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蛇祸案【五】 ...
-
“借人？”他低沉的尾音上扬，带了些不可查的不怒自威。
“擅御蛊之人，比如意枫思，大人身边可有此类人借用？”
二人一站一坐，玄衣男子背手，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大部分光线，梁文月娇小的身躯覆上一层阴影。
微生言迦长睫收敛，高高在上地凝视着端坐下首的蓝裳女子，身居高位之人，最忌讳的便是他人揣测、试探心意。
朝堂内虽波诡云谲，明枪暗箭不计其数，但这些年他阴狠毒辣之名远扬，几乎无人敢当面试探他了。
尤其还是如此明显的试探，真不知面前这女子是欲擒故纵还是无心之举，以她的聪慧来说，说是无心倒显得勉强。
仔细回想，从二人初识开始，她便不似寻常闺秀，步步逾矩，吸引他的注意。
莫不是特意来接近他的？
念及此，微生言迦目光沉了下来，梁文月却恍然未觉般，仍笑意盈盈与他对望，似乎在期待他的回答。
他默了一瞬，在当场拿下问供与就此揭过间左右摇摆。
罢了，狐狸总会露出尾巴的，若真是来接近他的，肯定不会收手的，来日方长。
“一盏茶的时间，给出说服我的理由。”
梁文月对微表情变化很敏感，她捕捉到了对方转瞬即逝的表情，怀疑。
她轻噫了声，顿觉微生言迦此人难搞，喜怒无常。
明明早晨人送她到驯兽园时还挺温和，现在这么严厉，又把她当成了犯人？
不过喜怒无常的人玩起来才有趣，未来的日子或许没有她想得那么无聊了。
“段流云带回的东西大人可看过了？”
微生言迦颔首，示意梁文月继续说下去。
“我在路上已将柳家庄相关细节尽数告知叶息，此案与蛊师参与其中，想必大人已有定论。”
“我们前往柳家庄时，那名蛊师还在暗处蹲守苏晴，刘老汉应该是发现了什么，才被灭口，而段流云带回的那条小黑蛇，和杀死刘老汉的青蛇一样，不出所料应该也是蛊虫。”
“现在案情有所进展，但是后续蛊师要出手阻止却是轻而易举之事，毕竟蛊虫防不胜防。”
“自家人才最了解自家人，大人不觉得我们需要一个蛊师协助吗？”
微生言迦神色微松，“此事我自有安排，你做好分内之事即可。”
“都听大人，大人说了算。”梁文月仰着头，水光盈盈的眉眼一瞬不瞬把微生言迦望着。
微生言迦能看到面庞细微的绒毛，他微微错开眼，视线下移，一截流畅皎白的脖颈映入眼帘。
因为主人仰头的动作，他甚至能看到青色的经络伴随着呼吸微微搏动......
微生言迦从未如此直视过女子，于女子而言，这是一种冒犯。
未有片刻思索，微生言迦立马转身，甩开的衣角擦过梁文月微凉的膝盖。
“今日就查到这里，梁姑娘早些休息。”
他走得极快，梁文月却还是看到了他红透的耳尖。
害羞了？有意思。
她支手撑着下巴，半个身子趴在漆木桌上，眼见微生言迦将要跨出门，懒洋洋地叫住了他：“大人，敢问今夜我睡在何处？”
如一泼冷水浇在头上，微生言迦立刻冷静下来。
这么快就露出马脚了，那不如他给她个机会。
“巡城司都是男子，休息的地方也多脏乱，如若梁姑娘不介意，我平时常待的静室活可供与姑娘。”
“没问题，都看大人安排。”梁文月接受度极高，只要不露宿街头就行。
巡城司与她落脚的客栈南北相望，等她走回去，天都亮了。
还不如厚点脸皮在这将就一晚。
微生言迦将梁文月带到静室休息区，静室分为两部分，左边是休息的房间，右边是处理公务的书房。
月色入户，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他心底冷笑一声，又是美人计，这种招式对他没用。
就在他等着身后女子抱上来时，只听到她疑惑的声音响起:“大人，可还有事？”
微生言迦:“？”
只见梁文月躺在床上，很是疑惑地望着他。
竟然真的只是休息，似乎还有些不满他还留在这，难道是他想错了？
不多做解释，微生言迦为梁文月关上房门。
来到静室对面的书房，点起了灯，彻夜未熄。
＊
翌日，梁文月醒来时，静室已没了微生言迦的身影。
反倒是叶息主动来寻她了。
“梁姑娘，昨日已按照你说的，着重调查了苏晴人际交往，苏大娘早年接生的所有记录，这是一部分名单，巡城司这边还在继续查。”叶息仍然是那副不苟言笑的冷峻模样。
梁文月一目十行地看完了，苏晴与苏大娘两人性格可谓天差地别。
苏晴从小活泼大胆，惹事不少，可以说从小麻烦不断。苏大娘是个热心肠，街坊领居谁有难处的，她总是第一个伸出援手，经她手接生的人少说就有几百。
如今已过了十数年，恐怕当事人都忘记了，更别说那些非富即贵的人家了，根本不会把一个接生婆放在眼里，记录在册的接生记录也并不完整。
收集到的一记录显示，苏晴今年三月突然退学，学堂差人问过，据说是生了场大病不能见风，又因为课业垫底，苏家索性给她办了退学。
但另一来自学堂内部的记录却显示，苏晴在退学前，曾经与人发生过争执，甚至对授课的夫子出了手。
