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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陆空流还或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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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年前,莫凭栏曾遭遇一劫,差点灭门。
彼时,羽翊军入驻莫凭栏,要求他们尽全门之力,找到前国师陆良枝的下落。墨卿被羁押在莫凭栏内,不得出门。
整个莫凭栏调动了全天崇所有的眼线,七天之后,终于找到了陆良枝的下落。
斯兰国,一个毗邻望崇的小国,两国之间隔着绵延的无相山,而陆良枝便藏在无相山下,斯兰国内。
神召下旨,让东方秋冥将他就地诛杀,不得有误。
三天后,遥远的八角楼乡,一位斥候传回消息:陆良枝已死,尸身被东方秋冥就地焚烧,带不回神召复命。
那天之后,整个望崇江湖似乎突然沉入了无底的黑湖中。
东方秋冥闭关,叶珀失踪,辉月城与神召彻底决裂,唐门封山。所有名扬天下的门派与高手,一夜之间全部销声匿迹,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莫凭栏内,羽翊军留下的残局还没来得及收拾,一个白衣染血的女子,抱着一个襁褓闯了进来,用剑架在墨卿脖子上,让他发誓,只要他活着一天,莫凭栏不得追查她怀里这个婴儿的下落。
琥珀仙以命换誓,若将来莫凭栏遭遇灭门之灾,她定用琥珀仙之命相助。
墨卿不傻,叶珀身后是整个辉月城,若将来莫凭栏再被神召盯上,辉月城可保全门不死。
他答应了。
可十九年后,当时躺在叶珀怀里酣睡的婴儿,本该消失在莫凭栏消息网中的少年,自己出现了。
墨卿一把将手中刚接到的雪飘花捏碎,眼神放空,好像看得很远很远。
三年前教他练剑,本就是为了让他更上一层楼,跑得越远越好。后来听说他死在赵家,墨卿心中遗憾万分,当年牺牲了那么多人保护他,如今,却还是死了。
可今日的消息,却让墨卿心中一震,他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做出抉择。
他挥手召来一人,拿起笔墨写了一则消息,郑重吩咐到:“这则消息,优先于其他所有,在今夜之前,势必让整个望崇都知道。”
来人一惊,上一次出现如此重大的消息,还是东方秋冥出关。三年过去,如今又是何人何事,竟又凌驾于其他消息之上?
他退下后,整个莫凭栏迅速运起来,雪飘花一张张往外飞去,莫凭栏专训的快马很快就消失在了锦官城街头。
就在墨卿尚未回神时,另一人急匆匆跑进来禀报到:“花家少主,回来了。”
墨卿立刻整装,往花家赶去。
天气凉了起来,锦官城满城的鲜花都已枯萎,银杏和梧桐落了满地,马蹄踏上去,掀起银杏果难闻的气味,掀得整条街道都是。街上行人很少,这个时节,大部分人都在忙着囤粮,有的去了城外,有的在家忙活,只有墨卿的身影孤独地穿行在城里。
两炷香后,他到了花府门前。
门前两尊石雕花神像落了厚厚一层灰,门环落了一半,角落的蜘蛛网诉说着如今花府的凋敝。
推开门,门内挂着简单的白幡,墨卿脚步一怔,脑海里浮现出花炎的脸。
是啊,那孩子已经坚持够久了,如今在这个时节离开,也是苦了他了。
花府中,没有下人往来。一年前,花寒姿为了节省府上开支,遣走了所有下人——因为花炎需要的药物越来越昂贵,光是华家手下产业的利润,很难为他买齐所有药物。
步入府中,四周的亭阁早已凋敝,墨卿踩着一地碎叶,慢慢走到了挂着白幡的正厅中。
花炎的棺材还放在那里,一盆纸钱烧得火热,一个披麻戴孝的女子沉默地跪在那里,整张脸埋进胸前,看不见表情。
“你来了。”马洋洋腰间系着麻绳,从门后走出来。
墨卿点点头,指着花寒姿问:“她怎么样了?”
马洋洋叹了口气:“我拿到解药后去辉月城找她,醒来后除了精神差一点,其他都没什么。只是刚回到锦官城,花兄他就......寒姿身体本来就弱,受不了刺激。”
他话音刚落,俩人就听到花寒姿突然低声抽泣起来,然后她扶着花炎的棺椁站起来,双手使劲去推棺板,几乎要把棺板推落。马洋洋急忙去拦,听见花寒姿撕心裂肺地吼着:“我兄长没有死,他只是睡着了,你让开,让我看看他,他没有死。”
马洋洋死死将花寒姿禁锢在怀里,转头递给墨卿一个眼神:“她现在时不时就会这样,突然爆发。”
花寒姿的指甲很尖,不停地刮在马洋洋的胳膊和脖子上,很快就布满了血痕。她闹着,突然停了下来,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盯着花炎的灵位,突然说:“我记起来了,兄长让我快去辉月城,快去辉月城找叶公子,他说叶公子要娶我,叶公子要娶我!”
马洋洋一愣,花寒姿突然一口咬在他手上,他疼得一缩,花寒姿便趁这空档摆脱了他,往门口冲去。
墨卿反手便将门关上,花寒姿一下扑到他身上,眼神凶狠,嗓子沙哑地像要吃了他:“你让我出去!我要去辉月城找叶公子!兄长让我去找叶公子!”
