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DOLiSH7][89]非营业时段》云小纤

10、（十）Merry Christmas

　　削了皮的苹果被捏在手中，刀子熟练地在果肉上一切一划，一对兔子耳朵就轻轻松松地成型。八乙女乐放下刀子，回头望见九条天和十龙之介站在阳台，两人正小声说着什么，天的眉头微微蹙起，表情忧心。
　　乐借着进厨房，放轻了脚步佯装自他们身后走过。
　　“如果20岁生日那晚没有喝醉，我就可以继续假装不把他放在心上，只需做好TRIGGER的center、你们的搭档。他在我心里占据的位置越来越重要，我就越来越不知道该怎么维持在粉丝面前的形象。同理，我担心他也会变得跟我一样。”
　　他听到天这么说着。
　　“我们今时今日所拥有的一切，都是用曾经的痛苦与泪水换来的，我不想再重演一遍。”
　　乐不动声色地回屋里坐下，继续切苹果。
　　九条鹰匡的到访及带来的消息不仅令他们感到意外，也让他切切实实地感到了焦虑。即便天当时就坐在他身旁，他仍感觉他们的距离正被一双无形的手拉远，使得他想要不顾一切地抓住。
　　从在地下酒吧三人第一次碰面，也是天第一次以真实身份和面貌出现在他面前，他就知道那张天使般标致的外表下有着一颗刻意隐藏与疏离的心。到后面TRIGGER共同经历了风雨起落，他以为他们的心已牢牢靠在一起，而他也直面了自己的心意，主动与他贴近，就算偶有争吵，也会有一方作出适当退让。
　　“我也舍不得天离开这么久，但要是他真的想去好莱坞，我们也不能左右他的决定。”回酒店的路上，龙劝导他说，“让天好好想一想吧！”
　　“我只是有点沮丧。”乐的笑容里夹带着苦涩，“看来我还是没法成为那个能左右他决定的人。”

　　回国已有一段时间，马不停蹄投入工作的乐好不容易有空给天打电话，每次不是撞上了天在演出就是在美国的半夜，两个人总是不凑巧地错开时间，只能靠在Rabbit Chat上留言，但两人同时在线的时间也是少得可怜。
　　“这些天公演结束后都陪着九条先生去见一些国外演艺圈的相关人员，比较少看手机。”天在RC解释道。
　　“是好莱坞那边的人吗？”
　　“是的。”
　　“我和老爸讨论过，若是未来三年你把发展重心放到国外，那TRIGGER的大部分工作肯定或多或少都受到影响，最好的办法就是暂停团体活动，以个人发展为主。当然，这并不见得是坏事，毕竟我们三个人目前在各自的领域也能独当一面，暂时分开发展也不会太差。三年后你成了国际巨星，TRIGGER再度合体也能顺理成章与国际接轨，走向世界。”
　　天看着乐一本正经地在RC上告知他这种重要的信息，一时竟愣住了。
　　“怎么样？你其实很想去好莱坞的吧？想去就去，我和龙都会尊重你的决定，但你也不能阻止我过去陪你的决定。反正到时候TRIGGER暂停活动，我这队长也可以暂时卸任，没什么好顾虑的。”
　　“什么叫没有顾虑？就算不一起活动，TRIGGER也还是TRIGGER。我不在，你和龙更应该长留在国内，让粉丝经常看到你们，稳住他们的心。而且你不能老是以我为先，你也有自己的工作，多为你自己想一想。去了国外会丢失多少工作机会，我不相信你没想过。”
　　“你看，你从来就不相信我能处理好，而是又一次急急忙忙地先把我撇下。”
　　“八乙女乐，你够了。我还在外面，不想跟你吵这些。”
　　“那回去之后，你给我个电话。”
　　“晚上还要跟剧组开会讨论最终公演的细节，过两天吧。”
　　“好。”
　　然而乐等了好几天，也没有等来天的电话。他忍不住打过去，听着手机里一声又一声响了很久，他仍按捺住焦躁的心情等待。
　　终于那边接通了，天的语气却冷冷淡淡的，声音还有些疲软与沙哑：“你知不知道美国现在几点了？”
　　“你也知道很晚了？不是说好要给我打电话的吗？”
　　“……抱歉，今晚聚餐喝得有点多，回来就睡了。”
　　“看来你跟他们聊得挺开心的。公演那么累，你还有时间跟别人见面吃饭。”
　　“我确实很累，需要休息，没别的事就这样吧。”
　　“我等了你几天的电话，你就这种态度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还想问你到底怎么了。”积累多时的耐心和脾气在这一刻耗尽，乐质问他，“是还没生完我的气，还是你已经决定好要去好莱坞，干脆把我放置不顾了？”
　　“你打越洋电话来是为了跟我说这些的话，那我不想再浪费时间跟你吵架。”
　　“我没有要吵架，我只是——”
　　电话被天一下子挂断，强行终结了这段已然忘记初衷的对话。

