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嘻嘻和不嘻嘻》美人愿

41、第 41 章

　　入户门前没了声音。
　　慕逸已经放弃了洁癖这一话题，之前杵在门前抠裤腿的人不抠裤腿了，但还是杵着。他微微皱眉，思考了几秒钟，抬手去按密码锁。

　　随着哔哔哔的声音响起，慕逸听见杵在身边的人满意地哼了一小声。
　　“……”
　　慕逸不知为何就笑了下。身边的人噌地抬起脑袋瞅过来，带着每次发现他笑都有的表情：“你笑什么笑？”
　　慕逸拉开门说：“进去吧。”
　　岑砚拧起眉重重哼了一声，转身往门里跨：“以后你再乱笑我就亲你的梨涡。”

　　慕逸正跟着抬脚，愣住了。
　　他漆黑的眸子卡顿地转了几下，看向岑砚：“……嗯？”
　　岑砚背对着他换鞋，看不到表情：“两个都亲。”
　　慕逸那只脚悬在门框上，眼睛缓慢地眨了一下又一下。

　　已经有些记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岑砚不再亲他了。
　　似乎很久很久了，久到能让他很清晰地将那时的岑砚和现在分清——小时候的岑砚和长大后的岑砚。

　　岑砚换好鞋后就腰杆挺直地离开了玄关，始终没留给慕逸一个正面。
　　也始终让人不知道他的表情。
　　就像是得知自己没有因为弄脏外套被责怪后，又恢复了底气十足的状态。而那句关于要亲梨涡此刻看来更像是下战书。

　　最终他的身影消失在墙角，慕逸跟着移过去的目光落在虚空一角，直到最终被收回，他又不知为何地笑了下。

　　他觉得岑砚似乎越来越有那时的影子了。
　　关于小时候那个，纯真，善良，爱笑，还很可爱。只是应该不会再像只小尾巴一样，总是哥哥、哥哥地追着他。

　　这头还没思考完，那头墙角消失的人影又出现了。岑砚狐疑地盯着他看了会儿，皱着眉说：“你干嘛呢？罚站呢？”
　　“没——”
　　“我说要亲你，吓得你失去行动能力了？”
　　“。”慕逸开始换鞋。

　　他换好拖鞋，把岑砚换下来歪扭了一只的鞋子摆好，再抬头，见墙角那边的人以比较满意的表情哼了一小声。
　　岑砚身上还裹着他的外套，无意识般的抬起袖子闻着味道，一边说：“你今晚不跑步吗？还要给我做饼干。”

　　他说这话的语气让人一下难以分辨，得琢磨琢磨，而慕逸并未琢磨，边走边说：“你吹空调的时候我跑过了。”
　　看到岑砚露出疑惑，他停下来，又说：“还去打了篮球。”

　　“你还会打篮球？”岑砚说出了如他所想的语气，“你还会打篮球？？？”

　　慕逸和他对视了会儿，下颌角以一种优雅的弧度微微点头：“嗯。”
　　岑砚一双大眼瞪得噌圆。

　　做饼干之前慕逸需要进卧室和浴室洗澡换衣服，门刚打开，应该不会再像只小尾巴一样的人又追了过来扒在门口问：“你真会打篮球啊？那，那你教我打篮球啊，我要长个儿。”
　　他说着想起什么，拧了下眉：“虽然很可能长不到天下第一高，但不能让人看到我就觉得我矮！”

　　之前出门夜跑的尤景潇回家了，进门就听到岑砚的大嗓门，有几秒的愣神，随后露出笑容，快速换好鞋走过去：“小少爷，你身体不难受了吧？”
　　“啊，”正陷在身高愤怒中的岑砚卡了一下，扭过头看，露出大大的笑容：“不难受了！你放心！嘿嘿！”
　　尽管他还是年复一年的感觉到冷，还是跑多了就得为了活命停下。

　　“那就好，小少爷你夜宵想吃什么，我收拾收拾就去给你做。”尤景潇顷刻间变为熟悉的男妈妈。

　　岑砚开心是真开心，笑容也是真的凝固了一下。尤景潇眼里始终装着他，笑容也立刻跟着顿住。
　　在场第三个人开口了：“以后我给他做。”
　　“啊？”尤景潇给岑砚做了这么多年夜宵，一下没反应过来。
　　“嘿嘿……”岑砚尬笑得太明显，挠了挠头说：“他要给我做就让他做呗，你还能休息休息……咱俩看电视去！”

