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相思》极夜

33、第 33 章

　　东方已经现出了鱼肚白，快马赶去，城门已经大开，普通老百姓和平常一样出入着，浑然不知宫里正在发生的变故。

　　问了守门的士兵，知道沈天白已经进城了，看那士兵脸色，他必然在猜测将有大事发生，但他又如何能想象如今宫中的情景呢？

　　东门已然大开，却无一人守门，进去之后，一阵血腥味直入鼻中，入目的却是满地的尸体，残肢断臂，四处横陈，几乎没有立足之处，整条路上已经是一片血红。

　　跟在我后面的小左骑上前来，“太子，不如……。”

　　我知他想说什么，他以为我停在那里不动，是被那满地的尸体吓怕了，或许他还想让人把尸体清理了好让我过去，但我既然注定满身血污，多上这些又有何惧？将来恐怕还会有更多人的血啊！

　　我一摆手，“马上到瑞阳宫！”也不等小左回话，回手一鞭，身下的马长嘶一声，踏着尸体奔驰而去。

　　瑞阳宫是我父皇所在的寝宫，若真的有人想要夺位，那父皇就是他首要的目标了。越接近瑞阳宫，尸体似乎越来越多了，但有一点颇为奇怪，我顿时生了疑心，勒住了马缰。

　　“太子，怎么了？”小左骑到我身边问道。

　　“小左，你不觉得太静了吗？”若苍佑他们已经将人擒下，那必会来接我，现在却不见他们人影，若双方还在交战，那为何一点声息都没有？这里面似乎有些不对劲。

　　小左沉吟了一下，点了点头，“确实有些奇怪，太子，不如待我前去看看！”

　　我点点头，“那也好！”

　　看着小左下马悄悄的走进去，我心中仍有些不安，细细将计划回想一遍，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妥，难道是……李希？我唯一担心的便是这个人了，但我已吩咐过苍佑，若他有异动，格杀勿论，李希手上并无兵权，就算他身边有不少能人异士，但以苍佑的武功，想要杀他并非难事，李希这么精明的一个人，又怎么会给我这么一个名正言顺杀他的好机会呢？

　　我正自想着，远远便看见小左向我这边跑来，到了我跟前，有些气喘吁吁。

　　“太子，沈将军的军队，还有三皇子的人正和明王、宏王僵持着。”

　　“李希？你没看错！”李希怎么和沈天白站一边了？我以为以他的性格，应该是坐山观虎斗才是。

　　小左点点头，“错不了，三皇子还在劝明王和宏王，让他们不要助纣为虐，还说只有太子才是真命天子，要他们不要逆天而行！”

　　这个李希，到底在想什么？我都觉得有些糊涂了，依我平日对他的观察，他对这个皇位的野心决不下于大皇兄。

　　“苍佑呢？还有，有没有看到我大皇兄？”

　　小左摇了摇头，“没有，两个人都没有看到！”

　　大皇兄这样的人，也值得苍佑亲自对付吗？这里面，果然有些古怪！

　　“走，过去看看！”我下了马，向瑞阳宫走去，这件事已经脱离了我的掌控，若有一步走错，怕只怕满盘皆输！……不，我不可以输！决不可以！……夜寒，夜寒，我怎么可以让你回到李希身边？！

　　悄悄地潜进瑞阳宫，只见原本华丽的花园如今也已一片狼藉，死尸遍地，我看到了李希和沈天白，他们身后应该是沈天白的京城护卫队，还有一些服装怪异的，恐怕是李希手下的人了，另外一边却是明王和宏王的京畿二营，端王爷的那一对人马应该没有来。双方不愧是京城中的主要力量，就算伤亡惨重，也仍是纪律严明，不见丝毫混乱。

　　心中却有些无奈，倘若我登上皇位，要花多少时间才能重新培植这样的势力？

　　李希嘴角带着笑容，长身而立，衣襟微动，一派从容，似乎眼前有千军万马也毫不动容。我心中暗叹，李希果然是帝王之相，他那个笑容，似乎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早已不在话下。明王和宏王却有些神色焦虑，不时朝寝宫里张望，但却也只能看到那扇紧紧关闭着的朱漆大门。

