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盛夏》芊兮也

32、大坏蛋

　　莫尘喉结猛地滚动了一下，原本涌到嘴边的解释突然卡在了喉咙里。
　　他看着林清可通红的眼眶，那里面盛着的委屈和不信任像针一样扎着他的心脏，可一想到要提起那个已经离婚多年、只会给人添麻烦的父亲，话到嘴边又变了样。

　　“她……就是一个认识的人，家里有点事，找我帮忙。”莫尘避开了林清可的目光，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外套的衣角，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慌乱，“没什么特别的关系，你别多想。”

　　“找你帮忙？”林清可猛地站起身，眼泪又一次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她指着门口，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帮忙需要靠那么近吗？需要你拍着她的肩膀安慰她？莫尘，你看着我的眼睛说，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莫尘被她逼得没办法，只能抬起头，可眼神还是有些闪躲：“真的就是普通熟人，她家里出了点急事，情绪不太稳定，我只是……只是出于礼貌安慰了一下。”
　　他不敢提父亲莫建国，更不敢说对方是父亲托来借钱的远房侄女，他怕林清可知道自己有那样一个只会索取、从不负责的父亲，怕她觉得自己的家庭背景太复杂，更怕这份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感情因为那个男人而产生裂痕。

　　可他越是含糊其辞，林清可心里的疑团就越大。
　　她想起下午在咖啡馆看到的那一幕，想起莫尘今天早餐时欲言又止的样子，想起昨晚他那句冷漠的“别吵”，所有的委屈和不安瞬间翻涌上来，压得她喘不过气。

　　“礼貌？”林清可不屑有点自嘲地笑了笑，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湿痕，“莫尘，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你什么时候对一个‘普通熟人’这么有耐心过？你连跟我解释都不愿意说清楚，你让我怎么不多想？”
　　她后退了一步，拉开了和莫尘之间的距离，眼神里的失望像潮水一样蔓延开来：“昨天晚上你说累，我信了；今天早上你道歉，我也没多问；下午我特意绕路去给你买蓝莓，想着你看到会开心，结果呢？我看到你和别的女生在咖啡馆里那么亲近，而你现在连一句真话都不愿意跟我说。”

　　莫尘看着她难过的样子，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他上前一步想拉住林清可的手，却被她猛地躲开了。

　　“你别碰我。”林清可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透着坚定，“莫尘，我现在不想听你说这些模模糊糊的话，我需要时间冷静一下。”

　　“清可，你别这样，我真的没有骗你，只是……”莫尘急得额头都冒出了冷汗，他想把所有事情都说出来，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父亲的事就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他心里很多年，他不想让林清可也被这块石头压着，更不想让她因为这些事而不开心。

　　“只是什么？”林清可追问着，眼神里带着一丝期待，可看到莫尘还是支支吾吾的样子，那点期待很快又变成了失望，“算了，你不用说了，我现在不想听。”

　　她转身走到沙发边，拿起自己的包，开始往里面收拾东西。莫尘看着她的动作，心里咯噔一下，一种强烈的恐慌感瞬间攫住了他。

　　“清可，你要干什么？”莫尘冲过去，想按住她的手，“你别冲动，我们好好谈谈，好不好？”

　　“我没冲动，我只是想冷静两三天。”
　　林清可推开他的手，继续收拾着自己的衣物，声音平静得让人心慌，“莫尘，现在我们之间有误会，你不愿意说清楚，我就算愿意相信你，我心里也会不好受，再这样吵下去只会让我们都难受。不如我先离开几天，我们都好好想想。”

　　“不行！”莫尘急忙抓住她的手腕，语气里带着恳求，“清可，有什么事我们现在解决，别离开，好不好？我……”

　　“莫尘，你放开我。”林清可用力挣脱开他的手，眼眶又红了，“我现在真的没办法跟你好好说话，你让我走，好不好？”

　　看着林清可决绝又有一丝委屈可怜的眼神，莫尘心里像被掏空了一样，他知道现在无论自己说什么，林清可都听不进去了。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林清可收拾好东西，背上包，走到门口。

　　“我会住在江韵那里，这几天……你别找我。”林清可打开门，停顿了一下，却没有回头，说完这句话，就快步走了出去，关上了门。

　　门“咔嗒”一声关上，隔绝了两个世界。
　　莫尘僵在原地，手里还残留着刚才拉着林清可手腕时的温度，可心里却冰凉一片。他走到沙发边，看到地上散落的蓝莓，那些蓝色的果子失去了光泽，像极了此刻他和林清可之间的感情。

