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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各种医疗器械频繁的发出警报声。

      走廊里人都步履匆匆的,手术室门口那手术中的灯一直亮着,一人一句的说话声很嘈杂,让人分不清到底声音到底是从哪个方向传出来的。

      我站在手术室门前,听着这些似乎始终隔着一层屏障的,嘈杂又虚无缥缈的声音。

      唯有脑子里一遍又一遍重复的那句,抱歉,我们真的尽力了是清晰的。

      眼前似乎走过了很多个医生,手术室的大门也正朝我敞开着。

      我不太敢进去。

      砰——

      窗户与窗框装撞击发出的巨大声响吓得我立刻惊醒,然后条件反射一般从沙发上坐起来。

      我揉了揉有些胀痛的太阳穴,悄悄松了口气。

      还好醒来了。

      这样的梦我做过无数次,我不想走进那间手术室,不想面对那张盖着白布的床,但无论我怎么想逃离,我都一定会见到床上的人。

      见到那张毫无生气的脸。

      像是什么提前设定好的程序,我抗拒的意识是程序中必定会被消除的bug。

      我从沙发垫子底下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中午十一点二十四。

      应该睡了很久,身上提不起一点力气来。

      时间下面显示的日期有些陌生,我有点分不清什么发生过,什么是我幻想出来的。

      好像病情又加重了。

      窗外的天空阴森森的,体感上也很沉闷,看起来一定会下场大雨。

      昨天我收到了一条短信,是一个中年女人发来的。

      我认识她,她叫楚美幺。

      给我发消息说她得了白血病。

      为了证明自己说得是真的,她拍了很多份检查结果和病例过来。

      我知道她说的是真的,因为我之前是济钟医科大学肿瘤科的高材生,我老师手把手带我看了临床数不清的病例,她发给我的那些东西,我随便扫一眼就知道她到了什么病程。

      但我没有回她。

      我应该......也不太想救她。

      正恍惚着,思绪又被手机铃声打断。

      我看了一眼屏幕上的备注,心不在焉的接起了电话。

      电话那头是一个少年的声音,开口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哥你现在有时间吗,就是......你能过来找我一下吗?”

      “好。”

      我没多说什么,只拖着疲惫的身体起身洗漱,然后在换好衣服以后,从柜子里放着的小药板子上抠出两粒药片,干吞下去。

      刚给我打电话的,是我前阵子养的小情人。

      他脾气不好,特别容易跟人起冲突。

      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是在某个巷子深处的清吧门前,他一个人打赢了一群人,然后得意洋洋的朝那群人吐了口口水,说有本事现在就报警。

      他打人的钱是我赔的。

      我只记得,当时我在透过他,看另一个已经死掉的故人的影子。

      后面他就一直跟着我,说看我很有钱,在我手下做什么都可以,他只是想得到庇护。

      然后我就把他养在家里。

      我不知道他原来叫什么名字,他说我某次喝醉了的时候,听我嘴里喊了很多遍小楚,所以他把户口页的姓氏改成了楚。

      说这样的话,以后我再喊这个名字,他就可以答应了。

      很冒昧。

      我没有把他当情人,甚至没有主动称呼过他。

      但我不知道应该做什么反应,索性就由他去了,就当是又养了一个小孩。

      我看了一眼手机里他发给我的位置,果不其然,派出所。

      又跟人打架。

      位置上的派出所就在离我家只有两条街的地方。

      那调解室的警员跟他,跟我,都快混成了老熟人,上次见到我,还问我要不要充个vip,给我来三休一的特权。

      我走路过去的。

      进派出所大厅的时候,我看见了一个瘦瘦高高的身影。

      观感上很高,但实际应该比我矮一些。

      那人带着帽子和口罩,看不清脸,只能给我一种身形很单薄的感觉。

      伸出的手骨节特别明显,头发也是干燥的枯黄色,一看就长期营养不良。

      他似乎注意到了我,但只是匆匆看了我一眼就离开了,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觉得有点像落荒而逃?

      我看着他走向了户籍科,而后有警员认出了我,给我指了一下调解室的方向。

      “秦先生啊?”

      “又来接弟弟了?他们进去有一会了,你快过去吧。”

      我礼貌的回应了一声,往调解室走去。

      我来找的,算我弟弟吗?

      我没想过这个问题。

      所有人都知道,我有个青梅竹马的白月光,比我小了三岁,是我省吃俭用拿着零用钱不厌其烦的带着看病才活下来的。

      我的小竹马叫楚隅,前几年病死了。

      慢性髓系白血病。

      我记不清他死掉了多久,也不知道他的祭日具体是哪一天。

      我是独生子,生在小县城的独生子。

      楚隅是我的邻居,我们经常凑在一起,在别人眼里,自然而然的就成了兄弟。

      但我从来没让楚隅喊过我哥哥,因为我喜欢他。

      没有思考过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只记得,我听不得别人胡乱给我们定义关系。

      我走到调解室门口,敲了敲门,例行公事一般询问了一下情况。

      这次被打的是个看起来就还没成年的小孩,对方家长嗓子都喊哑了,坐在长椅上抹着眼泪。

      具体是因为什么打起来的,我真的没有耐心听。

      我能做的,大概也就只有在那头开价的时候,不反驳,直接给钱。

      我不缺钱。

      因为我现在是个企业老板。

      或者换句话说,霸道总裁。

      给了钱以后没过多久,我就带人出了派出所。

      身旁跟着我的人似乎是不想我生气,一直在叽叽喳喳的跟我讲话:“哥,这次真不是我的错。”

      “你相信我呗?”