　　握着手机的手无力地垂下，天一连咳嗽了好几声，顶着因发热而痛得快要裂开的脑袋爬起床喝了几口水，水杯旁还放着所剩不多的几片感冒药。
　　他躺回被窝里，难受地蜷起身体。
　　连轴转加上休息不足，他还是没有扛住，在平安夜这天的公演开演前病倒了。所有人都劝他回去休息，他的戏份不算重，可以让其他后备的演员临时替换上场，可是天坚持要亲自上场。看着他以一如既往的水准出色地完成了表演，剧组上下都对他赞不绝口，在后台给他报以了掌声。
　　回到宿舍的他吃过药便昏睡过去，手机来电和消息提醒一个都没听见，把给乐打电话的事完全忘了。
　　天拉高被子捂住还在发烫的头。不是没有从通话中听出乐的压抑，他怕再说下去那快要哑掉的声线会暴露自己有多么脆弱无助，只想赶快打发过去才扯了谎。
　　打开RC，全都是十多个小时前收到的来自陆还有好友们相继传来的节日祝福，时差原因日本那边早就在过圣诞节了。他看看时间，刚过美国的凌晨零点，克里斯和吉米也给他发来了祝福信息。
　　天强打起精神一一回了信息，除了那个被众人祝福刷到列表最底下的唯一沉默的账号，在这个被浓厚的节日气氛包围却冷得彻骨的冬夜里格外沉寂，安静得不存在似的。
　　犹豫再三，他还是点开了聊天界面，敲下一句：“Merry Christmas.”

　　圣诞当天，最后一场公演在铺天盖地的掌声中落下帷幕。天朝着台下深深鞠躬，灯光闪烁的舞台上彩带飘扬，纵使并非身处常站的C位，他仍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悸动。
　　待到散场的幕布完全落下，天原本绷得笔直的身子便彻底一松，被站在旁边的吉米托住了后背才不至于倒下。
　　“听我说，你的烧还没退，必须立刻回去休息。”吉米把他扶到了后台坐下。
　　“不行，还要去参加宴会和做采访……”
　　“还去什么？有克里斯和几位主创在，没事的。”
　　吉米的头往外一点，跟正好走过的被众星拱月般包围的克里斯示意，克里斯随即比了个“OK”的手势。不一会儿外头闹哄哄的声音散去，记者和粉丝大概都被带到别的地方去了。
　　“看吧！克里斯是我们这里的大明星，他很受欢迎的，很多人都冲着他来。”
　　“我知道。”天接过吉米递过来的毛巾，擦去头上的汗，“在我成为偶像之前就听说过他的名字，大名鼎鼎的百老汇王子。”
　　吉米的表情却没有特别高兴，“其实如果没有我，我是说，如果我们没有在一起，他或许还能变得更加知名，不仅限于百老汇这里。”
　　“为什么这么说？”
　　“你知道NDAP吧？就是好莱坞的那个企划。克里斯去年就被邀请了，但是他坚持要留在这里，他说他不想成为好莱坞的大明星，只想跟我在百老汇演音乐剧。他说，我才是他唯一的梦想。”
　　“原来克里斯也是个恋爱脑。”
　　“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恋爱脑’，这个词形容得真好！”吉米哈哈笑着说，“可我知道，他是为我撒了谎。我们去过好莱坞几次，我看得出来他向往着那个地方。只是现在，他不得不陪我留在百老汇这块小小的舞台上演音乐剧。说真的，我有时也会感到害怕，怕他有一天会后悔他的决定，后悔和我在一起。”
　　“别担心，不会有那一天的。”一只手按了按吉米的头，克里斯脱下戏服外套扔到一旁，得意地说，“不瞒你们，就算没有NDAP，也有好几部好莱坞的电影在找我洽谈，虽然不是主角，但都是很棒的剧本。”
　　“真的吗？我怎么不知道？”
　　“现在知道也不算晚，我这不是给你惊喜吗？”
　　“恭喜你克里斯，你果然是最棒的！”吉米兴高采烈地拥抱了他。
　　“那当然！快去卸妆换衣服，宴会就要开始了！”克里斯拉起吉米的手，还不忘对天说道，“还有天，我跟其他人打过招呼，说你先回去休息了。快把身体养好，回头我们再约。圣诞快乐！”
　　“圣诞快乐。”望着两人携手离去，天取出药片就着温水吞下，拿出手机拨了号码，那边却迟迟没有接。
　　他只好打开RC，点进乐依旧沉寂的聊天界面，上一条“Merry Christmas”的留言仍显示未读。
　　“公演全部结束了，我处理完余下的工作就回来，到时候我会第一个告诉你我的决定。”
　　手机刚放下就有电话进来，天抓起一看，怀揣的那点期待消失在来电显示九条鹰匡的名字后。
　　“我在洛杉矶，有几位制作人想要见你。你公演结束了吧？过两天可以来这里一趟。”
　　“九条先生，对不起，我不能去，我想尽快回国。”
　　“你真是越来越不受教了。”九条无奈道，“无论怎样，好莱坞的事我希望你再认真考虑清楚，我会和他们说你还需要时间，晚点再给答复。我不希望你错过这种机会，同样的，我也不希望你变得感情用事。”
　　“我没有感情用事，这是我经过深思熟虑后的决定。未来几年我还是想把重心放在国内，和TRIGGER一起。”

