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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昨天的雨缠绵了一整夜,出租屋前那条河沟也涨了水,今天的水声比起之前要沉了些
      今天我没有去水吧,只留在房间里摊开作业在书桌前写写停停。
      傍晚风还温热,宋瑢尚且没有下班。前几天就约好一起去看电影,等到七点过,宋瑢发了微信让我先行前往广场。
      于是我收拾了东西,起身出门。

      先是绕着熟悉的地段转了两圈,把在家待了一天的闷劲散了,才往广场去。
      离开始放映还有半小时,广场上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我去摆地摊的小贩处买了两根绿豆冰雪糕,在稍微靠边一点的地方找了位置。

      或许是一起下班的缘故宋瑢来时,身后还跟着汪佳雨。
      我莫名地有点紧张,把雪糕往身后塞了下。因为只买了两根雪糕,如果汪佳雨要加入,怎么分就变成一个问题。接着,我又反思自己小气,大不了两支都给出去再买就好。
      然而汪佳雨没有在这里久留。她大方地给我打了招呼:“瑾年,你也在。”我出于礼貌回以微笑,“好巧。”然后再无下文。
      场面冷下来,她看出我不善于应付,只微微一笑。
      像宋瑢那天做的一样,她拍了拍宋瑢的胳膊,就往另一头走。我松了一口气。

      宋瑢在我身边坐下来,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雪糕递过去。包装袋上有化了的水,手指尖湿漉漉。
      “她在等别人,不和我们一起。”宋瑢好像看出来我有顾虑,向我解释。
      不必待我问她在等谁,梁越悬就挎着包从大道拐进来,像是刚下辅导班,往正在向他挥手的汪佳雨那边去。
      我有点惊奇,但宋瑢示意我继续看,就见梁越悬身后还跟了一对三十多岁的男女。
      “他们是表姐弟,汪阿姨就是水吧的店长。”宋瑢向我笑弯了眉。
      “佳雨跟妈妈姓?”我问。
      宋瑢把雪糕包装撕开,道:“嗯。”

      有工作人员拿了喇叭挂在电线杆上,重复播报,要求有序进场各自找座,电影就要开始。
      此时天色还没暗,只是气温降下去一些。偶尔有鸟盘悬着从居民楼上飞过,过不了多久又从另一头飞回来。
      到青雀桥以前,非如上学之类的必要情况,我并不情愿出门。因此,夏末初秋的傍晚已经很久没有见过。
      这会儿仰头看天,偶然吹过的风添了意趣,我短暂地走了神。
      宋瑢没说话,静候我再次把视线放在大屏幕上,才向我问起:“第一次看?”
      的确是新体验,于是我点了点头。
      宋瑢有些好奇:“你家那边不办这种活动?”我回想着:“有时候大学城会办,但是我没什么兴趣看,所以错过了不少。”
      宋瑢的雪糕已经吃完,她用雪糕棍敲了敲坐着的石阶,漫不经心地问我:“现在有兴趣了?”
      我微扭头,用余光看她的动作:“既然到了新地方,多些新的体验也不错。不枉白来一趟。”

      毕竟不是正规影院,电影开始之后还是有三五成群的人低头说话。最上边的平台还宽广,有时候孩子跑过,传出笑声。
      前面坐了一个干瘦的男人,脚边放了一瓶易拉罐装的啤酒,时不时仰头喝一口。
      我盯着屏幕,恰巧一颗炮弹爆炸,老音响威力十足,震得耳朵隐隐作痛。
      响过之后,声音变得沙沙的,我听不清电影在说什么。黑白的影像也容不得我乱猜剧情,于是很快,我又开始走神。
      这也是我惯常的习惯——盯着某一处,然后世界就远了,变得模糊不清,光影融成一团。

      就在此时,宋瑢偷偷贴近我的耳朵告诉我:“他是我小学二年级时候的年级主任呢。”
      我被迫回神,顺着她的指引看像那个喝啤酒的男人,然后转头看向宋瑢。
      我对她眨眼,宋瑢就继续说下去。她此时的笑难得的带了点狡黠:“小时候我耍混,非要在街上玩不肯回家,我妈被我气得没办法。恰好他经过,那时候他手里也提着啤酒,跟我说他是我学校老师,如果不听话他就要告诉校长。”
      反正我的注意力已经从老电影上移开,索性也凑过去。音响声音太大,我挪得离宋瑢近了一点,小声说:“然后呢?”
      宋瑢顿了一下,才继续说:“年纪小记不住人,我觉得从来没见过他,当然不信随时拿着啤酒的人是学校大领导,只是留了心。结果第二天,恰好周一升旗仪式。我原本个头矮也看不见主席台,但是因为多长了个心眼,我终于仰脖子往上头看了一眼。”
      我并没有注意到我与宋瑢的距离越来越近,还在追问:“你看到他了?”
      宋瑢看着我的眼睛,重复道:“对啊,我看见他了,吓了一大跳。”