　　我心中一动，难道里面出了什么事？

　　我心念刚动，就听到“吱呀”一声，那扇厚重的朱漆大门竟然缓缓开启了，所有人都侧目看向那边。

　　里面出来的竟然是苍佑，他抬起右手臂，他的手上竟然是一颗人头——大皇兄的人头！他双目怒睁，脸也已扭曲了，似乎有满腔怒意，断口处犹有血一滴一滴的流下。

　　四周一片寂静，但显然每个人心思皆不同。

　　苍佑环视了一遍众人，道：“皇上驾崩了！”此话一出，一片骚动。

　　父皇驾崩了？怎么会这么快？

　　他一挥手，琅琅道：“大皇子李维轼父夺位，不顾伦常，天地不容，死有余辜！”他转向明王和宏王，“两位王爷还要逆天而行吗？”

　　原来是大皇兄！他难道真的那么迫切想要这个皇位吗？一登九五，父子反目，兄弟相残，果然如此啊！

　　我走了出去，“事到如今，两位王爷又何必执迷不悟呢？”

　　李希走了过来，我正不知他要干什么时，他竟然向我跪下，口呼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你……。”我被吓了一跳。

　　“父皇已经驾崩，太子理所当然是我朝的新国君！”

　　我不解的看着他，他难道不想要这个皇位了？这时，众人也都跪下了，口呼着万岁，惟有明王和宏王犹自站着，面面相觑，正犹豫之时，两把剑架在了他们的脖子上，我一看，拿剑的两人竟然是他们的副将。

　　李希站了起来，“两位王爷，识时务者为俊杰，看来你们的手下都比你们懂这个道理！”

　　明王低叹一声，“大势已去！”

　　“皇上，如何处置这二人？”

　　“暂时押入天牢吧！”我看着李希，从他脸上却看不出任何端倪，李希这人，到底存着怎么样的心思？当真是令人难测啊！

　　我看向两位王爷的副将，“你们叫什么名字？”

　　那两人跪在地上道：

　　“属下张保！”

　　“属下宋高！”

　　我点点头，“很好，从今天开始，京畿二营就由你们接掌。”

　　那二人欣喜的对望一眼，忙不迭的向我道谢。我看着他们，心里却有一个疑问，京畿二营是两位王爷一手带出来的，难道一位亲信都没有？这种时候有人倒向我这边，不足为奇，但竟没有一个人例外，就显得非常奇怪了。刚才向我下跪时，竟然没有一个人有丝毫犹豫，难道是两位王爷做人太失败，抑或是我真的是天命所归？……我突然明白李希那么笃定的原因了，这张保和宋高……，我看了李希一眼，嘴边露出笑容，就如他所愿一回又如何？

　　我走进父皇的寝宫，只见他倒在床上，双目圆睁，一脸惊恐，我叹了一声，就算一登九五，父子反目，但父皇又怎么可能想到他的儿子真的会那么狠心要杀了他呢？

　　伸出手将他的眼合上，回过头却见苍佑站在我身后，“苍佑，到底怎么回事？”

　　“属下进来时正好看到大皇子要杀皇上，属下想阻止已来不及了。”

　　“父皇身边没有人保护吗？”

　　他微微躬身，“当时情况混乱，是属下疏忽了！”

　　疏忽？苍佑也会有做事疏忽的时候吗？我闭了闭眼，忽然觉得有些疲倦。

　　“苍佑……。”

　　“太子有何事吩咐？”

　　看着他和平常并无两样的神情，我摇了摇头，“不，没什么！” 我初登皇位，身边不能没有他。这几天发生了太多的事，让我觉得好累，有些事，就算我早已猜测得到，但不问清楚是不是会比较好呢？心中虽然这样想，但仍不免觉得凄惶，天下之大，竟然无一人可对我完全付出真心，当真是我太失败吗？

　　外面突然传来嘈杂声，我走出去，却看到李希扯着一个小太监的衣领，在呵斥些什么，我心中觉得奇怪，很少见他对下人这么情绪失控的。

　　“发生什么事了？”

　　底下的人面面相觑，似乎不知怎么回答我，我见小左的眼神躲躲闪闪的，便朝他道：“小左，你来说！”

　　“太子……哦，不，皇上，那个……你不要生气，那个……。”

　　我故意脸一沉，“连话都说不清楚了，那要舌头和嘴巴干什么，干脆割掉算了！”

　　小左赶忙把嘴捂住，“太子，你说笑的吧！那可不行啊！”

　　我看他那样，觉得好笑，斜睨他一眼，“那还不快说！”

　　“是衣衣……。”