　　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捡起一颗蓝莓，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让他想起林清可下午买蓝莓时可能带着的期待笑容，心里一阵刺痛。
　　如果刚才自己能勇敢一点，把父亲的事情说出来，是不是就不会有这样的误会了？是不是林清可就不会离开了？

　　莫尘拿出手机，想给林清可发消息，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点开江韵的短信，之前林清可用他手机打过电话，手指悬在屏幕上，犹豫了很久，才敲下一行字：“清可去你那里了，麻烦你多照顾她一点，别让她受委屈。”

　　发送成功后，莫尘把手机扔在沙发上，无力地靠在沙发背上，闭上眼睛。
　　客厅里很安静，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车鸣声，可这份安静却让他觉得更加孤独。
　　他不知道这两三天里会发生什么，更不知道等林清可冷静下来后，他们之间的误会能不能解开，这份感情还能不能回到从前。

　　而另一边，林清可提着包，站在小区楼下，看着来往的车辆，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
　　她掏出手机，给江韵打了个电话，声音带着哽咽：“江韵，我……我能去你那里住几天吗？”
　　电话那头的江韵听出了她的不对劲，急忙说道：“当然可以，你在哪儿？我去接你？”

　　“不用，我自己打车过去就好，我在我家小区楼下。”林清可吸了吸鼻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点。

　　挂了电话，林清可拦了一辆出租车，报了江韵家的地址。
　　车子启动，渐渐远离了她和莫尘住的小区，看着窗外不断倒退的街景，林清可靠在车窗上，闭上眼睛，脑海里不断浮现出在咖啡馆看到的那一幕，还有莫尘模模糊糊的解释，心里像被堵住了一样，难受得厉害。
　　她不知道这两三天的冷静能不能让自己想清楚，也不知道莫尘会不会在这几天里告诉自己真相。
　　她只知道，现在的自己，真的需要一个地方，好好地哭一场，好好地整理一下混乱的心绪。
　　出租车很快到了江韵家小区楼下，林清可付了钱，下了车。
　　江韵已经在小区门口等着她了，看到她红着眼眶，提着包，急忙走过去，拉着她的手：“清清，怎么了？是不是跟莫尘吵架了？”
　　林清可再也忍不住，扑进江韵怀里，放声哭了出来：“江韵，他……他跟别的女生在咖啡馆里很亲近，可他却不愿意跟我解释清楚……”
　　江韵拍着她的背，轻声安慰着：“好了好了，不哭了，有什么事我们上去说，啊？”
　　江韵扶着林清可，慢慢走进小区。夜色渐浓，路灯亮起，昏黄的灯光照亮了她们的身影，也照亮了林清可脸上未干的泪痕。
　　这场突如其来的误会，像一场暴风雨，打乱了两个人的生活，也让这份原本甜蜜的感情，陷入了未知的困境。

　　莫尘一直没有睡，一直看着手机。
　　他手指因为慌乱而微微发抖，屏幕上林清可的号码被他按了一遍又一遍。
　　听筒里每次传来的，都是冰冷的机械女声：“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林清可，你开机好不好？”他对着空无一人的客厅低声呢喃，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哽咽，“我知道错了，我不该瞒着你，你给我个机会解释啊。”

　　没人回应他。
　　只有窗外的暮色越来越浓，将客厅里的光线一点点吞掉，最后只剩下阳台透进来的一点微弱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显得格外孤单。

　　莫尘没开灯，就坐在黑暗里，手指不停地在手机屏幕上敲打。
　　他发了一条又一条消息，从一开始的急切解释，到后来的低声恳求，再到最后只剩下笨拙的关心。

　　“清可，晚上风大，你在江韵家记得盖好被子，别着凉。”
　　“江韵做饭口味偏辣，你胃不好，记得让她少放辣。”
　　“我把你常用的那套护肤品放在玄关柜上了，要是需要，我给你送过去？”
　　“清可，我真的没有骗你，那个女生真的只是一个远房亲戚。”
　　消息一条接一条发出去，像投入深海的石子，连一点回音都没有。
　　莫尘盯着屏幕上“已送达”的提示，眼睛酸涩得厉害，却不敢眨眼——他怕错过林清可哪怕一条回复，哪怕只是一个标点符号。

