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枫领的斯塔夏农场［西幻］》不问客

46、第 46 章

　　天才魔王和他的勇者爱人在收拾香肠。
　　昨天唐娜把羊扔在了农场，今天一早赶过来查岗，抽了两头跑过头的羊又忙着去检查荆棘清理成果。

　　大半个荆棘丛干干净净，只留下棕色蜷曲的根部露出地面，像是埋入地下的火药引线，羊蹄子踩在上面完全没影响。

　　莫恩和萨维斯暂时没去动那片清理干净的土地，他们的风干香肠好了，能收起来密封好放到肉柜里。

　　“三十，三十一，三十二……四十。”莫恩收回他的剑，接住从天而降的香肠，放到托盘里，“最后一个地方收工，加上小花园风干的，一共一千三百根香肠，够我们吃很久。三分之一足够农场吃的，三分之二送出去，应该足够？”

　　不仅是冒险队的队员，还有冒险途中认识的朋友，一人能分十磅左右。
　　在那之前，他得写好每一步骤的菜谱和制作过程中的用量，假如监控器的留影支持长时间曝光的话，他一定会给每个人的跨洲快递上加一个做菜视频。

　　——他完全不信任朋友们的手艺，好在香肠切片凉拌都能吃。

　　风干的香肠表皮皱巴巴的，紧紧贴在肉上，瘦肉经过蒸煮风干，变成更加深沉的酱红，甚至于偏向黑红色，肥肉在一众红色里呈现半透明水晶色，看着油润。
　　但和他曾经在家里吃过的不一样。

　　或许是香料、肉类、技巧，哪一步出现了错误，以至于莫恩闻着有些陌生，他恍惚一瞬，记忆里过年蒸的腊肠和平时吃的香肠到底是什么味道？
　　突然之间，想不起来。

　　萨维斯稳稳抓住莫恩手臂，“怎么了？”

　　莫恩回过神，露出平常的笑容，“没什么，我在想跨洲快递的事，埃里温对接的商行不知道有没有这项业务，得去找他问问。”

　　“我和你一起。”魔王沉默片刻说。
　　刚刚的莫恩很不对劲，有片刻的时间，他甚至觉得面前只是一道影子，真正的勇者不知道去了哪里。

　　“那就快去快回，我们得打包这么多香肠，还有晒的干花，可能要用一上午的时间。”莫恩带上背后灵去问信差埃里温，跨洲快递有什么选择。

　　黑暗精灵埃里温顶着魔王富有压力的视线，磕磕巴巴介绍，“狮鹫商行，他们专门做跨洲业务，最为著名的一点就是他们从恶龙嘴下抢回了寄件人的包裹。紧急贵重的物品、必须跨洲发送的物品，最佳选择无疑是狮鹫商行。”

　　“那就他们家了。”莫恩挥挥手回去准备寄件。

　　农场里，复印机咔哒咔哒吐出一张张附送的菜谱，那几乎是做菜手册了。每一个步骤都写得清清楚楚，只差手把手教人做饭。
　　书虫谷物跑来跑去帮忙放入手册，由萨维斯放上香肠、干花，莫恩写上地址、收件人，要不是跨洲传送阵太过耗费能量，现在就不用商行寄件，而是他直接传送过去。

　　“最后一件。”莫恩将最后一箱放到空间里，交给埃里温和狮鹫商行交接。

　　埃里温简直是原地飞起，恨不得逃离现场，可能是当时魔王的眼神太过恐怖，恨不得将勇者拆吃入腹。看得精灵头皮发麻，拿上东西就跑。

　　信差离开了。

　　书虫谷物打量了一眼氛围，忧心忡忡拽着自己的禾苗回书里。
　　自求多福吧，农场主！

　　莫恩带上身后灵去厨房准备做饭，猫头鹰校长和库玛斯没回来，他只需要准备四人份的——包括唐娜在内的午餐。
　　留下的香肠口味足够多，麻辣、蒜香、五香、香辣各种都有。在他放上水蒸香肠时，有些不习惯萨维斯的安静。

　　魔王就站在他身后，呼吸声轻不可闻，冰蓝色的目光沉凝而又古怪，掩盖住波涛汹涌的情绪，以至于眼睛呈现出一种深海幽蓝。
　　——也越发非人。

　　一开始结伴而行时，莫恩看到这张脸总有一种太过类人的恐怖谷效应。
　　现在魔王站在他身后，莫恩都能上手捏捏脸颊，“怎么了？”
　　这回轮到他问了。

　　萨维斯突然伸手将人抱在怀里，手臂箍紧勇者的腰，略高半头的身高让魔王低下头强行放在肩膀上，另外一只手横穿过肩胛部，避免怀里的人跑出去。

　　“你在想家还是在怀念过去？”魔王的嘴唇擦过耳侧，轻柔的嗓音灌到耳朵里。

　　不曾忘记，在回来路上，莫恩说过“一切过去都在敞开”。
　　出于贪婪、出于对感情的独占欲，魔王没有拒绝，他想独吞勇者的一切，过去、现在、未来，他们都应该站在一起。

　　回到农场的莫恩有时会讲述过去的日子，在他七岁之前，生活在农场的日常，爷爷尚在时的欢快与去世之后急转直下成为冒险者的那些年。而有时候，他总觉得莫恩在怀念的是更加深沉、虚无缥缈、远在天边的东西。