　　“衣衣？他回来了？”我抓住小左的肩，急忙问道。衣衣怎么会那么快回来了？莫非……莫非夜寒出事了？

　　“辛大哥！”

　　我听到衣衣的声音，转头，却见李希抓着的小太监正是衣衣，他满身是血，神情狼狈，身上的衣服被利刃划开，有好几处皮肉都翻卷出来了。我急忙走过去，“衣衣，出了什么事？”

　　李希一把将他推向我，咬牙切齿的道：“你好好问问他吧！”

　　我心中忽然有不好的预感，能让李希失控的除了夜寒还能有谁呢？

　　“衣衣，快说，怎么回事？”心中明知夜寒必然出事了，但仍旧希望不会太糟，只要在天黑前赶到花间阁找到金针素心不就可以了吗？

　　他看向我，眼中隐隐带着泪光，“辛大哥，对不起，端小王爷……端小王爷他……他死了！”

　　死……死了？怎么可能？不是还没到晚上吗？怎么会……怎么会那么快就……？

　　我抓住他的肩，拼命摇着，“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说，给我说清楚！”

　　“我带着端小王爷刚骑到河边，突然出现了一帮人，他们一句话都没说，就拔剑冲过来，我想保护端小王爷，可是只有我一个人，端小王爷……端小王爷……。”

　　我握紧双拳，“那些人是谁？”

　　他摇摇头，“我不认识，不过，这把剑当时刺在端小王爷身上，我想拉住他，可是只拉到了这把剑，端小王爷就……就掉到河里去了！河水很急，我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他从身后拿出一把剑来。

　　我接过一看，剑上满是鲜血，是……夜寒的血吗？

　　为何连我的血液也都无法控制了呢？他们在翻腾，在叫嚣，要找一个出口发泄。夜寒，这是一场摆布人的游戏啊，你不想让我摆布吗？所以要这么急离开我吗？我还没有告诉你，还没有告诉你……

　　“啊！”紧紧地握住那剑柄，猛地砍向地面，深深地刺了进去，我跪在地上，剑身上鲜血依旧红艳，这把剑也是要这样深深地插进夜寒的胸膛的吗？……

　　半晌之后，我听到了一声冷笑，“他死了，你有这么伤心吗？那又为什么要利用他？”

　　我……利用了他？是的，我是利用了他，我当时只是在想，只有他病入膏肓，父皇才会让我出宫，只有他病入膏肓，我才能名正言顺的出宫，才不会让人怀疑这是我设下的一个圈套，因为在别人眼里我和他的交情不浅哪！

　　“如果想为他报仇，就杀了他吧！”衣衣被推到了我眼前。

　　我站起来，不解的看着李希。

　　“在你们出城之前，我早已派人去保护夜寒了，夜寒死了，到现在还没有人来回报，你不觉得奇怪吗？”

　　原来他早已知道我的计划了，“你想说什么？”

　　他看了一眼我手上的剑，“我要告诉你，这把剑很特别，比平常的剑窄了一半，江湖上很少有人用这种剑，而我手下正好有这样一个人，我派去保护夜寒的人里也有他，你应该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吧？”

　　我看看衣衣，他眼中闪着泪光，拉住我的袖子，“辛大哥，我说的都是真的，你要相信我，我没有害端小王爷。”

　　我突然有些心寒，衣衣的样子和他上次杀死柳无时好像啊！

　　我背起手，“三皇兄，你觉得凭衣衣一个小孩可以杀了你那些手下吗？如果真是这样，我就要怀疑三皇兄的眼光了！”

　　“你！”他看着我，“你以为我不知他是谁吗？他当初既然有能力杀得了柳无，如今又怎么没有可能杀了我那些手下呢？你今天若不杀他，我也一定要杀了他为夜寒报仇！”

　　他伸出手来欲抓衣衣，我走上前，挡在衣衣前面，“大胆！三皇兄，你既然已经承认我是皇上，又为何在我面前喊打喊杀的？莫非三皇兄忘了君臣之纲？你说衣衣杀了夜寒，请问是你亲眼所见，还是有人对你说过？既没有人证，又没有物证，事情都不明朗，三皇兄怎么可以如此冲动？今天三皇兄护驾有功，也累了，回去歇着吧，这件事朕自会好好处理，若真的如三皇兄所言，朕决不会有所包庇！”

