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畏》沐南楽

31、第三十一章 顶楼发疯

　　车站边。
　　整齐划一的军服，火红的绸缎在胸前缠绕成花，一颗颗鲜活的心脏跃动着青春的频率。
　　少年稚嫩褪去的脸庞青涩尚存，意气风发的眼眸流转出不同的情绪，或激动、或平静、或不舍、或昂扬，唯独没有犹豫和迷茫。
　　他们清楚自己选的是条什么样的路，也清楚他们即将肩负什么样的担子，但从未后悔，因为站在他们身后的是亲人，是素昧相识的百姓。
　　“哥。”吴璟安凑到顾昔身边，眼尾有些泛红。
　　“过来。”顾昔直接把人拉进怀里，他早已看穿男孩压抑在内心的情绪。
　　“训练之前一定要热身，磕了碰了及时涂药，实在不好就去看医生。”
　　“香菜记得挑出来，别吃了又过敏，牛奶每天要喝，补钙。”
　　“睡前用热水泡脚能缓解疲劳，实在不行收个小弟给你捶腿按肩。”
　　吴璟安有一搭没一搭地把想到的事都交代了一遍，絮絮叨叨的模样像极了霍姨。
　　“没那么脆弱。”顾昔笑得很是宠溺，“还有，你把军营当什么了，还收小弟呢。”
　　“我在学校也收腿子啊。”吴璟安弱弱地回了一句。
　　“你说魏鸣奕？”顾昔哑然失笑，“那是人家乐意对你好，你看他肯为别人跑腿买这买那么？”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说不开的，有这么个人能替他照顾吴璟安也好，顾昔是这么想的。
　　“我对他也不赖啊。”吴璟安小声辩驳。
　　“珍惜校园里的友情，等你踏进社会就知道这将会是多么的难能可贵。”顾昔使劲搓了一把怀里有些沮丧的脸颊，直把吴璟安搓得痛呼。
　　“行了，快走吧，一会儿绷不住我可替冉姐先哭为敬了。”吴璟安放开他吸了吸鼻子，也不知是清晨风冷还是舍不得，鼻头红彤彤的。
　　“有空就联系你。”顾昔替他擦去眼睫上沾染的水渍。
　　“嗯。”吴璟安默不作声退到一边。
　　吴爸吴妈上前唠叨了几句，顾昔笑着回应。
　　最后，顾昔走到站在一旁沉默的爸爸跟前，将知非之年的男人揽进怀中，“爸，退伍了回来给您养老。”
　　“臭小子，还没踏进大门儿呢，就退缩了？”顾爸开口有些沙哑，强压住情绪用力拍了拍比他还要高出一头的儿子后背，想了想又开口，“你也不是听劝的主，别的话我也不说了，照顾好自己。”
　　“你也是，少喝酒。”顾昔缓缓松开手。
　　笔挺的后背成了这个家的顶梁柱，结实有力的臂膀行了标准的军礼，年轻人的意念总是坚韧，带着一腔热血踏上未知的崭新旅途。
　　恍如多年前，那位目光坚毅果决的美丽女兵一身戎装浮现眼前。
　　意念这种东西，大概真的会遗传。
　　直到列车在视野中变成一个点消失，双眼红润的一行人才离开车站。
　　时间眨眼而过，收假前一天。
　　吴璟安席地而坐，闷头在魏鸣奕的一居室内赶作业。
　　“我去，差点儿要被生物老师拎出去打一顿了，还好找到卷子了。”完成所有课业的吴璟安如释重负。
　　“桌子我可以用了？”魏鸣奕在沙发窝了一整天，蜷着腿就当书桌用了。
　　唯一的小桌板被某人强行霸占了，他只好委屈自己，谁让他是这间房的主人呢。
　　“用吧，正好换我歇会儿，手都写断了。”吴璟安立马陷进柔软的沙发里，舒服地眯了眯眼。
　　“要睡回去睡，这没你地儿。”魏鸣奕睨了他一眼。
　　“我也不乐意跟人挤一张床。”吴璟安占了人家的窝还不知理亏，“你还差多少？”
　　“就最后两道大题。”魏鸣奕低头在草稿纸上演算。
　　“你们班数学卷子真够多的，没和你们老班抗议么？”吴璟安在题海里闷了一天，这会儿闲下来嘴就忙活上了。
　　“抗议有用的话，要班主任干什么。”倒是没影响魏鸣奕的解题速度。
　　“还好他不是我班主任，不然我铁定带头起义。”吴璟安掏出手机，四仰八叉地翻着聊天记录。
　　记录停留在两天前。
　　安仔：今天也要晚训？
　　再往前翻，一片绿色的对话框占据屏幕大半，期间偶尔穿插小段白色。
　　看来新兵训练确实繁忙，吴璟安还没适应这个节奏。
　　“起开。”魏鸣奕踢了踢他的脚。
　　“嗯？”吴璟安抬头看去。
　　由于空间不大，吴璟安伸长腿就占了大半地盘，先前沉浸在对话框中，没注意腿已经伸到了魏鸣奕蜷着的腿下，唯一的私密空间差点儿被堵满。
　　“哦。”吴璟安收腿，却直接把简易小桌板给顶翻了。
　　魏鸣奕：“......”
　　卷子上划了一条长长黑线，末了还被笔尖直接开了道口。
　　（你听我说，真不是故意。）
　　吴璟安心道坏了，看样子这狮子要发飙了，“哎，我......”
