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畏》沐南楽

40、第四十章 心有所属

　　做完核磁，加急拿了报告给急诊医生看，给开了些甲钴胺片和茶苯海明片。
　　好在只是轻微脑震荡，没有造成颅内出血。
　　李警官忙前跑后带他们开完药，又亲自开着警车把他们送回家，才连忙赶回局里布置后续工作。
　　到家后。
　　吴璟安思索着一会儿怎么和霍女士解释魏鸣奕额头的伤，其他部位都好说，衣服一遮基本看不出来。
　　“还气呢？”魏鸣奕见他皱着眉头不说话，以为这茬还没过去。
　　“气什么？还想找机会占便宜么？”吴璟安大大白了他一眼。
　　明明什么都记得，居然还不害臊地媳妇儿这媳妇儿那，这狮子真是越来越没皮没脸了。
　　闻言，魏鸣奕紧绷的喉间才终于松弛下来，“总要有个身份才好进家门。”
　　“喊哥哥。”吴璟安不敢恭维这人奇葩的脑回路，没身份怎么了？朋友就不能住一块儿么？
　　“你是弟弟。”魏鸣奕纠正，“但你不喜欢这个称呼。”
　　“我更不喜欢媳妇儿这个称呼。”吴璟安差点儿又红温。
　　“那......”，魏鸣奕思索片刻，“男朋友？”
　　“噗。”正在喝水的吴璟安差点儿没呛死，“你有病吧魏鸣奕。”
　　喊媳妇儿可以认为他在开玩笑，但郑重其辞说出男朋友这个词，他脑袋里究竟装了什么东西？浆糊吗？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魏鸣奕啧舌，看似有些不满，但转念又好像勉强能接受，“真要我当老婆？”
　　“一棒子把你脑浆给敲出来了？什么话都敢往外说。”吴璟安愤然放下杯子。
　　其实是为了掩盖忽然漏了一拍的心跳，他好像窥探到魏鸣奕看似顽劣执拗之下的一丝真情，他是来真的。
　　暂且不论男男之间的感情能不能被接受，若双方都是真情实意，又何惧眼前的重重阻碍？但问题就在于，吴璟安心里住着另一个人，那个碍于道德束缚而始终不敢让他浮出水面的人。
　　如果魏鸣奕是真的，吴璟安无法做出任何回应。
　　以身相许这事儿，还得根据现实情况而决定，并非拍拍脑袋说许就能许的。
　　既然不敌，那就逃。
　　大男子不能只要面子就丢了底线，心猿意马这事儿吴璟安做不出来。
　　吴璟安干脆直接把自己锁进卧室，直到晚饭都没露面。

　　躺在被窝里捧着手机，吴璟安忽然有些想念顾昔。
　　至少顾昔从不会把问题如此坦然地抛出逼他做选择，通常时候，吴璟安只是稍微表露心思就会被顾昔不动声色压回去。
　　他们彼此默契地选择藏在心底从不示人。
　　魏鸣奕不同。
　　过去，他习惯用尖刺把自己裹严实，习惯用盾牌武装内心，毕竟在那样的家庭里，或有或无的他所提出的诉求，对旁人而言要么微不足道，要么会成为负担。
　　所以他平时对任何事物和人都显得冷漠，从不轻易表露情绪，就连和家人分别的时候神色也基本没有变化。
　　大家都说他很难相处，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但吴璟安能感受到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眸暗藏的喜怒哀乐，他的心也是肉做的，会欣喜也会沮丧。
　　刚才有那么一瞬，吴璟安从他眸底看到一闪而过的落寞和委屈。
　　他好不容易收起尖刺，小心翼翼地卸下一角武装，尝试将从未示人的心意抛到明面，却注定得不到回应。好不容易看他愿意推开一条门缝，吴璟安却亲手把门砸了回去。
　　别看大狮子表面云淡风轻什么都不在意，但其实内心也有敏感柔软的地方，他不断试探吴璟安会不会厌恶、会不会离开，正是没有安全感的表现。
　　一个没有安全感的家，还能称为家么？
　　吴璟安对此有些黔驴技穷。
　　他想让魏鸣奕感受家的温暖，想让他体会身后有人支持的感觉，想教会他如何爱自己。
　　可现在看来好像第一步就卡在吴璟安自己身上。
　　是自己邀请他住进来，到头又亲手把人撵出去，这算什么事儿？
　　何况现在魏鸣奕已经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离开这里，他能去哪儿？
　　大言不惭说了要一起回家，可这家对于魏鸣奕来说，始终存在鸠占鹊巢的诟病。
　　“啧，烦人。”吴璟安把头闷进被窝里，“以后我该怎么面对你？”

