与配合……下降期间洗手间停止使用，为了您的安全请关闭电子产品……”
　　直到取完行李，沈修痕才看见金洛的身影，隔着层透明玻璃，他端坐在咖啡厅的高脚凳上，单腿屈起，朝沈修痕招了招手。

　　推开门，咖啡的浓郁香气扑面而来，咖啡厅内的灯没有全开，沈修痕寻了个空位坐下点单，金洛只得纡尊降贵地挪位置：“一杯香草拿铁，换燕麦奶，2Pump香草，谢谢。”
　　沈修痕给自己点了一杯海盐西柚冷萃，给金洛的燕麦奶换成巴旦木奶，将手机倒扣在桌面上说：“400舷币。”

　　金洛有些意外：“涨价了？去年还是360一杯。不过正好加个联系方式，没准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呢。”
　　沈修痕解锁的手一顿，划开屏幕：“没有这个可能。”

　　金洛盯着沈修痕的行李箱，显然是知道沈修痕出差的原因：“沈队就去这两天，需要带这么大的行李箱吗？”
　　“资料有点多，还是加钱托运的。”

　　金洛托着腮饶有兴趣地问：“我能打开看看吗？”
　　“您自便，不过这资料很重要，丢了可都是有监控证明的。”
　　“我会小心的。”金洛长臂一伸将行李箱拖到自己面前，“密码？”
　　“010203”
　　“既然是很重要的资料，怎么密码这么随便。”

　　凌晨五点都是赶着上班的上班族，没有钱也没有这个闲情逸致去喝四五百一杯的咖啡，因此装修精致的咖啡店内很是冷清。
　　金洛直接在过道上打开行李箱，一半是羽绒服和衣物，另一半则被纸质资料塞得满满当当，实在挑不出毛病。

　　金洛蹲在地上，慢条斯理地行李箱扣上，评价道：“这行李箱头重脚轻，沈队也不怕闪着腰。”
　　“不劳您费心了，才24寸不至于。”
　　“我没记错的话，沈队今年也24了？”金洛坐回凳子上，服务生端着托盘走近，将香草拿铁搁置在金洛面前。
　　“金主任也39了不是吗？”

　　金洛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端起咖啡杯抿一口，笑意顿时凝固：“你换成巴旦木奶了？”
　　“燕麦奶升糖快，年纪大了还是要多注意，坚果奶虽然有点微苦，但我相信金主任还是能克服的。”沈修痕站起身理了理衣服，拎起自己打包的冷萃，“400一杯，金主任可千万别浪费，我还有事，先行一步了。”
　　说完便推着行李箱径直出了咖啡厅。

　　金洛将咖啡放回托盘，轻轻推远，理了理衣襟去窗口点单：“您好，一杯香草拿铁，换燕麦奶，2Pump香草，谢谢。”

　　青泽区异能者研究总部。
　　“这是截止到1月15号的蓝宿区新增异能者名单，按月及街道划分，共170371人，其中S级18人、A级914名、B级2230，C级6207……”
　　“C级以下没有异化方向，仅有身体素质及五感的提高。”

　　“还算不错，我听说你们区有个疑似S级以上的异能者？”宫崎的脸从转椅后露出，“她现在人在哪儿呢？”
　　“她……在上次的走马灯里牺牲了。”
　　宫崎转凳子的动作一顿，惊奇道：“死了？”
　　“她不是治愈系的异能吗？听说你们队的那个陈仁，重度酸中毒、失血性休克、DIC，心脏都停了半小时还能救回来呢？”

　　沈修痕从笔筒中抽出只黑笔，盯着搜查官杂乱的办公桌又默默塞了回去：“我记得您喜欢玩MOBA类游戏。”
　　“可以啊，沈队记性这一块，”宫崎比了个大拇指，继续说道：“最近新出一款MOBA游戏《潮汐星轨》，顶尖游戏公司熵奥科技S+制作，月底公测，沈队要不要一起玩？开服玩家账号可贵呢。”

　　“如果不忙的话一定。”沈修痕拾起上一个话题，“治愈系异能和游戏里的脆皮辅助是一样的，所以没能救回她也是我的失职，我述职结束会回蓝宿区领罚。”
　　“哎——多大的事，而且也不能确定她就是S级以上啊，我等会给你写个证明，省得解部长找你麻烦，不过听说——”