　　他说完立刻感受到来自身旁的冷气。

　　岑砚非常想装作没看到，可是又觉得情况不同，这次不能无视，于是缩了几秒脖子，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自己硬气地迎上冷气源的目光：“不然怎么办，你要边看电视边做夜宵吗？”

　　话音落下，没答复的这段时间里，岑砚都怕沉默盯着他的那人要把厨房和客厅改造成合二为一。

　　好在那人看起来没有那么得想看电视，转身进了卧室然后关上了门。

　　岑砚松了口气，拉着尤景潇离开慕逸卧室的范围，他身体不好归不好，发质一直很好，富有光泽和密度，走路总能看到他的发丝在随着脚步呼扇呼扇。只要不是生病难受，他就不会表现出病气。而这样的前提是需要不断补充体力，体力不够，或许对别人来说只是累和饥饿感，却能让岑砚一下子就病倒。

　　回到自己的卧室，洗澡换上睡衣，岑砚围着床转了两圈，还是决定去书桌前坐着，他觉得慕逸给他做夜宵，肯定是为了让他能更好地学习。

　　岑砚刚坐定打开电脑，就连忙登录微信给尤里发消息。

　　之前在车上玩手机的时候，通知栏并未显示有微信消息，尤里今天可能不问题了，但是得和尤里说一下今后可能要晚回来打篮球的事。

　　不一阵，卧室门被敲了三下。
　　“想喝牛奶还是果汁？”慕逸开门进来问。
　　岑砚扭头看他，想了想，说：“我想要加点蜂蜜，还是喝牛奶吧，果汁加蜂蜜我没喝过，想一想觉得味道好像不会太对。”

　　慕逸站着听他说完，垂眼思考了几秒，说：“都给你做，你尝一尝。”
　　岑砚一愣，表情逐渐有些苦恼，但这次他试着去做出选择：“我好像不太喜欢尝试没尝试过的，我好像喜欢吃吃过的，喝喝过的。”
　　慕逸眨了眨眼，点头说：“我知道了。”

　　尤景潇洗完澡出来，见岑砚卧室门开着，于是擦着头发走过去说：“小少爷的头发长了，我看他走起路来有点盖眼睛，你明天陪他去剪剪吧？”
　　慕逸正准备出卧室，停下又转过身看向岑砚。
　　岑砚头发长了，尤景潇能看到，他怎么会发现不了，每次头发都是他带着岑砚剪的，甚至是抱着岑砚剪的。但以前他会帮岑砚决定，现在需要岑砚自己决定，因为岑砚上次说过，不要再把他当小孩。

　　“是长了……”岑砚抓了一撮刘海，对眼看了看，“那就明天去剪吧。”
　　他突然“唔”了一声：“可是明天只能晚饭后去剪，这样的话明天又不能打球了。”

　　尤景潇回自己卧室学习，慕逸去厨房做夜宵，岑砚的卧室又变回安安静静，他趴在桌上等尤里的消息，挑了一撮头发在手指间转来转去。
　　没想到等来了岑雪的消息。

　　看得出，她好像确实很忙，这是时隔岑砚硕士毕业典礼后，她第一次给儿子发消息。也看得出她是意识到这些后，就连忙发消息给自己的儿子。
　　妈妈：宝贝在干什么？
　　妈妈：妈妈现阶段很忙，没能联系你，抱歉

