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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下篇·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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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来找我了,依旧操着那黏腻含糊的声音,可我还是知道的,那是他。
“你失明了?”活该!
“你还好吗?”你怎么可能好受?
“我们复合吧。”你又聋又瞎,还能怎样?
我依旧闭着眼,不去说话,也不去理会他,用和他一样黏腻肮脏的声音哼着小调,任嘲笑和妄议直钻心脏。
父亲放弃了拯救我,后妈也死了,和当年我的母亲死因相同。我甚至可以听见车轮碾过她血肉的“嗫嗫”的声音。
这对我来说不算个好消息,因为这次父亲找的女人可以生育,他们完全可以孕育一个活泼健康的孩子。
父亲对我已经越来越不耐烦,甚至把我赶了出来让我自立门户,每个月的小额汇款会定期出现在我账上。我成了一个又聋又瞎的人,并且一无所有。
“……”既然那么恶心我,为什么还要来找我呢?
“我们可以复合,我们可以重新开始,以前是我太不懂事,太冲动了,我不想和你分手的。”他真磨叽,我都这样说了,他就该感恩戴德的接受。该死,我又忘记他看不见了,现在连手语和唇语都不能和他交流了,真麻烦!算了,不要急,不能急,得慢慢来。
我感觉有什么堵住了我的嘴,夺走了我的呼吸。湿滑的,是舌头吗?真恶心。
我推开了他,然而他又欺身上来。
妈的,当初你有本事别惹老子啊,当初在那破旧的小旅馆上了老子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推拒?
是了,和他在一起的第五个月,我就忍不住和他哀告说我想得到他。我不放心,总觉得他会从我身边溜走。
那时我是多么狂热啊,只要能见到他,怎样都在所不惜。
燥热的身体,黏腻的床单,紧紧相贴的我们。狂乱且放纵,好似生命在整点的时候就会被消磨殆尽。
“滚!”这是我对他出口说的第一个字。
饶了我吧。这四个字没说出口,淹没在了喉咙边。
“我知道你没瞎对不对?睁眼看看我啊,你不是说我是你的宝贝吗?你不是说要陪我到老的吗……”
他的演技真好,可是我很想睡一个回笼觉,听着他喋喋不休的声音真是助眠。他后来说了什么我已经听不到了,说完他就会走吧。宝贝?一生一世?现在他还会信这些吗?笑话讲的真不错。
梦里,一双光洁的腿盘在了我的腰上,撞出了无限旖旎。也许那不是梦,但他永远都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以后的日子里,他经常会来看我,在我耳边絮絮叨叨的讲着我们以前怎样怎样,哪怕他知道我听不到。
再后来,他消失了一段时间,而那段时间无疑是最无聊最混沌的时光。吃了睡,睡了吃,屋子杂乱不堪,我也杂乱不堪。
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寂寞,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那天,我睁开了双眼,没有了影影绰绰的人影,但灰白的,扭曲的家具和地板足以让我窒息。
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咔嚓,咔嚓”。
门开了,我下意识的去抬起头,那是一抹明亮鲜活的色彩,一如当初我们遇到的时候。
“你是谁?”你是谁?
他不认识我了。
“我们可以做个朋友吗?”我们可以做个朋友吗?
他说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里的钥匙,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但看到我的第一眼,他就全明白了。他说那是为了遇到我。
他单纯的如同个刚出生的孩子,无半点掺假。而这次,我一定要守护好他。
我给父亲打了电话,告诉他我已经恢复正常的消息。他喜出望外,再三确定后要我接任他的公司。这也要感谢生出了两个女孩的我的另一个后妈。
不再聋的我,用几年时间就带领着公司走向了一个新的高度,他们把我称为商业奇才,捧着我,包括我的父母和昔日的老师同学。
哪怕我每次面对他们都忍不住在回家后恶心的吐上一次,我也不得不和他们打交道,因为我是个正常人。
我也有家了,家里还有一个鲜活的宝贝儿。
在这几年,他被我保护的滴水不漏,像个孩子,也越发的任性。这和我对他的放纵有莫大的关系。
可是有一天,他还是消失了。他的嗓音又变回了含糊黏腻,他告诉我,谢谢我在他失忆的这几年一直照顾着他,包容着他,他想与我白头偕老,永永远远的在一起,到死都不分开。
可惜我不想与他白头偕老,那个想让我与他白头偕老的人已经不在了。
“你们都不正常,不正常,嘿嘿嘿,我是正常的。”黑色的,浓稠的石油倒在了我的身体里,被一根无形的棍子搅动着。
浑浑噩噩,黑色占满了我的眼眶,我也许身在这里,也许身在那里,但我是正常的,我要告诉满世界我是正常的。
我走到街上,告诉所有人我是正常的,不正常的是他们,是这个世界!
偶尔,我会看到一个影影绰绰的人影在我身边,他有一双琉璃光泽的眼珠,里面凝聚着千言万语,与我共同游荡在生命的长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