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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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月前，顾宅的主人得了急病去世，留下一对儿女。因子女年纪尚小，故而在临终前，将家中大小事务都交于了同胞弟弟打理。
失了一位兄长，这位胞弟不可谓是伤心，葬礼上哭的几乎晕过去，并对来客言，定不负大哥临终嘱托，将侄子侄女抚养成人。
他人所见所闻，只觉兄弟情深，难舍难分。
可再风光的葬礼也有结束之时，大门一关，他人家中种种外人怎知晓。日子一天天过去，藏在面具下的那张嘴脸终是忍不住了。
……
已是三日不见太阳了。
连绵的雨水成帘般挡在檐下，山那头压着更浓的铅云，有人不顾这风雨，从外头匆匆赶来，待见到屋内等候的人，当即慌张起来。
“姑娘快跑吧。”赶回来的小厮顾不得避让，一口气将自己偷听来的话全讲了。
“二老爷和二奶奶商量好了，打算趁着半个月后的河祭，要把你嫁给河伯。”
此话一出，屋内两人瞬间惊呆，丫鬟气得破口大骂，道那两人良心都被狗吃了，亲侄女都下得了手。
坐在窗边的少女更是六神无主，她撑着身子站起，满脸苍白：“我要去见哥哥。”
丫鬟的骂声停下，同小厮对视一眼，两人心里俱是一样的想法。
这怕是去见最后一面了。
……
连绵的雨水掩送那道鹅黄身影入院，走在前头开路的小厮有些沉默，打从大老爷过世那日起，少爷就一病不起，大夫看了后，说是忧思过度，需得静养。可方子都换了多少回了，人不见好转，还一日差过一日。
前几日少爷忽然从睡梦中醒来，打发到他姑娘这来，断断续续只有一句话。
宁弃了这家产，也要姑娘保平安无恙。
踏上连廊，也没见到守门的婆子，少女不曾多想，她匆匆推开弥漫着药味的房门，想向亲人一诉苦衷。
小厮和丫鬟有意留在了门外，给这对兄妹说些心里话。
窗外雨水不绝，药味混着湿气填满帷幔，不见病人的存在。少女不曾察觉，一进屋她便倒在床边痛哭起来，将心中的委屈尽数哭诉。
“哥，二叔要把我送给河伯，哥，我好怕，我不想死。”
她说了好一会，也不见以往来的安慰，当下不安起来，抬头望向床上人，不过半日未见，她的兄长颜色又差三分，那条她绣的竹纹素缎帕子搭在一边，安静的和主人一般毫无生息。
“哥哥。”
床上人闭着眼，胸膛不见起伏，不作回应。
少女呼吸断了一瞬，那只攥着帕子的手松开，颤抖着伸向了床上人。
不绝的雨水里忽然亮起一道闪电，外头丫鬟的声音响起：“姑娘，二奶奶带人来了。”
过后外头一阵推搡拉扯，婆子大掌一推，这半掩的房门彻底大开，携着雨水一块冲入屋内，吹散这仅存的暖意。
门口的妇人一身绫罗绸缎，头上的金饰闪闪发亮，看上去像位养尊处优的主，偏生一双手格外粗糙。
见少女伏在床边一动不动，妇人心中大约有了猜测，她面上不发作，还是那位好婶婶，要殷勤上前探望她那生病的侄儿。
只是她刚一挪步，少女便抬起了头，“不准来。”
她已哭红了双眼，下唇被咬出血来，柔弱不堪的身子伏在床边，毫无威慑力。
这般姿态妇人心中更欢，嘴上倒是越发温情了。
“我的好侄女，我也是担心侄儿，前来看看，不然等你走了我再来，岂不是打扰侄儿休息。”
她越说嘴角笑意越大，拿帕子掩了嘴。“眼下你我都在，便让我与侄儿说说话。”
“我说了，你不准过来！”
少女的叫声撕心裂肺，几乎要刺破这雨帘，她死死瞪着妇人，以往低顺的眉眼如今透出赤裸裸的恨意，誓要将眼前人同归于尽。
可那又如何，一个丫头片子能掀起多少风浪。妇人撇了撇嘴，示意两人婆子上前，直接把少女拉开。
等床边没了碍事的人，妇人方才上前来，示意左右撩了帷幔。
在少女的哭声中，垂下的帷幔被重新挂起，一见真相。
只见里头坐着一位少年，着一身半旧不新的石青长衫，因未到弱冠之年，乌发半束，略显凌乱。
眼下虽是病气在眉，但依旧不减好相貌，清秀通雅，一双眸子剔透明亮，如见春风。
他将那条竹纹素缎帕子递给扑回来的少女，然后抬眸望向妇人，用不甚捻熟的口吻笑着唤道：“婶婶？”
妇人一愣，过后听他言：“您冒这么大的雨来看晚辈，想来定是有什么要紧之事。正好我二人都在，也省的您再跑一趟。”
少年望着妇人，略带病气的脸笑意不减，话里是对长辈的尊敬，让人挑不出一丝错来。妇人却不知变化，只扫兴人还活着，没热闹可看，嘴上的话也是敷衍：“没什么要紧的事，就是想起来了看看。”
她说完就要甩帕子走人，不想床上的少年出声：“没有要紧的事，又将我的人拿住，婶婶是特意来寻麻烦的吗？”
行进的脚步停下，妇人转过身来，挑起眉毛对着少年上下打量：“什么意思？”