      “别冷着一张脸嘛,我又不是你公司那些等着听你训的员工。”

      我停下脚步,偏过头淡淡看了他一眼。

      他似乎有些心虚,低下头不敢看我,连说话的声音都变小了:“好吧,我也等着听你训。”

      我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不训你。”

      “下次不要随便跟人打架,不要动手。”

      我知道他不会听的,但我还是说了,我也不懂这到底是种什么心理,可能觉得自己真的站在了长辈的位置。

      “你每次都这么说。”

      “你总给我一种,下一句话就是不听话就不要你了的感觉。”

      他一边往前走,一边泄愤似的踢着路边的石子。

      我呼吸一滞,随后快步跟上他,朝他开口:“那我......”

      我本想问他什么,但话到了嘴边,却忽然忘记了自己要说的。

      “算了。”

      我好像忽然就明白了。

      早些年,我从不跟我的小楚讲大道理,我永远向着他。

      小时候小楚因为没人管,他妈妈也不给他钱,就只能穿着又脏又破的衣服,像个小泥猴子一样的站在其他小孩身边。

      没少受欺负。

      我不止一次的教他打回去,他从来没听过我的。

      回忆里这无数个瞬间,我讲得应该都是不怪你,下次不要这样了。

      没错,我就是每次都这样说。

      甚至我还总觉得,小楚不听我的话。

      直到这一刻,我才猛然意识到,原来我这些话,落到小楚的耳朵里,会变成这个意思。

      “你别生气呀哥。”

      “哎呀,你咋玩不起呢,我错了,我都没过脑子,我就随口抱怨一句。”

      我不想理他。

      因为我很清楚,我不亏欠他。

      但我只要一想到,我的小楚化疗时掉光了头发,眼眶红红的看着我说,他不是听话小孩,就觉得胸口发闷。

      我回答得应该是,我爱你无关你是不是听话小孩。

      是我说错话了,是我没有意识到他想听的是什么。

      他不想给我添麻烦,不想给我增加进老师办公室或者派出所的负担,不想让我把钱花在赔偿上,所以才忍气吞声,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

      “哥?”

      身旁的人拽住我的袖口晃了晃,还专门凑近了观察了一下我的表情。

      “到楼下了,你回家吧,我去趟公司,晚上再说。”

      我匆匆结束了话题,然后看着他进了单元门。

      我给助理打电话询问了一下工作进度,然后让秘书安排司机过来接我。

      该交代的都交代完了,我坐在单元门的楼梯上抽了支烟。

      我能感觉到,我的记性越来越差,而且时间观念也越来越混乱,从前几天开始,连合同都要秘书当着我的面搜百度上的北京时间替我填上。

      一支烟燃尽,脑子确实清醒了不少,正好来接我的司机也到了我家楼下。

      打开车门,我最先看见的就是坐在副驾还努力探出半个身子来跟我打招呼的秘书。

      “嗨老秦,十几个小时没见,有没有想我?”

      “你正经一点。”

      于是他规规矩矩的坐回副驾,还特别正经的回复了我一句打工人必备素养的:“好的。”

      秘书叫时衍,是我的研究生室友。

      我们上大学就关系很好,他的主研究方向是神经外科。

      他知道我和小楚的事情,在我发现小楚生病自己跑出学校开车回县城的那天晚上,就是时衍给我填的假条。

      小楚病情恶化那会,正好我爸也生了重病。

      两个人的病历都握在我手里。

      我数不清楚啃专业书的时候我熬过多少夜,有多少次背书背到崩溃。

      所以我不需要别人来告诉我。

      小楚救不回来,我爸也救不回来。

      自那以后,我开始看不得医学相关的东西,又频繁做噩梦,长时间处在浑浑噩噩的状态。

      我爸爸不愿意看见我这样,私下找到时衍,说让他尽量多照顾我一点。

      时衍确实很关照我。

      他是个很好很好的朋友。

      我很难负担起两个人几乎每天都有治疗项目的医药费,然后不出意外的,我的精神也出现了问题。

      时衍那会在他老师托关系让他进的三甲医院工作,都已经转正了。

      他毫不犹豫,辞掉了那份工作,跟我一起接手了我爸的生意,开始学着做我身边唯一一个的秘书。

      现在已经是深秋的季节了。

      就算是中午,车窗开了一条缝,也还是让人觉得凉嗖嗖的。

      我没有注意到走了多久,只知道回过神来的时候,车已经快行驶到公司楼下了。

      时衍掐着时间,车拐到公司楼下之前撕下便签本最上面的一页:“快到公司门口了,给你讲讲我刚临时安排出来的行程。”

      我脑子里乱乱的,闻言便一点面子都没给他:“不想听。”

      ......

      时衍没强迫我,将纸条塞我手上,等车停稳,还替我开了车门。

      到目前为止,都很平常。

      像以前无数个我已经度过的日日夜夜一样。

      但众所周知,不出意外,就一定得出点意外。

      我跟时衍一起走进了公司大楼,然后按下电梯上行按钮。

      电梯门打开,我抬头,刚准备给里面的人让出供人离开的距离,却在看见来人是谁时大脑空白了一瞬。

      是给我发病历的那个女人,楚美幺。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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