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佳江边旧事》佟佳二姐

18、邻居磊磊

　　我们隔壁邻居家小孩叫磊磊，四五岁的时候就是个长相白皙，眉清目秀的小帅哥。磊磊爸爸是个处级干部，妈妈是高中老师，磊磊也继承父母优秀的基因，从上小学起就稳坐年级第一的位置，性格也可爱又谦虚懂事，深得老师的喜欢。后来到了高年级，参加奥林匹克竞赛，又好几次在全国取上名次，未来可期肯定是清华北大的苗子，也是我们附近邻居们教育孩子的好榜样。磊磊父母也是深深的为这样优秀的儿子骄傲，他们自己虽然极其谦虚有礼，但是每每提起儿子，总是难以抑制的表现出自豪和骄傲，我们都是为人父母的，自然懂得。

　　磊磊初中升高中时，也是毫无悬念的全市第一名。磊磊的爸爸不仅是我们市里的领导，也在省城人脉很广，他为了儿子能接受更好的教育，更稳妥的考入清北，便带着磊磊去了省城最好的师大附中。磊磊爸妈每周末开车去省城看望儿子，这在我们东北小城，有这种条件的家庭凤毛麟角。我们也非常钦佩磊磊的能力，像我女儿这种小孩子，我也是不放心她小小年纪独自在陌生的环境生活的。

　　只是我们这个小城有个神奇的特色，就是虽然教育质量和见识难以和大城市相比，但是对教育的重视程度却是外人难以想象的高。每年夏天高考和发榜是一年一度“满城之人皆若狂”的盛世，高考的金字大红榜，必然贴在市中心广场最显目的位置，考上清北的学生的班主任必然会上市里的新闻联播，连走路都格外的趾高气昂，谁家孩子在外面有了出息，别说亲生父母，连孩子的亲戚都自觉“高人一等”。说来也是东北的悲哀，大家都默认孩子们走出东北才是有出息的—当然这是题外话。

　　磊磊去省城师大附中一时成了当时人人艳羡的热点新闻。所以当磊磊在高二的时候，从省城师大附中转回到我们的市重点高中时，瞬间便成了爆炸新闻。我们虽然是隔壁邻居，但是看见沉默憔悴的磊磊父母，我们也不方便过问。但是这种“社会热点”很快在老师和学生家长们口中传播开来。磊磊入读省师大附中之后，便开始了住校生活，衣食住行全靠自己，这和之前在家里车接车送衣食无忧的走读生活大相径庭，磊磊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不适应把全身心扑在学习上的时间和精力分出在生活自理上。而且省师大附中是我们全省最好的高中，据说里面随便挑出个小孩，不是神童少年班出身，就是奥林匹克各科竞赛的获奖者，是真正的全省卧虎藏龙，钟灵毓秀之地。谣传磊磊在班级里考试成绩是挡狼（倒数）的。这对从小在老师的赞美同学的崇拜声中长大的骄傲自信的磊磊，是承受不住的打击，青春期的小孩子的苦闷的宣泄就是早恋，据说磊磊在省城谈了恋爱，不思学业。磊磊父母一筹莫展，只能给磊磊转学回来，在眼皮子底下看着他，希望他在熟悉的环境，重新找到佼佼者的自信，回到巅峰的状态。其实我们市高考状元考上清北也是手拿把掐的。只是情况并没有如磊磊父母所愿，磊磊离开的这段时间，他们年级前几名的格局已经发生了变化，而且经过两年排名也很稳定，每个优秀的学生都有了自己的擅长和成绩，也和自己各科的授课老师建立了成熟稳定的关系，老师更能有的放矢的培养。而两年之后回来的磊磊，和老师彼此都是陌生的，离高考只剩下一年的时间，对双方都是巨大的挑战。

　　最终磊磊考取了人民大学。对于普通孩子来说，这也是梦寐以求的大学，但是对于磊磊和他父母是难以接受的，他从小就被寄予厚望，甚至说，他自己，他父母，和他的老师一直笃定，他清华或者北大的录取，只是需要耐心的等待到他十九岁参加高考，高考发榜那一刻，自然而然，就是磊磊。他们全家付出和遭受了这么多，结果只是人民大学，他们是有巨大遗憾的。磊磊的老师，还有我们周围的亲朋好友都安慰他父母说，还可以考研呢，到时候咱们考清华北大的研究生，甚至出国去读哈佛耶鲁的研究生，磊磊肯定没问题！

　　磊磊毕业之后，很快和一个来自四川农村的普通女孩结婚了，我们家作为邻居和好友，参加了磊磊的婚礼后，就再也没有了磊磊的消息。因为他父母搬离了东北，去了南方生活。

　　后来我女儿也去了北京，他们校友老乡会经常会组织聚会，孩子们借机吃点东北菜，聊聊家乡的事，互通有无，在北京这样的大城市，也是个温馨的港湾。我一直都很关心磊磊，这个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优秀孩子，问起女儿有没有见过他，或者有没有他的消息时，女儿说从没见过他参加老乡聚会，和他有些联系的同学说他上了大学也一蹶不振，考试经常挂科，好容易熬到了毕业，很久没有找到工作，后来去了同学帮忙介绍的一个小私企做销售，结婚之后生了两个小孩，他和老婆下班之后还会开网约车补贴家用，生活很忙碌，没有时间和朋友聚会玩乐。

　　我年轻的时候一直很羡慕磊磊父母有这样懂事优秀的小孩，有时候我也想严格教育我女儿，让她更上进一点，说不定也能成为尖子生呢！但是又舍不得夺取孩子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我女儿成绩一直都是第二梯队的，也能考上前十名，偶尔也能取得个奥赛成绩，时不时也会受到老师表扬，但是从小到大，始终是没有受到过老师额外重视，也没有过被担心成绩的那种平常的好孩子；是快乐又满足的，偶尔考了第一名会快乐的要疯癫的傻小孩。

　　这一切都是命运吧，我等凡人，强求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