　　“你什么你，把零食袋收走。”魏鸣奕收起卷子起身。
　　“你卷子......”，吴璟安起身收拾好地上的垃圾。
　　“破就破了。”魏鸣奕满是无所谓，但怎么脸有点儿黑？
　　“爷给你粘好。”说着，吴璟安从书包里翻出一卷窄胶带，仔细地把破损的纸张原样粘了起来。
　　“顺道儿给您老拖个地。”收拾好东西，垃圾放到门口，吴璟安轻车熟路地从浴室拿出拖把。
　　直到屋内干净整洁，地面一尘不染，魏鸣奕的脸色才有所缓和，“早点睡，别又在大会迟到。”
　　“哪儿能回回迟到，要给您来个起床服务么腿儿？”吴璟安笑着把拖把放回去，背上书包拎起垃圾。
　　“大可不必，滚吧。”魏鸣奕挥手下了逐客令。
　　“得嘞，您歇息吧。”小安子挥袖回宫。
　　翌日一早。
　　果不其然，学生列队后方出现一个偷偷摸摸的身影。
　　“靠，班长你咋才来？”站在队伍后头的高个儿萧若连忙把人拽到跟前，和烨宁一前一后打起掩护。
　　“各级领导讲话都结束了，你错过了大瓜。”烨宁转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什么瓜？”上气不接下气的吴璟安连忙藏起挂在身后的书包。
　　萧若站在他身后，更方便传话，“蒋烁嘉退学了。”
　　“嗯？什么时候的消息？”吴璟安一头雾水，没听顾昔提起过啊。
　　“刚刚，当众，被退学。”萧若言简意赅直击要点的性子属实不是讲故事的料，听得烨宁在前头干着急。
　　“具体怎么个事儿？”吴璟安不有蹙起眉头。
　　（这货刚刚被当众退学了？为什么？）
　　“跳楼自杀未遂，说是压力大导致精神失常，现在应该被送去做鉴定了。”魏鸣奕不知道什么时候摸到吴璟安身边，压低声音做补充。
　　“不是吧？精神失常？”吴璟安属实有些匪夷所思。
　　魏鸣奕这货也是没点儿说故事的潜力，如此轰动的事情，从他嘴里怎么就变得这么索然无味？
　　“我今儿来得早，亲眼目睹了他在楼顶又哭又闹。”烨宁忍不住回头把故事润色一道，“那家伙绝对是闹给谁看的，哭得那叫一个歇斯底里，我看他爹妈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又怕他真跳，劝也只敢站在楼下远远地喊。”
　　“一开始消防还没来，教务老师怕出事，就带着他妈上楼顶去劝。劝半天也不见收，蒋烁嘉反而越闹越厉害，后来教务老师把体育老师也摇上去了。”
　　“那会儿很多学生都来了，楼下乌压压一片，蒋烁嘉好像也反应过来有些过了，但依旧在崩溃嚎啕。”
　　“结果你猜怎么着？”烨宁卖起关子。
　　“快放。”吴璟安轻捏了一把他后腰。
　　烨宁险些弹起，反手胡乱挥了挥才继续，“我也不清楚楼顶发生了什么，就见他把他妈推下楼了。还好当时消防的气垫已经铺好了，但是骨折和器官挤压也是没跑了，毕竟咱教学楼有7层呢不算矮。”
　　“他怎么还推人呢？那是他妈啊。”吴璟安有些愤懑，人心怎么能这么凉薄？含辛茹苦十月怀胎生你养你的女人，说抛弃就抛弃了？
　　“我估计他也懵了，差点儿也跟着他妈一起坠楼，还好被体育老师拽上去了。”不得不说，相较之下，烨宁的描述更加生动一些。
　　吴璟安眼前已经浮现出今早校园里鸡飞狗跳的场面了。
　　从之前接触的几次来看，蒋烁嘉这人的确不太招人喜欢，但也不至于到发疯的程度，什么东西刺激了他？难道是......
　　“难道是因为昔哥？”吴璟安思来想去也就只有这个理由能把刺激他。
　　顾昔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事情，哪怕打碎他的牙也绝不可能听到半个字，所以吴璟安猜测，顾昔参军的消息应该今早才传到蒋烁嘉那里。
　　大概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联系上顾昔，结果今天一到学校就听到人早就去部队了，所以蒋烁嘉就疯了。
　　“啧，我还没疯呢，他疯个毛线。”吴璟安小声碎碎念。
　　“你也不正常。”魏鸣奕幽幽来了一句。
　　“看对眼儿再说话昂。”吴璟安身正不怕影子歪，顾昔走之后，日子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他自认没有任何不同。
　　“常走神，常叹气。”魏鸣奕碰了碰他手背，“先保自个儿吧，逮你来了。”
　　“我去，现在把书包扔了还来得及么？”吴璟安像只鹌鹑一样往烨宁身后缩。
　　教导主任经早上的一番折腾，像吞了堆苍蝇似的脸色极黑，周身萦绕着一股墨黑色的气流。
　　（糟，要完。）
　　吴璟安心中哀嚎，早知如此，就该让吴小白尿家里！
　　开学第一天霍女士就罢工，假期综合征难道该在一个全年无休的主任身上出现么？霍主任364天都是早起勤劳的小蜜蜂儿，唯独亲儿开学这天犯懒不想出门遛狗，怎么想都是故意的吧？
　　“吴璟安。”
　　嗐，果不其然，逃无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