　　明明他的勇者就在眼前，就在怀里，他总感觉下一刻就能消散。
　　不安来得猝不及防，他只能一遍又一遍回味自相遇以来的生活，借此验证自己的珍宝还在。

　　“或许都有？”莫恩也拿不准，他犹豫又茫然地说。

　　对他而言，七年的时间里足够他缓慢接受死而复生的异世界日常，然而在他下定决心留在这里时，日子突然漂泊不定，于是进退不得。
　　无法说服自己要留在这样的异世界，但又不能就此抛下往日的时光，对他而言，哪里都是异乡。

　　魔王又忍不住牙痒，尖牙在耳边摩擦，又不舍得真正咬下去。
　　莫恩推拒两下，发现推不开就放弃，任由大型身后灵就这么抱着。

　　“对你的爱人再信任一些，亲爱的勇者，你需要说出来，再坦诚一点，我想知道你的想法，想知道你的一切。”萨维斯带有一点委屈地说。

　　在看不见的背后，魔王的双眼低垂，遮住阴暗翻涌的情绪，他控制不住地贴着勇者的肩颈，缓缓下移，咬住肩窝的不松口，紧接着又是一阵温热。

　　明明是暧昧至极的亲密时光，但勇者只感觉到掩盖在平静表面的一阵毛骨悚然，他的直觉在警告自己远离，而身体在靠近。

　　“没什么不能说的。”莫恩像是一摊猫，缓缓搭在魔王身上，他记得自己这辈子的小时候，“父母带我离开这里，他们没什么不好，但冒险者总在颠沛流离，没熟悉一个地方的语言又要离开，早些年因为听不懂只能选择沉默。后来就好多了，爷爷教过通晓语言，又在图书馆里找到了语言书，多看看就会了。”

　　他说的轻描淡写，魔王却知道里面的艰辛。作为魔王，从深渊里爬出来的第一件事换衣服，第二件事就是学习语言。

　　不会有人以为深渊语和地面生物的语言一样吧？
　　他们的发音结构都不同。

　　通晓语言法术好学，知道一门语言并熟练掌握就能学习，但想精通，就必须去学习更多种类的语言、向上追踪根源。
　　爬上来的魔王好歹有强盛的力量，控制一些人为他服务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而当时的莫恩……离开熟悉环境时不过七岁，对世界没有认知，还是常年不在家的陌生父母。
　　他忍不住心疼，又在锁骨上磨牙，换来莫恩的几声笑。

　　“冒险者的生活还挺有意思。”莫恩话音一转，显然没有魔王想象中的小可怜模样，或许是骨子里的不安分，或许是对陌生世界的好奇，他就当此生是无法回国的长期旅行。
　　游客的日子还算好过，后面遇见魔王、招募队员完成委托，没时间去怀念，第一要务是活下来。

　　莫恩安抚性地拍拍他宽广的后背，过去的事怀念归怀念，但人要向前看，“该去做饭了。”
　　日子总要过下去，从和平时期到混乱年代，他的三观和行事理念不都调整过来了？

　　萨维斯突然拉开一段距离，看着他笑了笑，然后一把扣住他的后脑勺，极其热烈甚至称之为粗暴地亲吻他。
　　灶台上的蒸锅发出咕噜噜的响声，唤不回农场主的理智，魔王还有心思抱着他远离锅灶，免得等下不知轻重被烫伤。

　　莫恩感觉不到呼吸，他试图吸取氧气，却只有另外一人的气息肆意横行，不加收敛——他忍无可忍，最后咬了一口嘴唇，这一下激起了魔王的食欲，稍微的停顿后是持久的攻城掠地，最后连火都是魔王找机会关上的。

　　莫恩只感觉自己被冰川拖入大海，试图于波涛汹涌中寻找唯一的出路，向头顶亮光逃去，发现那是捕食者放出的诱饵。
　　即使面临那种彻底失去理智的、濒临崩溃的失控感，但仍然控制不住地靠近，那种令人颤栗的致命吸引力。

　　……

　　“……午饭！”从窒息的潮水中脱离出来，莫恩还不忘等待凉拌的香肠、辛勤工作的荆棘清理工以及督工牧场主唐娜。

　　吃饱喝足的魔王懒洋洋地拥抱自己的猎物，黑色长发与白色长发散乱地铺成一片，他不情不愿地放开起来的爱人，目送他冲向浴室，打理好自己又要去做饭。

　　“凉拌、香煎、炒菜。”莫恩快速过了几个菜谱，又让随后进入厨房的萨维斯搬来酱料，有些香肠只要涂抹上足够的酱料，搭配烤制的面包和肉片，加入脆嫩生菜就是一顿快捷午饭。

　　他们前往后院请牧场主过来用饭，原本群魔乱舞的荆棘林此刻只剩下散乱的枝条和深入地下的主根，现场没有唐娜的身影。

　　“这儿，我在苹果树下！停下！那个不能吃！”唐娜的声音听起来愤怒又无奈，农场主们对视一眼，完全看不到所谓的苹果树在哪，只能根据声音定位。

　　但是很快，他们意识到根本不需要再去寻找方向，对角卷毛羊已经集体涌向荆棘林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