少年拢了拢半挂的帷幔，好让在场众人看清自己，过后笑望妇人：“没什么，只是觉得婶婶有些礼数不周，过来探望却大吵大闹，生怕晚辈病情不够重。不过婶婶一向待我如亲子，我怎能以恶妇行径来揣测婶婶。”
一番夹枪带棒，被捧惯的妇人哪受得了，她指着床上的少年大骂：“顾泽之，少给我来这套，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样子，早晚进棺材的东西，你也配！”
她还要再骂下去，不想门外传来一道呵斥声，生生打断了妇人的话。
众人下意识看去，门外进来位儒雅的中年人，仪表堂堂，好似高风亮节，端方正直之辈。
他一进屋，便直冲妇人而去：“你这毒妇，侄儿有病在身，你怎可说这样的话，待传出去，我还有颜面苟存于世，倘若侄儿真有什么个万一，他年黄泉再见，你叫我如何对得起兄长。”
正所谓男儿有泪不轻弹，说到自己那位逝去的兄长，中年人竟落下泪来，叫在场众人一番唏嘘。
那中年人哭完又对少年道：“你婶婶发癫，莫要在意，你且好好修养，等身子康复了，再给你请个先生来，温习功课，以备应试选举。”
床上少年眼帘半垂，听到中年人提及自己时，方才有了反应：“多谢叔叔。”
“你我叔侄，何须说这些。”
叔侄两人温情了好一番，见少年面露疲色，方才携人离去。待房门被重新关上，少年重新看向屋内三人。
“说吧。”
床边的少女低头一言不发，倒是小厮和丫鬟格外激动，你一言我一语的，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交代了清楚。
先父过世，所托非人。自己疑似中毒病重，妹妹即将迫嫁河伯。
少年听完问：“家中这幅情景，我打算离开此处，投奔他人，你们心中可有人选？”
这一问把两人问着了，一个虽见过不少外人，但老实愚笨，一个机灵，却见的世面少。
自少年醒来时便陷入沉默的少女，这时开了口：“爹曾说，若不是二叔在，恐怕得去请沧州的喻伯伯来打点后事。”
她的神情不复昔日的亲昵和捻熟，反倒是一种陌生人的疏远。
“爹和喻伯伯相识多年，书信不绝，是至交好友，喻伯伯虽无官职，但有清名在身，还是鹿山书院的夫子，是值得托付的人。”
少年颔首，又问：“你可曾见过他？”
“在葬礼上见过，他还和二叔闹了不快。”
她回忆起葬礼那日，匆匆赶来喻伯伯和二叔争吵不休，最后被族人请了出去。如今想来，喻伯伯应是怀疑爹的死，才和二叔起了冲突。
观少女神情，少年便知有了人选：“你投奔他如何？”
被嘱咐的少女温顺点头，她身边的丫鬟则苦恼起来：“有地方能去自然是好事，可今日这一闹，二奶奶肯定对姑娘严盯死守，怕是出不去了。”
少年并不慌张：“等吉日那天出去，宅中有大事，人来人往，最有机可乘。”
他打量起少女的身形，很是温柔：“你我还是有些差距，这几日多吃些，好混淆视线，再则身子骨强健了，路上也不容易遭罪。”
少女欲言又止，她攥着那方竹纹素缎帕子，想说什么又问不出口。
丫鬟似乎猜到了少年的打算，于是眼里又泛起泪来，唯有小厮还在呆问：“那我要去接少爷吗？”
少年被问的发笑，不免咳嗽起来，等平复了呼吸，他才道：“听你家少爷的话，保护好姑娘。”
这是他的愿望，也是苏醒的代价。
……
关河的水府近日遭了殃。
一个月前有恶龙上门滋事，先是撂倒了一干虾兵蟹将，后又和河伯缠斗起来。那过惯了享福日子的河伯哪是这恶龙的对手，被打的节节败退，最后竟抛下水府逃走了。
河伯是逃的干脆利落，剩下的水族就倒了大霉。所谓覆巢之下无完卵，受伤的恶龙迁怒，一连数日宰了不少水族，整个水府胆战心惊，生怕成为下一个。
又一批水族被恶龙丢上岸，剩下的水族深觉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必须想个办法制止这恶龙。
他等聚在一起，互相讨论，正吵的不可开交时，有个声音道：“要是将人族送来祭品献与他，会不会少受些罪？”
众水族想到了近日岸上的动静，是的，水君和那恶龙争斗，使得岸上连日大雨，叫苦连天，人族正打算举行河祭，求得止雨。
“我觉得行，当年水君也喜欢人族送的东西。”
只不过后来年年就那几样，方才厌倦了。
“说起来，这回岸上要送什么？”
想到先前的三牲，几个水族皱起眉头，若还是这些牛头猪头，还是不要送过去了。免得叫那恶龙误会，把他们的头也一块拧下来摆一起。
“打，打听过了。”
回话的是个老乌龟，说话结巴，动作还慢，架不住法术是府里最好的，能化成人形上岸走动。
见同伴纷纷看向自己，老龟下意识挺直了胸膛，得意说：“这次是，要，要，送个新娘。”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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