　　他听我这么说，呆了一下，随即道：“好，既然皇上这么说了，臣自然不敢违抗，只望皇上好好调查才是，不要姑息养奸！臣告退了！”他看了我一眼，又狠狠的看了衣衣一眼，转身就走。

　　“你早知我的计划，早知我在利用夜寒，而且你也明知夜寒会有危险，为何还要顺着我的计划？”

　　他的脚步顿了一下。

　　“你的这个将计就计看来失算了！”

　　“你！”他转过身瞪了我一眼，见我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便拂袖而去。

　　“辛大哥！”衣衣在身后拉了拉我的袖子。

　　我的笑渐渐隐去，转过身，没有看他一眼，只是道：“跟我进来！”便走进了父皇的寝宫。

　　苍佑也跟着进来了，而且替我关上了门。

　　我背对着衣衣，“衣衣，还不想说实话吗？”

　　“辛大哥，我说的都是实话！”

　　一声清脆的声音回响在寝宫里。衣衣坐在地上，捂着左脸，不可相信的看着我。我收回手，只是冷冷的看着他。

　　他低喃一声，“辛大哥！”

　　“不要叫我辛大哥，看来以前是我太宠你了，让你以为你做什么都可以，做什么我都会帮你解决，做什么我都不会怪你，是不是？是不是？”

　　衣衣害怕的看着我，我知道我从来不曾这样对他说话，或许，真的是我的错！为何要将他带进这污秽的地方呢？

　　我闭了一下眼，让自己镇定下来，“夜寒和你也有仇吗？你为什么要杀他？”

　　他低着头，没有说话，只是咬着下唇。

　　“说！”

　　他惊吓得抬起头，看着我，忽然道：“辛大哥是太子，将来是皇上，怎么可以那么轻易被人影响？而那个人，我一看到他，我就知道了，他左右了辛大哥你的情绪！我决不容许有这样一个人，所以他一定要死！”

　　“你！”我看着他，却不知该说什么，“就为了这个理由？”

　　他看着我点了点头。

　　“你！”我拿起手中的剑朝他挥过去，我看到他睁着眼睛，满脸的倔强，仿佛是在告诉我他并没有错，剑停在了半空中，我看向苍佑，“为什么？”为什么要阻止我？

　　“我怕你会后悔！”

　　后悔？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后悔！想起在燕府与衣衣相处的点点滴滴，好怀念那时候的衣衣，虽然倔强，但却天真，虽然任性，但却可爱，时不时还会露出狡黠的笑容，现在呢？我将他带在身边，却从来没有好好教导过他，难道真的是我的错？

　　我的手慢慢垂下，看了看衣衣，又看了看苍佑，慢慢的走向门口。

　　“辛大哥！”

　　我没有转身，只是说：“从今以后，我不是你的辛大哥，也不要再叫我辛大哥了！”

　　我走了出去，不顾衣衣的叫喊，骑上马，朝着他所说的河边疾驰而去。

　　又是尸体！原来每一具尸体都是差不多的，只是没有气息的躯壳而已，夜寒……也会这样吗？

　　我下了马，站在河边，正如衣衣所说，河水真的很急，掉进里面的人还有生还的可能吗？何况还受了重伤！

　　风吹过，又是挥散不去的血腥味，那么浓，唇边露出一丝笑容，真的，只要习惯就好，我现在竟然觉得血腥味并不那么难闻了，已经麻木了吗？

　　夜寒，你可真是幸运啊！那么快就摆脱我了，是吗？本来还想让你欣赏一场游戏的，看来你没有这个眼福了。

　　夜寒，你既然已经死了，我是不是该为你哭上一哭呢？……可惜了，我说过，今生再不流泪，无论为谁！就算为你也不可以啊，夜寒！

　　紧紧握住剑柄，却觉得全身的血液要随时爆发一般，我拿起剑，慢慢的割向自己的手臂，血沿着剑身慢慢的流到河中，一滴，两滴，三滴，……，我不知自己为何要这么做，只是那样静静的看着自己的血一滴一滴的滴入河中，那一刻，心中觉得好恬静，这段日子从来没有过的恬静。

　　我倒下去的时候，突然看到了一个奇怪的脚印，那是什么？我已来不及细想，黑暗就已将我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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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写得我超级郁闷啊！
　　我现在是在上机实习，后天要交一张大图，所以明天有可能没有办法更新了，现在正写到郁闷，所以写一章就要花五六个小时，觉得这样写不好，那样写又不好，唉，我要发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