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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春寒料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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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山的竹林在风雨中交错盘绕,竹叶被雨水打得沙沙作响。竹林深处,隐隐有一丝火光闪烁,忽明忽暗,伴随着轻微的喘息声。
一个黑影蜷缩在石洞中,手中紧握着一封信,指尖微微发抖。信纸被雨水浸湿了一角,墨迹晕开,但仍能看清上面的字迹。远处,一名少女静立雨中,手中的刀早已出鞘,刀锋在雨水中泛着冷光。
就在那人转身的瞬间,少女脚尖一点,身形如鬼魅般掠出。黑影察觉异样,猛然抬刀格挡,但少女已从腰间扬出一把粉末,直扑对方面门。黑影猝不及防,双眼被迷,手中刀势一滞。少女趁机一剑刺出,剑锋穿透胸膛,鲜血溅满石壁。
她缓缓抽回剑,低头捡起那封信。信上只有短短一行字:
“温家,断不可留。”
少女轻轻一笑,将信在火把上点燃,火光映照出她冷峻的侧脸。她转身走出洞穴,风雨扑面而来,吹开了她的黑衣,腰间一枚狐狸形状的玉佩随风轻晃。
“温家可不是这么好灭的,”她低声自语,指尖轻轻摩挲着玉佩,“至少……这块玉绝不会裂。”
她重新拉上帽子,遮住大半张脸,身影迅速隐没在黑暗中。
远处,火光冲天,夹杂着嘈杂的呼喊声。少女按着记忆中的路线,左拐右拐,走进一座村落。四下寂静无声,唯有尸横遍野。
她轻轻叹了口气,目光扫过地上的尸体,低声呢喃:“护身符……已经不在了。”
护身符,其实是一块玉。玉中镶嵌着一张布条,上面写着一段隐秘的文字。据说,在江湖建立之初,五大门派的掌门人合力铸造了一把剑,名为“乾坤阔”。此剑凝聚了五门绝技,堪称天下无双。然而,五门内乱后,剑的下落被封印在一块玉中,而这块玉,如今已不知所踪。
少女正沉思间,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她迅速闪身躲进最近的一间屋子,环顾四周,轻盈跃上房梁,借着阴影隐匿身形。
门被推开,一个身影闪了进来,四处张望一番后,朝外喊道:“没人!那小丫头应该跑远了!”
少女屏住呼吸,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才从房梁上跃下。她刚准备离开,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有人从窗外翻了进来。
那人身法极快,若非常年习武之人,几乎难以察觉。但少女还是听到了,瞬间转身拔刀。刀光一闪,两人的刀刃在空中相撞,发出清脆的金属碰撞声。
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照亮了那人的轮廓。他个子很高,比少女足足高了一个半头,脸上蒙着黑布,只露出一双眼睛。
那双眼剑眉星目,眼尾微微上挑,张扬却又沉寂,如湖水般静谧。
“你是温狸?”男人低声问道,声音低沉而磁性。
少女握紧刀柄,冷冷回应:“你是谁?有什么目的?”
男人轻笑一声,目光落在她腰间的玉佩上:“大小姐,家都快被灭了,这随身之物可得保管好啊。”
少女低头一看,腰间的玉佩不知何时露了出来。那是一枚雕刻成狐狸形状的玉,正是玉门弟子的标志。
她沉默片刻,索性不再掩饰,将玉佩握在手中,轻轻把玩:“公子好眼力。不过,你似乎忘了,我的玉……可是比刀更致命的武器。”
男人眯了眯眼,语气中带着几分玩味:“我并无恶意,只是来调查一件事。不过现在看来……我要找的东西已经不在了。姑娘的玉如此珍贵,以后可要多加小心。”
他说完,身形一闪,便从窗口跃了出去,消失在夜色中。
少女望着他离去的方向,眉头微皱。玉不见了……这意味着,有人已经抢先一步,找到了“乾坤阔”的线索。
她深吸一口气,整理好衣裳,脑海中迅速规划出下一步的路线。眼下,她必须尽快赶到玉门的另一处据点。
然而,当她推开据点的大门时,却发现这里早已人去楼空,灰尘积了厚厚一层。她刚踏入屋内,便感觉到一股异样的气息。
有人在埋伏。
有人要杀她。
温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里是自家的据点,不管怎样,她更熟悉地形和暗道,还是有用一定逃脱空间的。
温狸仔细回想着刚才进来的布局。门上都是灰,可门把上有一处凹陷很新。进来时即使杂草丛生,泥土上也有脚印。一般人可能注意不到,可是温狸作为从小习武之人,怎会注意不到呢?