　　客厅里，魏鸣奕沉默地坐在沙发上出神。
　　手里那张依旧鲜明的照片定格了时间，却框不住朝思暮想的那个人。
　　【是我太急了么？】
　　【狗崽儿接受不了这种关系？】
　　【他明明接受了蒋烁嘉喜欢顾昔的事实。】
　　【还是说，他心里早已有了别人？】
　　【是顾昔么？】
　　【为什么是他？就因为他参与了你的过去么？】
　　【但今后陪伴你的人，是我。】
　　......

　　晚饭的时候，往常活跃气氛的吴璟安闭口不谈。
　　低沉的氛围让吴爸吴妈有些担忧。
　　两人下午去送别魏鸣奕的家人，俩小子触景生情心情低落？
　　可看着不像啊，难道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了？
　　“小奕，你头上怎么伤了？”吴妈见自家儿子只顾闷头干饭，只好主动找个话题。
　　“换衣服的时候被拉链划了个口，安仔非要蒙层纱布。”魏鸣奕在桌下踢了踢他。
　　“留疤就不帅了，到头该遭七喜嫌弃了。”吴璟安勉强配合道。
　　两人联手打起哈哈倒是张口就来很默契。
　　“就欺负七喜不会说话。”吴妈不满地拍了伸到自个儿面前夹菜的手。
　　“啧。”吴璟安随口扯开话题，“今儿顾叔怎么没来吃饭？”
　　“小昔新兵训练结束，请家人参与阅兵呢，他去首都了。”吴爸解释。
　　“阅兵？”吴璟安顿住，顾昔压根没提这事儿。
　　“说是场地有限，只邀请了直系亲属。”吴妈一脸遗憾，“我也挺想去看看小昔。”
　　（直系亲属啊......）
　　吴璟安有些不是滋味，要是顾昔真是他亲哥就好了，他也能跟去看看。
　　不，也不好，那就更不被允许了。
　　魏鸣奕眼角捕捉狗崽儿消沉的情绪，面无表情没有参与交谈。
　　“听说小昔被分去海军北营。”吴爸把顾叔传来的消息告诉他们。
　　“在哪儿？”这些天忙着处理魏鸣奕的事儿，吴璟安一时没顾上联系顾昔，不过顾昔也不一定会及时把消息传达给他就是了。
　　“连城，挺远的。”吴爸知道他在盘算什么，“你假期小昔不一定有空。”
　　“就问问。”吴璟安低头嘟囔。
　　“找时间我们一起去吧，孩子一个人在外头不容易，给他捎点儿东西去。”吴妈自然也心疼顾昔。
　　倒是称了某人的意。
　　“好啊。”吴璟安连忙回应。
　　魏鸣奕瞥了他一眼，眸底有阴云飘过。
　　这晚，吴璟安问萧若要了作业清单，早早写完便上床戳手机。
　　魏鸣奕也忙着做自己的事儿，两人谁也没开口交流。
　　直到睡前，吴璟安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提醒，“别忘了吃药。”
　　“嗯，吃过了。”魏鸣奕低声回应。
　　灯灭，黑暗席卷。
　　上下铺都睁眼盯着天花板和床板，沉默地借着黑暗排解各自情绪。