此事过后，她便再也没来过学堂。
梁文月揉了把睡得发昏的头，“苏晴这边查起来快一些，叶大人，可否陪我去苏晴就读的明心学堂一趟？”
“梁姑娘叫我名字就好，明心学堂此时还未上学，我们可以现在过去，在这之前，我们还需要去见个人。”
“蛊师？”没想到微生言迦干事效率这么高，这么快就安排好人了。
跟着叶息，梁文月见到了人，身姿挺拔，灰衫布衣，即使面部做了些伪饰，她还是第一眼便认出来了。
无他，意枫思的瞳色太特殊了，令人见之难忘。
身着男装的意枫思见着梁文月，眯起眼，立即冷嘲热讽道:“这不我那狼心狗肺的‘女儿’吗？怎么你也进来了？”
她在记恨梁文月坑害她被抓的事。
梁文月从来不是个会认输的人，她仿佛才看到意枫思一般，两眼一弯，微笑回应道：“这不我那倾国倾城的‘柳姨娘’吗？怎么弄得这么狼狈？”
互相恶心，插人心窝子这事她向来得心应手。
意枫思脸色一僵，当即要发作，咬牙切齿，“梁文月！”
“少废话。”身后押解的巡城使将意枫思推得一踉跄，而后朝叶息行了个礼，“叶副使，人已带到，卑职先行告退了。”
叶息冷然扫了眼意枫思，“别忘了大人放你出来是干什么的，巡城司的监牢永远不缺人。”
意枫思长眉上挑，艳绝的面容浮现一抹冷笑，“又不是我求你们放我出来的。”
而后话锋又一转，“既然答应了微生言迦，我肯定不会袖手旁观的，时候不早了，你们确定还要在此处纠结吗？”
叶息当即领着梁文月出了巡城司，意枫思落在最后，行走间隐隐有沉闷的金属撞击声。
明心学堂位于朱雀街，原是长乐公主为平民女子开智而特设的学堂。
在长乐公主授意下，学堂不仅教女子读书识字，还广招天下名师，为她们传授骑射、医术、兵法......
学堂因此培养出了众多惊艳绝伦的女子，乃至日后起兵，长乐公主众多心腹便是出于此。
可自她兵败后，禹皇陈其罪于民，引得朝野上下激奋，长乐余孽惨遭围剿，明心学堂更是被直接拆毁。
后逢群青郡主重开明心学堂，招收先生给家境贫寒的子弟传文授课，此举为朝堂输送了不少寒门人才。
三人到明心学堂时，晨光未熹，枯黄蔫叶上霜色浓重。
三三两两的孩子背着书包走进学堂，今日教授诗书的先生姓徐，是个古板满口之乎者也的书生。
为免凶案引得百姓恐慌，叶息特地没多带人，也未穿官服。
“你们问苏晴？”徐夫子别过头，连连摆手，“这学生不是小生教的，不认识，勿找小生。”
他这样子摆明认识苏晴，自己都说漏了嘴。
只是这幅拒绝配合的架势在叶息拿出巡城司的令牌时瞬间化为飞灰，他瞳孔唰一下瞪得溜圆，“巡、巡城司？！”
意识到面前几人是恶名远扬的巡城司，他一下慌了，说话开始磕巴起来，“官、官爷，小生方才多有得罪，有辱斯文了，各位官爷是要问苏晴是吧，小生确实教过她一段时间，敢问她可是犯了什么事？”
叶息冷眼扫了过去，颇有些不耐烦，“不想死就问什么就答什么，苏晴离开学堂那日因何与你发生争执？”
被叶息这一通吓唬，徐夫子吓得不轻，将事情始终一股脑道了出来。
“那日小生正上课，她突然拍桌而起，和另一个学生秦小小扭打在一起，状如疯妇。”
“小生命人将她们拉开后，不过说了她几句，她竟当堂辱骂小生，不敬师长，还作势要上来打小生！”
“被拉开后，她便跑出了学堂，再也没回来过。”
徐夫子摇头叹息，似乎还心有余悸的样子，“招收这样野蛮不化的女子，一个两个都这样，真是败坏学堂风气，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唉...”
“那秦小小现在何处？”
“这谁知道。”徐夫子仰起头，浑不在意。
“学堂总有些女子上着上着就回去嫁人了，总归是要嫁人的。学堂是圣人之地，男女同堂成何体统，她们一来便引得其他男学生心猿意马，无心向学，纯纯败坏学堂的风气。”
“像你这样迂腐朽木都能来学堂授课，确实败坏学堂风气了。”意枫思冷不丁出言讽刺，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连自己都控制不住的男人，还是趁早净了身去宫里当太监，绝了心猿意马，四大皆空。”
“你这个夫子更应该以身作则，赶紧远离你的夫人、母亲、女儿，男女同处成何体统？然后你在自宫与出家里选一个，成就圣人之名岂不妙哉？”
意枫思的话攻击性十足，徐夫子脸色唰一下涨成了猪肝色，但囿于对方身份，他又不敢当面发作，只得连连赔笑着：
“大人，你这说得什么话，小生的家人怎么能与这事混为一谈呢。”
叶息没甚耐心了，粗暴地架起徐夫子就往学堂走，“少废话，学生里有哪些人与苏晴和秦小小关系密切的？”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蛇祸案【五】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