　　夜里十一点，莫尘的手机还亮着，屏幕上全是他发给林清可的消息记录。
　　他又试着拨了一次电话，这一次，听筒里的提示变成了“您所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

　　他的心猛地一跳，以为林清可终于肯接电话了，可等了十几分钟再打过去，依旧是关机。

　　他才反应过来，林清可大概是把他的号码拉黑了。

　　那一刻，莫尘靠在沙发背上，终于忍不住红了眼眶。
　　他不是没想过要告诉林清可关于父亲莫建国的事，只是每次话到嘴边，都被他咽了回去。莫建国从来没尽过一点父亲的责任。
　　他怕林清可，会觉得自己的家庭太糟糕，会嫌弃他，会离开他。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小心翼翼的隐瞒，最后却酿成了这样大的误会。

　　接下来的两天，莫尘几乎是在煎熬中度过的。他每天早上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手机看有没有林清可的消息；吃饭的时候，会习惯性地往对面的空碗里夹菜，反应过来后又默默收回筷子；晚上躺在空荡荡的床上，身边没有了林清可温热的体温，他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只能盯着天花板，一遍遍地想如果当初自己没有隐瞒，现在会不会不一样。

　　他还是坚持给林清可发消息，哪怕知道她可能看不到。他会告诉她今天公司楼下的樱花开了，像她去年喜欢的那片；会说楼下便利店新出的草莓酸奶，味道跟她之前念叨的很像；会拍一张家里的照片发过去，告诉她阳台的绿萝他每天都在浇水，长得很好。

　　偶尔，他也会试着用同事的手机给林清可打电话。电话倒是能打通，可响了没几声就被挂断，之后再打，就再也打不通了——显然，林清可看到陌生号码也不愿接。

　　莫尘知道，林清可还在生气，还在失望。

　　他不敢去江韵家找她，怕自己的出现会让她更反感，只能像个没头苍蝇一样，守着空荡荡的房子，等着林清可愿意原谅他的那一天。

　　而江韵的出租屋里，林清可正窝在沙发上，怀里抱着抱枕，眼睛盯着手机屏幕，手指却在屏幕上狠狠地戳着莫尘的头像。

　　“坏蛋！大坏蛋！”
　　她小声地骂着，眼眶却红了，“明明就是你自己不解释清楚，还怪我多想！你以为你不说，我就不会难过了吗？”

　　江韵端着一杯热牛奶走过来，看到她这副又气又委屈的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又在跟手机较劲呢？他这两天没少给你发消息吧？”

　　林清可把手机往沙发上一扔，嘴硬道：“谁看他消息了！我早就把他拉黑了！”

　　可江韵分明看到，刚才她盯着手机的时候，眼神里全是期待，只是看到依旧没有回复时，才换成了生气。
　　江韵把热牛奶递给她，在她身边坐下：“清清，其实莫尘那天给我发消息了，他让我好好照顾你，还说……还说他不是故意要瞒着你的，只是有难言之隐。”

　　“难言之隐？”林清可哼了一声，可声音却软了下来，“有什么难言之隐不能跟我说？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他还信不过我吗？”

　　话是这么说，可她心里却忍不住想起莫尘平时对她的好——会记得她不吃香菜，每次出去吃饭都特意嘱咐老板；会在她来例假的时候，提前把暖水袋充好电放在她手边；会在她加班晚归时，不管多晚都会在楼下等她，手里还提着她爱吃的烤红薯。

　　这些细节像小钩子，勾得她心里又酸又软。
　　可一想到咖啡馆里的那一幕，想到莫尘模模糊糊的解释，她又硬起心肠：“反正他不跟我说实话，我就不原谅他！”

　　说完，她拿起手机，点开黑名单，看着莫尘的名字，手指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没舍得把他从黑名单里拉出来，只是默默地把手机调成了静音，然后拿起热牛奶，小口小口地喝着，眼眶却又悄悄地红了。

　　她其实也在等，等莫尘能跟她说出所有真相，等那个能让她彻底放下心结的理由。
　　只是她不知道，这份等待还要多久，而莫尘，又能不能读懂她心里的这点小期待。

　　“对了，先不说我了，许铭给你发过信息吗。”林清可向江韵问起许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