　　岑砚从坐在椅子上，到盘腿到椅子上，再到蹲着缩在椅子上。
　　他两只手放在键盘上边，来回看两条消息。

　　可能是联系得太少，他至今还是不能习惯和岑雪的联系从邮件变为微信。

　　邮件发过去，只需要等回复，也一定会回复。
　　可是微信从消息发过去的那一刻开始，人就不可避免地开始等回复。

　　原本的时候，微信在岑砚这里被一下子突显了它的实时，可是渐渐的，微信对他来说也变得和邮件一个性质。

　　岑砚在键盘上打字输入，回消息过去的时候，已经是二十分钟以后。
　　却也只有几个字：妈妈，我在学习，没关系的

　　并非亲人之间的想念传达，更像是问答模式。

　　可这次也并非上次的等不到回复，岑雪不一阵就回来消息。

　　妈妈：妈妈有一个对你来说不知道算不算好消息的消息
　　妈妈：要不要听？
　　妈妈：想听妈妈就要说咯^^

　　岑砚愣了一阵，又盯着键盘看了一阵，这才回复出去：想听
　　然后迟钝地笑了，又连忙点击鼠标，回复过去一个表情：/呲牙

　　卧室里光晕一片暖黄，还有书桌前的窗户外，相比之下暗淡许多的月光洒进来，岑砚蹲在椅子上，心跳加快得很迟钝，但确实在一点点加快。

　　电脑外放传来消息提醒音。
　　岑砚一激灵，连忙把手抓到鼠标上。

　　妈妈：宝贝最近有没有听说国内百所名校联名的科技大赛？
　　妈妈：妈妈作为邀请嘉宾和裁判会出席
　　妈妈：到时候来研究院看你

　　三条消息，岑砚愣愣地看着，直到尤里发来的消息音又搞得岑砚一个激灵。

　　虽然岑砚处理情绪一直很慢，但他此刻回神之后甚至不知道做出什么反应。
　　应该要拥有什么样的心情？应该要拥有什么样的情绪？应该要拥有什么样的表情？

　　这一瞬间，岑砚露出了前所未有过的茫然。

　　无能，所以给不出回复，岑砚静止了不知多久后，关掉了岑雪的聊天框。

　　他手抓在鼠标上又发了会儿呆，等找回天才的思考能力后，点进了尤里消息音响个不停的聊天框。

　　狗蛋：有个妹子看上我了！

　　狗蛋：愁死我了
　　狗蛋：我可是要学习的！

　　狗蛋：我心里要装的是学习，不是女人！
　　狗蛋：我眼里要看的是知识，不是情书！

　　狗蛋：哎呦妈，愁死我了！

　　岑砚懵懵地看着一堆消息，然后笑了起来。
　　他手往键盘上一放就开始劈里啪啦地打字回复。

　　：现在都秋天了，你都已经18岁了

　　狗蛋：是啊，我18岁

　　狗蛋：我性别男，18岁，高四生，家底剩六百，等下个月兼职钱发了，家底就能提升到3000出头

　　狗蛋：跟我恋爱吧！
　　狗蛋：你愿意吗？

　　岑砚愣了片刻，哈哈笑着回复。

　　：我愿意
　　：只要你把那3000出头的家底全部上交给我
　　：我每个月会给你发零花钱的

　　狗蛋的聊天框显示了会儿正在输入，然后发过来一个：。

　　岑砚窝在椅子上笑了半天，见尤里没再发消息过来，就起身出卧室转了一圈。

　　慕逸正在厨房做饼干，身上系着围裙，穿着一身柔软舒适的居家服。他做饭的时候都会把头发束起来，有时斜斜地从脖颈侧边编发过来垂在胸前，有时只会从后颈处简单地捆个发圈束在身后。

　　岑砚趴在墙角边偷看。
　　他是踮着脚尖猫着腰潜行过来的，估计那边做饼干的人也没发现。
　　他跟每次一样，看着看着眼珠就不转了，只盯着做饭的人。

　　岑砚幻想过很多事情，但从未幻想过岑雪给他做饭的样子。
　　虽然隔离他的玻璃罩早早就被打破了，但孤单终结前后，岑雪都未曾参与进来，可能因为如此，哪怕是尤景潇不在岑砚都会感觉到的想念，在岑雪那儿岑砚就感觉不到。