　　宫崎凑近，小声招呼沈修痕过来：“漆砚执行官可能要回蓝宿区，你可别被她逮住小辫子。”
　　“谢了，我相信漆砚执行官不会为难我的。”
　　宫崎嘴角抽了抽，心说那是你没见过她，双眼放空：“但愿吧。”

　　菜市场。
　　六点正是买菜的高峰期，吆喝声、推搡声、讲价声混杂一团，却也是一天中最有人气的一刻。女人正在一旁排队等着豆浆，尽管大家都知道那是勾芡出来的没营养，总归比营养液好喝。

　　拿到豆浆，女人便被“请”到了一个僻静处，来人戴着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只能看见瘦削的下巴和一撮金发。
　　“凌晨你在机场载了个女人，还记得吗？”
　　司机咽了口唾沫，如实答道：“记得。”
　　“她去了哪儿？”
　　“一个富人区，具体是哪儿我忘了。”

　　“你最好如实回答。”男人陡然逼近，司机倒退一大步，装得满满的豆浆随着动作溢出一大片，哗哗浇在油污遍地的水泥地上。
　　“那边的路我不熟悉，她半路就下去了，不信你去查监控。”司机攥着豆浆袋子，刚刚有些豆浆溅到鞋子里，现下鞋袜都被浸湿了，黏糊糊难受得很。
　　“行车记录仪呢？”
　　“早就坏了，一直没买新的。”

　　男人低声咒骂了一句，还是跟着司机去车里检查，见确实是坏了，坏得那叫一个经年累月、不堪重负，终于可以下岗再就业进入循环了。
　　“内存卡呢？”
　　女人闻言一愣：“什么内存卡，这个行车记录仪有内存卡吗？”

　　得，线索算是断了一半。男人戴上卫衣帽转身就走，半晌从便利店内钻出来：“给，赔你的豆浆和鞋子。”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司机用皲裂的手指数了数，足足五百块，赔这两样东西绰绰有余。
　　这世上还是好人多啊。司机将钱塞入钱包内，启动车子，晚上可以包点肉饺子吃了。

　　“扣扣——”司机咧着嘴的笑容一顿，摇下车窗，是一张甜甜的娃娃脸，“阿姨，你还记得今天凌晨您载的女生吗？”
　　五分钟后。
　　“谢谢阿姨。这一千您拿着，行车记录仪还是有必要买的，不然出了事故赔偿可不止三位数。”
　　司机抱着一千五，整个人晕乎乎的，她觉得那位明星真是她的财神大人，五千加一千五，短短半日六千五到手。鸣笛声接连不断响起，司机这才发现已经六点半了，临时路段这个时间不给停车，拧开钥匙，一脚油门回家煮豆浆喝。

　　六点半。
　　牧椒准时地自然醒。一睁眼便看见三只黑白棕粉的小崽子眼巴巴地围在沙发旁，一个个饿得两眼冒绿光，却没一个敢打扰她睡觉的。
　　一月份天亮得晚，她不拉开窗帘也知道外面漆黑一片，哈欠连天地起床准备猫饭蛇饭，打算吃完饭睡个回笼觉。

　　多亏金洛三年雷打不动地送菜，练就了她一手好厨艺。三只黏人精吃了一顿后便纷纷缴械投降，秉持着天大地大吃饭最大的终极信念，心甘情愿地任凭差遣。
　　“啧啧，你们之前过得什么苦日子。”牧椒想找欧芹碎和黑胡椒研磨瓶没找到，零嵌入冰箱上方是定制的柜子，一般备用东西会放在上面。她搬了个凳子，正好够仰视……

　　扫了一圈都是些洗碗刷洗洁精，警长扒着牧椒的身体蹭蹭向上爬，不一会儿就爬到肩头。
　　“下去，我要下来了。”牧椒扒拉了一下没推动，警长纵身一跃，精准地咬上顶端柜门的……木板。

　　“哎！瞎吃什么呢？你是仓鼠吗？”
　　警长听到仓鼠咬得更起劲了。

　　“你——”
　　牧椒斥责的话半晌没说出口，薄薄的木板被警长啃食出一个洞，一截泛黄的纸张滑出一个角。
　　牧椒很清楚那是信封，因为她已经看到红色的邮政编码，并且是被人刻意密封在木板层中的。
　　沈修痕知道这封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