温狸刚想跳上房顶,只听身后有拉弓声。
温狸转过身去,将暗器甩了出去。只听一声吃痛,有人倒了下去。随后,四周墙上有黑影闪动。
温狸从腰中抽出剑,定定看着这些人。
黑衣,面上有彼岸花。原来是来报仇的…
温狸叹了口气,知道打下来不轻松。右手握着剑,左手伸向腰间,将腰间的玉佩调整了下。
人影重重,只一瞬便来到了地面上。温狸与对面人迎面打上。
好在这帮人实力一般,武功不是很好。温狸趁着他们吃痛的功夫都一一摁了穴位。
温狸拍了拍手,这下他们得第二天才能醒来了。
刚欲转身,只听背后传来一道声音—————
“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是不小心呢?
小鹿。”
温狸转过头去。
夜色下,月光照在那人背后。一身黑衣,面上绣着蛇印。墨发散下,阚阚到腰间,左手提着剑,在月光照印下闪着寒光。面容姣好,一双上挑的三凤眼,极为妖艳。而这样妖艳的人,却要杀了她。
温狸叹了口气,心想:真可惜。如果你不出来,看在你这么好看的面子上,还是想留你一条命的。
温狸手渐渐抚上了胳膊,似刚才受伤了,手提着剑在抖,面上流露出恐惧之色。像只受惊的小鹿一样,可怜极了。
那人越看越喜欢,到最后轻轻笑了起来。小鹿啊小鹿,本来你不露面还是想留你一条命的,可惜你食言了。
那人提剑缓缓上前,只在一瞬刀便迅速抽起,刀光剑影之间,温狸的肩上染上一片血红。
小鹿受伤了。
温狸手更抖了,似乎都没有反抗之力,额头上也密密冒出了汗,刚要抬手,似乎受什么阻挠一般,刚提起来便痛呼一声,向前倒去。
前面的男人扶住了她,把她抱在自己怀中。小鹿啊小鹿,终于又见到你了…
那人的手轻轻抚摸着温狸的发尾,如同什么稀世珍宝般,不肯松手。
此时怀中的人突然有了些动静。
小鹿一直在咳嗽,咳嗽的好厉害好厉害。男人只是笑笑,毒起作用了。小鹿,终于能一辈子跟你在一起了。好想好想你…
是吗?可是我不想你。
温狸突然将玉佩拿起,顷刻之间带出一片粉尘。
温狸紧紧抱住男人,一刻也不敢呼吸。随着时间流逝,依靠的人似乎没了力气,倒了下去。
温狸直起身,向倒在地上的人看去——
你早就忘了,我不是小鹿了,我是阿狸,也只会是阿狸。
温狸将暗器捡起,刚欲进屋,便传来一声响。
“又这么不小心啊,温狸”。温狸转过身去,盯着前面的男人。
“怎么又是你?”
来人正是刚才的男人,他衣服的领子放下来了,露出了整张漂亮的脸。
男人没有回答温狸的问题,而是轻轻笑了笑,说:“好巧,既然这么短时间见了第二次面,不妨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宋堪惊。”
一语毕,宋嵁惊看了看地上的男人,挑了挑眉,随即看向温狸问到:“你还有仇人?这才多久就迫不及待找你灭口了。”
温狸似乎愣了一下,随即看向躺在地上的人。
温狸想搪塞过去,随便打发了个借口,宋嵁惊也没多管。宋嵁惊定定看着面前的少女,问到随后摆了摆手,示意温狸跟上。温狸犹豫了片刻,还是跟了过去,毕竟那药药效不是很大,天亮前就能醒过来了。
温狸小步子跑了过去,跟着宋嵁惊出了门。
地上的男人睁开了眼,朝着门的方向叹了口气。这么多年小鹿还是这么容易被骗。
走出去一段后,宋嵁惊冷不丁地蹦出来一句话:“他是姬珛吧?你跟他认识?”
温狸顿了一下,有些迟疑开口:
“我父亲和姬门有过一场交易。我原是如意门的,在一次训练中如意门中了姬门的埋伏,元气大伤,一部分弟子被带走了。姬门在其培养的众多孩子中选出了我,带给了我父亲,父亲便要求将我带回家。姬门原先是不同意的,但他们达成了一笔交易后…便将我给了我父亲。”
宋嵁惊接着开了口:“那笔交易是什么?”