　　第二天一早。
　　吴璟安被戳了脸颊，轻飘飘跟小猫挠似的。
　　“狗崽儿，起床。”魏鸣奕轻唤。
　　“唔，再睡会儿。”吴璟安翻了个身用被子捂住脸。
　　“洗漱好再叫你。”穿好衣服，魏鸣奕先开门出去。
　　吴小白热情地迎来，见到出门的不是吴璟安后，立马急刹乖巧地让到一边。
　　七喜迈着欢快的步伐跟脚一块儿出去，嗅了嗅吴小白的黑鼻头后直奔水碗闷头喝水。
　　吴妈起大早去赶集，灶台上给他们热了早饭。
　　吴爸一如往常早就出门上班，家里只剩两人两狗。
　　把自己收拾好后，魏鸣奕又站在床前，“起了狗崽儿，要迟到了。”
　　“几点了？”露在外头的后腰被人不轻不重捏了一把，吴璟安才缓缓掀开朦胧的睡眼。
　　“七点，还有二十分钟。”魏鸣奕帮他把校服放在床头，耐心守在一边。
　　“还早呢。”吴璟安不情不愿转过来，目光聚焦在那张好似无事发生的面庞。
　　“不早了，快起来吃早饭。”魏鸣奕还是没忍住伸手，这回捏了捏睡出压痕的脸颊。
　　“你先吃吧，我缓缓。”
　　本来昨晚睡前都已经设想过今后两人相处的各种尴尬场面，没想到一觉醒来，魏鸣奕好像失忆了一样，隔在两人之间的微妙间隙转眼烟消云散。
　　“我吃过了，先去遛狗，你抓紧。”魏鸣奕眼角挂着笑意，揉搓了一把他的脑袋帮忙醒神。
　　吴小白不情不愿地被套上狗绳，七喜反倒满脸期待。
　　大门关上，吴璟安一骨碌翻身坐起。
　　脸颊还残留魏鸣奕指尖微凉的触感，他有些迷茫地揉了揉被捏过的地方，忽然有些愧疚。
　　（昨天是不是有些反应过激了？）
　　（对于曾经的他而言，家的意义或许仅仅只是睡觉的地方。）
　　（既然如此看重他在家里的身份，想必一定很珍视这个机会。）
　　（魏鸣奕，你心中的家，是什么样子？）

　　魏鸣奕回来后，吴璟安把厨房也收拾妥当。
　　听到门响，吴璟安倒了杯温水，拿着捡好的药片递过去，“大郎，该吃药了。”
　　吴璟安抿着唇，惴惴等待回应。
　　半空中的手一滞，魏鸣奕怔了片刻，默不作声吞下药片。
　　放下杯子后，魏鸣奕进卧室拿来两人书包，“走吧狗崽儿。”
　　失神的反而是吴璟安，心跳漏拍的也是吴璟安。

　　接连几周。
　　魏鸣奕的脑震荡症状有所好转，两人身上的伤口也结了痂。
　　他们的相处模式好像回到了新生开学那段时间。
　　吴璟安变着花样逗他，有时候还坏心眼地使唤他干活。
　　魏鸣奕虽然依旧嘴上带毒，但还是一 一满足某人恬不知耻的各种奇葩要求，甚至还细心地根据某人的喜好进行微调。
　　但还是有所不同，毕竟相比初遇时，两人对彼此的了解更深，甚至还有了过命的交情。
　　唔......
　　用一个词形容最恰当——‘社会主义兄弟情’。
　　友达以上，恋人未满。
　　经过那天的小摩擦之后，魏鸣奕绝口不提那几个禁忌词汇，对吴璟安只用‘狗崽儿’称呼。
　　这样有分寸感的保持距离，反倒让某人越来越内疚，吴璟安兴起时会开玩笑地喊他‘大郎’，结果都被魏鸣奕自动屏蔽。
　　几次碰壁之后，吴璟安心生无趣，后来魏鸣奕痊愈停药之后便没再用这个逗他。

　　当皇帝的日子不要太舒坦。
　　时间过隙，不知不觉期中考都结束。
　　“晚上看电影吗？首发。”吴璟安早早交了试卷，毫不避讳地来到魏鸣奕考场门口蹲守。
　　“哪场？”魏鸣奕拎着书包凑去看他手机屏。
　　“雷神，午夜场。”吴璟安把屏幕移过去好让他看清。
　　“你定，用我的钱。”魏鸣奕只扫了一眼，便放心交给他决定。
　　“明老刚打了稿费，我请。”吴璟安心里乐滋滋。
　　果然听魏鸣奕的没错，自打上次和明老会面后，吴璟安不但积极参与各项采风，还顺手接起了商业稿。加上平时吴爸给的生活费，小金库一下满满当当。
　　还没等他订票，身旁幽幽冒出两个脑袋，“听者有份。”
　　萧若和烨宁不知什么时候摸来，顺带捎来磕糖的祁雅，“还有我还有我！”
　　“那个......我就不......”，安然在一旁支支吾吾。
　　“6张，定了。”吴璟安大手一挥，他对朋友向来很大方，“时间发群里昂。”
　　说完，他忽然想起当时新生汇演建群的时候，安然没在里头，“祁雅你把安然拉进来。”
　　“得嘞。”有糖磕，祁雅喜上眉梢。
　　吴璟安顺手邀请魏鸣奕进群聊，大狮子说不进去也知道时间了，没必要。
　　最终还是磨不过狗崽儿的黏糊劲儿，走到校门口的时候才掏出手机递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