墨卿抬手,一下抓住她的手腕,手指摩挲过她的脉搏,顿时眼中升腾起悲哀的颜色。
花寒姿疯了。
马洋洋站在原地,丧气地低着头,一双眼却充满怜惜地看着花寒姿疯狂的背影。他明白,花寒姿在花炎病重期间,为了管理花家和锦官城,还要全天下为花炎找药,早已身心俱疲。此次辉月城一遭,中毒、致幻、濒死,爱而不得的遗憾终于成了悔恨,击垮了她。回来之后,花炎的离开,更是给了她致命一击。
马洋洋缓步走到花寒姿身后,他第一次,勇敢地伸出双臂,从背后抱住了她。
“寒姿,没事的,没事的......”
他将花寒姿往后拖走,墨卿的衣服已经被她挠得乱七八糟,他正了正身子,严肃地说:“她不能留在这里。”
“我知道。”马洋洋说。
马洋洋也明白,墨卿是整个锦官城里,唯一还在意花家的人。所以他说的,一定都是为了花寒姿好。花寒姿确实是不能再留在这里的,一来吕家肯定会暗中作梗,二来她如今的模样,靠自己是活不下去的。
“还有一件事,你必须要知道。很快,全望崇也会知道的。”墨卿说。
马洋洋神色疑惑,问:“什么事?”
“敖五,或者可以叫他——陆空流,他没有死。”
这一夜,锦官城当初最风光无两的花府,彻底人去楼空。
一个健硕的男子驾马出城,临行前他说:“我这一生都在为了变强而四处奔波,只有那段日子,我什么都不图,只想与我的兄弟朋友谈天吃肉,若是想来,那便是我此生最快乐的时光。所以,为了他,我必赴这一程。”
墨卿没有说话,他带着花寒姿,默默转身离开了。
马洋洋骑着马,马蹄绕着花府踏了一遍又一遍,马蹄声脆响,如同他的告别,那般清脆笃定。
他告别了三年的春光,也告别了一生所爱。
···················
罪臣陆良枝与三公主宇烟岚之子——陆空流,没有死!
这则消息一天之内传遍了整个望崇,所有人都在议论,这个人既然还活着,那他算是罪臣之子本该连坐,或是成为留着皇家血脉的天之骄子呢?
甚至,在如今皇帝无子嗣的情形下,他是否有争夺皇权的权利?
民间流言纷纷,所有人都在因他争论,甚至大开赌局,赌他下地狱,或是上青天。
但在第二天,就听说有一个江湖壮士,不知来路,也不明身份,掀翻了他所到之处的每一个关于陆空流的赌局。
这些赌场可不是吃素的,上面有当地官府庇佑,下面又笼络了不少江湖闲杂人等,统统都在追杀这个人。
他一路打一路逃,竟没有人能打赢他,一路追到了南境城。
南境城,非有缘人不能进。这些追他而来的闲杂人等被拒之门外,眼见他大摇大摆地入城去。有人说,他身份肯定不简单,不仅武功高强,而且能被南境城当作座上客,说不定是哪个世家门派的弟子呢。
有人沉思,说不像,他的打法个人色彩太强烈,简直就像是集合了各种正统拳法后,自己独出的一种拳法。
“可能是从花家出来的,他带着刺蕊。”有人提醒到。
“是啊,花家前少主,酷爱收集天下拳法而出名,他不会就是花家少主吧?如今花家破败,他也出来谋生了?”
马洋洋对这些人嗤之以鼻,从鼻孔里哼出一口气,转头对他们说:“你们今日所设赌局,以为陆空流是当局者,殊不知,真正入局的棋子,是你们这些什么都不知道的人!”
马洋洋人高马大,长得粗壮,说起话来却出人意料地像个读书人:“这个赌局,他一定会打破的。”
南境城内,两个黑衣少年站在不远处,其中一人的两颊布着分明的红色伤痕,他看着马洋洋慢慢走近,双手背在身后,沉默不语。
“你来了。”敖五还是先开了口。
马洋洋哼了一声,傲娇地将脑袋别到一边,眼神却不自觉地瞟向眼前人。
“你长高了。”马洋洋看着敖五的个子几乎要超过自己,要知道,三年前他还是个半大小子的时候,可没自己高呢。
敖五点点头,“是啊,马兄,三年没见了。”
他话音刚落,就被一个结实的臂膀给拥入怀抱,吓了他一跳。
马洋洋粗粝的双手重重地拍在他背上,呛得敖五咳嗽了一下。
“兄弟,这几年,苦了你了。”马洋洋直白的表达让敖五浑身不适,毕竟在旁人眼里,马洋洋肯定是那种不善言辞的大男子。
他苦笑一声,“你.....也辛苦了。”
“喂,你们俩够了,大男人家家的,搂搂抱抱像什么话!”唐星诞在一旁翻着白眼,整个人都要被他俩恶心吐了。
马洋洋一听,立刻放开了敖五,黑着脸朝唐星诞走去。
敖五见他这幅表情,怕是方才唐星诞说的话惹到他了,正欲伸手去拦他,却不料马洋洋双手一张,也将唐星诞狠狠搂进了怀里。
“臭小子,你怎么还活着。”马洋洋嘴上依旧不饶人,表情却松开了。
敖五一看,原来是这么回事。于是他自动忽略被抱得无法呼吸的唐星诞向他的求救,带着马洋洋朝江心阁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