      没想到宋瑢同学也有如此经历,我看着她尚且认真的脸,没忍住笑了一声。
      也许是我们声音有点大,“年级主任”转头看了我们一眼,宋瑢依旧姿势放松,我却捏了把汗,挺起背坐直了。
      等他转过头,我才小声说:“他好像不记得你了?”
      这回轮到宋瑢笑:“都过了这么多年,他桃李满天下,那里还记得住我。不过我那时候倒是很担心,万一他真的告诉校长,我就没书读了。”
      年纪小的孩子,不读书只会觉得高兴,没想到宋瑢这么有远见。
      可惜,她下一秒就拆穿了自己:“我那时候只觉得身边小朋友都去读书了,就我不去,怕交不到朋友。”

      我又弯起唇,可是还没来得及笑,宋瑢的睫毛在我眼前扇了扇。我发现我和宋瑢的姿势似乎不太妙。
      我们的确贴得太近了,但是也许是因为今晚的气氛实在放松,我竟然又开始走神。我留意到宋瑢画了眼线,平时线条柔和的眼型多了一些——我说不清楚,如果非要形容,恐怕只能用媚眼如丝。
      但这个词太过了,因为宋瑢的眼神依旧是柔的。

      宋瑢看我突然静下来,碰了下我的膝盖:“怎么了?”
      我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些:“没什么。”

      后半场电影我一点没看进去,只是有点后悔没有把本子拿出来。
      我不受控制地想,或许宋瑢清晨在房里拿着眼线笔顺着她原有的轮廓勾勒,到末尾时往上轻轻一提,这样一双眼睛就画好了。
      也许她在工作的时候为人点餐,原本垂着脑袋,看见她纤长的睫毛和优越的鼻梁。抬起头后,任何人的视线中就只装得下那双眼睛了。
      然后像我一样,出神一瞬间,又被她勾回来。三魂七魄归位,恍恍惚惚地躲开她的注视。
      不过,即使带了本子,我也不能在宋瑢眼皮子低下嚣张行事。

      心理活动不断,一直到字幕滚完,我浑然未觉,一直到宋瑢碰了碰我,才抬头看到已经变稀疏的人群。
      接下来是一个半小时的休息时间,汪佳雨带着梁越悬来找我们汇合。两位家长已经回家,接下来大概可以肆意释放。
      我们四人都还没有吃晚饭,汪佳雨已经早早做好打算,带我们去上次的烧烤摊落座。

      依旧是林叔亲自过来,不过他看着和梁越悬更熟一些,谈话间我听出梁越悬似乎在帮他儿子补课。
      汪佳雨和梁越悬一方,我自然落到和宋瑢一方。
      各自点了菜,又去拎了饮料,气氛有些沉默。
      我和他们不相熟,汪佳雨查看手机消息,梁越悬用卫生纸擦着桌子并不说话。最后还是宋瑢笑了一声,打破僵局道:“怎么都不说话?暑假不剩几天,不如及时行乐。”
      汪佳雨闻言抬起头叹了口气:“这算什么暑假?本来不剩几天,还发那么多卷子,我连抄都没心情。”
      梁越悬一只胳膊撑在桌上支着脑袋:“本来说去周围爬山,结果你们都要兼职。”
      宋瑢喝了口柠檬汁,道:“总归有两天假,实在不行国庆假期再去,四天绰绰有余。”
      一提这茬,更是悲从中来,汪佳雨用筷子戳着桌面:“本来和中秋一起法定八天,结果高三一刀砍到大动脉,就比周末多两天。”
      梁越悬提醒道:“多一天半,周日还有半天课。”
      汪佳雨大喝一口饮料试图镇住忧伤:“还是羡慕瑾年,八天假,且行且珍惜。”
      宋瑢看不下去,笑道:“凡事有个过程,你们高一不也是整假放过来的。”我听得好笑,心里已经渐渐放松。

      烧烤端上来,各人拿了几串。宋瑢留意着拿辣椒没那么多的递给我,没想到被佳雨发现。
      汪佳雨问我:“瑾年,你不太吃辣吗?我去叫林叔剩下的都少放辣椒。”
      何必兴师动众,我叫住她:“谢谢你了,没事的,这点辣还好。”
      宋瑢看我一眼,没说什么。
      后来又说到研学一类的事,上一届高二去了游乐园,高三只有上山采茶的份。
      我主动开口问:“高一呢?”
      梁越悬回忆道:“好像是去郊区种地了。”汪佳雨看着我索然无味的表情笑了两声,安慰我说:“没事的,可以申请不去。留在学校图书馆写卷子就行了,到时候也会发研学证明给你。”
      宋瑢喝了口苦荞茶:“那还不如去种地。”

      后来他们聊高三物理很难之类的话题,我安静听着只顾着低头吃自己的。
      客气的后果是我吃得满脸通红,后来感觉耳朵都开始疼。
      饮料喝完了,我暗暗叹气,不过幸好宋瑢恰好去加菜,回来时又给我提了两瓶。