“姬门掌门人姬栖的孩子,也就是姬珛,他先天有一种病。那种病发作时会使人元气大伤,随着时间越来越长,即使能恢复,也会大不如前,逐渐油尽灯枯变得虚弱。据说是如意门培养的一种毒蛊,在生产之时借他人之手种给了姬珛。我父亲在拉我手那一刻感受到了…
温狸张了张手,又将手放了下来。
“我的脉力与他人不同,我的脉弱,但却一点现象都没有,甚至我的修炼进度可以比其他人更快更快…我的体内,也有如意门的蛊。这个蛊可以使我的内力比其他人大许多,只要不将蛊引出就无大碍。但我的蛊与他的蛊相斥,我的蛊可以使他的蛊死亡,这需要我献出大量鲜血。”
温狸随机伸出手,将袖子挽起,一条疤痕露了出来。
“将我的血融入药中,饮下他的蛊便可以杀死。但我的身体也会因此一天比一天虚弱。我父亲一生练武,但最是痴迷于蛊物。因此,我的体内便有两个蛊。两个蛊相互平衡,任何一只消失了都会让我有性命危险。父亲与姬门的交易便是他研究我体内的蛊,找出方法治疗姬珛。所以我们儿时总见面,长大他便离开了姬门,如今也不知过的怎样了。”
宋嵁惊默默听完,伸出手轻轻碰了碰那道疤。
蛊似有所感,疤痕处手臂微微鼓了一鼓。
“如今你打算怎么办”?宋嵁惊出声追问。
“事到如今要先找到如意门,否则天下将大乱。”
二十几年前,如意门密谋出了一项名为“如意”的计划。
五国统一,分为玉门、姬门、如意门、晋门。四门至今未被统一,反而互相吞并的趋势愈演愈烈,这其中少不了如意门的挑唆。如意门培养大量弟子间谍,将晋门蝶帮吞并,如今只剩下玉门和姬门。等四帮真正统一,江湖独属于如意门时整个事态都将毁灭。
如意门已蛊来控制人心,如若如意门统一,蛊在江湖中流行,只会引来灭国之灾。
宋堪惊点了点头,轻轻说道:“如意门势力庞大错综,似乎哪个帮派都有其安插的间谍。眼下最明智的方法或许是其他三派联手,但以目前的局势…似乎四派分立才是最为稳妥的。但是你不是如意门的吗?你竟不知如意门打的什么主意?
温狸:…我五岁就被接走了。后面如意门内似乎有一段时间的内斗,导致门内势力也分崩离析,新的掌门人打的什么主意我也不知道。毕竟我和他们几乎彻底断了关系了。
四派的关系及其复杂,要追溯还要追溯到他们的爷爷那辈子。总之就是四派都各执理念,但其中一派打破了这个平衡致使局势动乱起来。
温狸看着天边日出的微光,转头向宋堪惊问到:“你认识谢书锦吗?我需要去找他。我觉得…他和我父亲之死有很大的关系。”
宋堪惊点了点头,慢慢看向温狸。
少女眉眼难得的舒展开来,眼神亮晶晶的就像小鹿一般。许是常年练武的原因,脸颊旁有星星雀斑,却显得更加可爱。
宋堪惊愣了一下,开口询问到:“你说蝶帮的小少爷?能找得到,但怕是很难。他的父亲对他看管很严,平时出门也是有许多蚕子在旁边的。”
蚕子是蝶帮对于蝶帮一群特殊的弟子所命名的。
他们没有感情,只有生与死两种选择。
看来谢锦书的父亲对他管的真的很严了。
那正常法子肯定是行不通了…那只能把他们引出来咯!
温狸此时似是想到了什么,嘴角微微扬起,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兴奋之情。
还真是像…狐狸啊,宋堪惊心里暗暗想着。
朝阳撑破层云缓缓升起,微风将温狸的发丝吹起。温狸的眼睛亮亮地看着远方,转头笑着说道:“虽然各势力分崩离析…但每年的剑阁不是从未断过吗?我肯定自然是要去的,那时候何不把暗处的敌人引出来呢?”
剑阁,每年四大帮派会固定在殷山上安排为期四天的宴席。说是宴席,其实是各大帮派互相切磋比拼或交流情报而已,当然每年的剑阁都少不了一些动荡。今年的…谁知道怎么样呢?
“我父亲已经死了,但玉门依然要去不是吗。那只有我是名正言顺的正统继承人了。况且他们可别忘了—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啊。
我要让所有人看看,这个玉,是如何攻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