　　那一段迟钝的心跳加速，可能是因为，也只能因为是他在岑雪那里收到了从未收到过的实时回复。

　　孩子想念妈妈。
　　这种感情岑砚可能永远都不会懂。

　　岑砚正偷看得入迷，尤景潇从身后的一声小少爷叫得他差点咬到舌头。
　　他一瞬间忙得又想去捂尤景潇的嘴又想去看有没有被慕逸发现又想先躲起来。

　　没再等有人说话，岑砚噌地转身一股脑跑进了自己的卧室。

　　坐到书桌前缓了缓气息，岑砚看到狗蛋的聊天框又多了几条消息。

　　狗蛋：你说你愿意，于是我考虑了一下

　　岑砚蹦蹬一愣，都顾不上呼吸地埋头劈里啪啦打字。
　　：你神经病啊！
　　：谁要跟你谈恋爱啊！
　　：走开走开！

　　还没等他狂发第四条，尤里已经回了消息过来。

　　狗蛋：不是，我只是把你当成另一个人，独立的个体，设想了一下

　　岑砚一下没看明白，顺着看过去又倒着看回来，长松一口气。
　　还以为这辈子的清白就要毁到好兄弟手里了。

　　狗蛋：然后呢，我就觉得吧

　　岑砚等了等，也没等来他的觉得，打字催促：觉得什么啊？

　　狗蛋：我好像不喜欢年下

　　狗蛋：那个女孩也比我小，好像才16岁，刚高二，你想想

　　岑砚看得一惊，连忙回复。
　　：不能和未成年谈恋爱
　　：小心我报警，把你抓去监狱

　　狗蛋：。

　　岑砚正准备严肃地再说几句，听到卧室门被敲了三下。
　　不用想都知道是慕逸，肯定会自己开门进来，岑砚扭头去等他。

　　确实是慕逸，手里端着一个托盘，身上还围着围裙。
　　“刚才怎么出来了？饿了？先吃点。”他径直走过来，把托盘放在了岑砚的键盘旁。

　　“饼干做这么快？”岑砚惊疑不定地刚说完，就看到托盘里是一排切成芽的哈密瓜。

　　作为一个拥有在新疆开农场的爷爷的人，岑砚一眼就能看出面前的哈密瓜出生在外省，但他还是很开心的，哈喇子瞬间直流，也毫无保留地喜形于色：“谢谢你！”
　　“嗯。”
　　岑砚捧起一芽啃，啃完反应过来，疑惑地问：“你怎么还不走？”
　　他突然“啊”了一声：“我太没礼貌了我太没礼貌了，哥也想吃？哥吃哥吃。”

　　他急急忙忙地，自顾自说着，拿起一芽瓜给慕逸递，结果看到慕逸在看他的电脑屏幕。

　　岑砚静止了几秒，猛地把头扭过去看电脑屏幕。他一目十行地扫过和尤里发的消息，去检查和尤里聊过的消息。
　　毕竟一时间大脑空白，都忘了和尤里聊过什么。

　　好在虽然微信窗口被开到全屏，但也显示不了太多条消息。

　　也没说什么嘛。
　　虽然说了谈恋爱，但那是假设，前因后果都能在当前显示的这些消息中看到。

　　慕逸漆黑的眸子终于转动，视线从电脑屏幕上移开，他像是没打算说话，转身要走的样子。
　　岑砚刚松了口气，就见他又站定脚步。

　　“怎，怎么了？”给清清白白的岑砚频添成倍的做贼心虚感。

　　“你们每天都聊天？”慕逸问这话的时候比平时多了语气，但对岑砚来说不好确定这到底是什么语气。
　　岑砚窝在椅子上仰着脑袋望他：“是啊……”
　　慕逸薄唇微动了几下。
　　岑砚赶紧下移视线盯着他的嘴唇。
　　薄唇抿住了。
　　岑砚：“？”

　　岑砚可急死了。
　　你要说什么？说啊！

　　岑砚呼了一鼻子粗气，一把抓住他围裙上的口袋，生怕人就这么转身走了：“你说啊！你要说什么你说啊！”
　　“放开。”
　　“哦。现在说。”
　　“说什么。”
　　“……”

　　两个人，一个低头，一个仰头，对视着，僵持着。

　　岑砚又一把抓住那个围裙口袋：“你不说，我这次就不放开！”
　　慕逸向下看了一眼，再抬眼看他。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又是半晌僵持，岑砚憋不住了：“你说啊你！你真能急死我——”
　　“你上次给我发消息是什么时候？”
　　“啊？

　　岑砚愣完反应了一阵。

　　结果脸色几经变化，最后黑了脸。

　　砰地一声，慕逸被搡出去关在了门外。

　　慕逸脸上很罕见地带着懵然。

　　“上次，上次，”黑脸浑身飘着黑雾，从牙缝里挤着字，“上次！晚安！你回过吗，只知道上次上次！”

　　卧室变回安静，岑砚拉开椅子窝回去，一抬头看见铺了整个屏幕的微信窗口摆在他面前。他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眼睛一翻又开始盯着屏幕外，手底下倒是抓住了鼠标。

　　“其实我也没那么怪他……”他嘀嘀咕咕地慢慢移动点击鼠标。

　　他始终没在看屏幕，却还是在几下点击后，毫无例外地点进了慕逸的聊天框。

　　手从鼠标上移来过来，搭在键盘上，岑砚又开始垂着脑袋。

　　垂了一阵，他打字。
　　：我不生气了，你再进来一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