　　东京也在下雪。
　　天拉拉帽子和口罩，拖着行李快步走出机场。
　　他从姉鹭那里打听过，龙今天在大阪拍摄外景，姉鹭一般会陪着一起去，至于乐，听说近日接了不少新通告，今晚就要出发去北海道。天为此偷偷改签了机票，赶搭一早到达的航班提前一天回来，没有告诉任何人。
　　出租车行驶在马路上，车内的暖气烘得人昏昏欲睡。尽管困得快睁不开眼，可在看到车窗外的大型广告板后他又清醒了几分。广告板上的乐含笑注视着每一辆经过的车子和每一位过路人，那动不动就喜欢亲吻他的薄唇正优雅而不失性感地微微勾起，轻而易举便捕获了人们，尤其是女性的关注。
　　回到熟悉的属于TRIGGER三人的“家”门外，天抖落身上的雪，刚自病中痊愈的身体似乎不太经受得住寒意的刺激，他冷不防打了个喷嚏。
　　门在这时毫无预兆地从里面打开，门内门外的两人猝然四目相对，错愕地望向彼此。
　　“你要去哪里？”天率先开口打破短暂的沉默，那点轻微的鼻音在口罩阻挡下并没有很明显。
　　“有工作要去北海道。”
　　“不是今晚才出发吗？”
　　“时间临时有变动，正要去机场。”乐的手还握住门把，一边肩上背着行李袋，“你不是明天才回来吗？”
　　“你也会关心我什么时候回来？”
　　“抱歉，最近比较忙，你的留言我都看了。”乐侧身给他让路，却还是被粗暴拖进来的行李箱碰到了脚。
　　天踉跄了一下，被乐及时从后面拉住手臂。
　　“回来了就好好休息，我赶时间，先走了。”
　　“你不想知道我的决定吗？”
　　“你不用急着做决定。我说过，不论你的决定是什么，我和龙都会尊重你的。”
　　“你有看到我给你的留言，那应该知道我为什么提前回来。”天扔下行李，走到他身前强行关上门，挡住他的去路，“挂你电话是我不对，你也没必要生气这么久吧？！”
　　“你一定要现在谈吗？”乐摘下口罩露出一张略显疲倦的面容，“我从来没有生你的气，我只是在气我自己。你可能没有察觉，你这阵子对我的态度又回到了我们刚交往的时候。在面对粉丝和媒体时，你总是走在最前，在面对我时，你却总是半推半就、踌躇不前。”
　　“我没有……”天嘴上否认着，心中却一虚，霎时间想不出言语反驳。
　　“你还记不记得，当初你和我交往了半年才答应我的邀约，跟我去旅行？在那之前，我们连接吻的次数也屈指可数，我甚至随时都有在做好被甩的准备。我常常在想，我还能在你身边呆多久？会不会有一天你腻了，又或者想做回那个只属于舞台和粉丝的九条天，就把我甩了？可是我又贪得无厌地告诉自己，慢慢来就好，我有信心让你变得更加喜欢我、让你不后悔和我在一起。结果证明，是我过于自信了。”乐盯着天那双同样倦怠并失去光彩的眸，“纽约那时，你和龙说的话我都听到了，你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所以我想，既然我们的步伐总不一致，我也始终做不到像你那样完美维系好事业和感情的平衡，令你没有安全感，那么我们要不要先回到交往之前的八乙女乐和九条天的关系？”
　　“八乙女乐，你什么意思？”
　　“与其让你为难该如何甩掉我，不如由我先说出口。”乐重新戴上口罩，掩盖脸上的酸楚和失落，“我本想借着去北海道的机会，静下心来再想想怎么处理我们的关系，没想到你会提前回来。我会在那边待上几天，你也可以趁此机会喘口气，给大家一点冷静的时间。”
　　“……我明白了。”他往旁走了一步，让出门口的路，转身靠着墙，“在我选择骂你和打你之前，赶紧给我滚。”
　　乐打开门，回望他背向自己的身影，“对了，那天给你打电话，还想跟你说一声节日快乐，被你提前挂断了。Merry Christmas，这可是我记得最清楚的一句英语。”
　　外面的雪停了。
　　天追出屋外，只来得及看到雪地上的一串浅浅的脚印，还有听见出租车远去的声音。
　　他的身体跟室外的空气一样冷冰冰的，进屋许久也没暖和起来。他摘掉口罩，摸了一把同样冰冷的脸，摸出一片凉凉的水。不一样的是，这回从脸上摸到的水一开始是有温度的。他后知后觉地发现，那是他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