      辣椒带给我的煎熬持续到一顿饭结束,每个人身上都沾了孜然味儿。
      梁越悬去找林叔调课程时间,高三课业紧,家教课只能调到周六,时间也要缩短半小时。
      剩余三人站在摊子门口吹凉风。今夜氛围太好,我甚至有点想吹口哨,虽然我只能吹出很短促的一声。

      等梁越悬和林叔说好时间,一行人往回走,我已经自在了很多。
      到了广场,时间快到九点,对大部分人来说已经不算早。走了一些人,场子里面比起之前空了些。
      依旧是刚才我和宋瑢坐的位置,这回四个人都坐在一起,前后两排。汪佳雨加了我的微信,互发表情包作开场白。

      第二场电影还没开始,屏幕前的平台有两个人抱着吉他,支着麦克风在唱歌。
      刚吃了饭,都不太有什么力气聊天,周围除了虫鸣只有和着吉他的歌声。
      我们安静听着,是伍佰的《199玫瑰》。
      我只听过,并不会唱。宋瑢偶尔跟着哼两句,而梁越悬已经向后仰倒,手肘撑在上一级台阶上。
      送你一百九十九朵玫瑰,代表我的思念。
      他们的节奏比原版慢一些,只有吉他伴奏反而显得忧伤过度。唱完之后,还有五分钟开场,他们抱着吉他走了,没有收钱点歌,只是为了一场表演。

      四人依旧保持着放松的姿势。恰巧时间到了,工作人员调试了一下音响,第二部电影就准时开场了。
      屏幕变黑,伴随着拨弦的声音展示了主演的名字,女主角开始独白。
      “一切都已成了过去……依稀仿佛……唉,在梦里……”
      广场周围的蝉声下去,草丛里已经有一些虫震动着翅膀发出有节奏的鸣声。
      黑色的屏幕中央出现“春晚”二字,这是第一幕。
      梦回莺啭,乱煞年光遍。人立小庭深院。*

      我专心看着,先是两个女人,一个试探,一个装傻。温柔缱绻,耐心等待。
      然后来了一个男人,或许的确大众的东西就是更容易推进的东西,天底下男人女人从陌生人变成有情人的流程都是一样的,按着照做就好——于是,吻和汗,爱情轻易的发生。
      从此有些节奏被打破了,有些事情变得正常了,也变得割裂了。

      全片两个小时,看完已经十一点。广场还剩下的人寥寥可数,显得有点空旷的荒,和傍晚时带给我的感觉并不一样,甚至背道而驰。
      周围的风只是凉,贴着皮肤吹过去,好像已经到了秋的季节。
      放的果然是爱情片,却不是两个人的爱。我并不太明白。

      宋瑢和汪佳雨他们在说话,我沉默地坐在一边,盯着眼前的台阶发呆。那台阶边缘并不光滑,有一只蚂蚁顺着爬过,时隐时现。
      我不在思考,只是脑中还在重映,那些繁杂的场景还没有离去。那些烟、水、吻、亲切的问候都还在眼前。
      汪佳雨挥手向我告别,我轻轻回应她说“拜拜”。然后他们转身走了,我就把视线投递给宋瑢。
      我想起第一夜时宋瑢侧对着我而被电视光线染得幽蓝的侧影。

      只剩下我和宋瑢两个人,她没有催我,只在我旁边安静坐着。
      我转头去看她,她就回视我。
      我问她说:“她喜欢女人吗?”宋瑢就说:“也许。”
      我又问:“那男人呢?”宋瑢还是说:“也许吧。”
      “或许?”
      “爱是从个人出发的,我决心向谁贡献出,是我自己的事情。”

      散场回家,跟着宋瑢过了红绿灯,熟悉的水声响在耳畔,一转就是单元楼。
      我们那层楼的灯泡坏了,宋瑢从兜里掏出钥匙开门,我只能借着漏进来的月光看见她的钥匙扣一晃一晃地发亮。
      在不那么纯粹的黑夜里我又问她:“是谁都行?”
      宋瑢把钥匙插进锁孔,她说:“是谁都行。男人,或者女人。”
      随后,宋瑢的手腕轻轻一拧,门开了,发出一声闷响。
      打开铁门,又推开防蚊子的纱帐,弯腰换鞋。

      我跟着宋瑢一起进屋,换鞋。没人抬手关灯,她借着月光进了客厅,把包放在沙发上。
      我总是看见她的侧影。她问我说:“喜欢看电影?”
      她问,我就答。于是我说:“喜欢。”
      她没说什么,借着影子,我看见她把原本披散的头发书束在一起,然后走向窗边,把珠帘也都拨在一边。那些珠子反射出的光在她脸上晃悠。
      客厅的确有些空荡。

      “瑾年,开灯吧。”宋瑢说。
      我抬起手,灯开了。那些随月光明灭的珠子隐匿在角落了。
      宋瑢对我安抚式地笑了笑。
      前几天她问我是不是恐同也是这副表情。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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