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对头休想攻略我》树在灯下

9、沈榉，你去死吧

　　失败的一百次模拟里，我和沈榉亲了四十二次，睡了二十七次，我倒追了他十二次，沈榉为我死了三十五次。

　　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今天这样？上天仿佛和我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让我和自己世界上最讨厌的人一起进入了恋爱系统。

　　甚至在这之间，我和这个世界上最讨厌的人的好感度，竟然也达到了70%，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强扭的瓜不甜，多扭几次就好了。

　　第一百零一次模拟中，沈榉的人设是万花丛中过的情场老手，我是非他不可的忠心舔狗。

　　不是我说，这是我拿过最恶心的一次人设。

　　按照剧情要求，人前无坚不摧的沈榉，背地里会害怕打雷下雨，而我作为真正怜惜他的忠心舔狗，就要在这种时候主动上前，趁虚而入。俗称热脸贴冷屁股。

　　嗐，都是老掉牙的剧情了。

　　屋外狂风暴雨的深夜，我敲响了沈榉家别墅的大门。

　　“你怎么来了？”沈榉打开门。

　　按照剧情走向，沈榉把淋成落汤鸡的我放了进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系统的缘故，沈榉整个人看起来昏昏沉沉的，蜷缩在沙发里一言不发。

　　沈榉在系统的控制下去点烟，右手却迟迟按不下打火机，直到眉头都拧成了一个“川”字。也是，沈榉最不喜欢闻烟味。

　　沈榉右手的大拇指落在打火机上，颤颤巍巍地始终不肯按下去，正在挣扎时，他手里的那枚银色打火机被我抢走了。

　　咔擦。咔擦。我拿着打火机在沈榉面前按了两下，仿佛在炫耀，跃动的火苗在我们之间燃烧，随后它被我锁进了柜子。

　　沈榉紧绷的身体一下子放松了，他缓缓放下颤抖的右手，道：“谢谢。”

　　“谢什么？我是怕你玩火尿炕，大半夜再把我冲走了。”

　　“......”

　　我十分贴心地主动提出为他煮一碗面条汤。当然，趁系统不注意，我狠狠地往里面放足了“料”。这一碗下去，必须叫沈榉辣得喝光太平洋。

　　沈榉给我找了一件他的睡衣，为了防止感冒，我去浴室粗略地洗了个热水澡。

　　出来时，沈榉已经躺到了床上，我看着见底的碗，不禁咂舌，不过旁边放着的两大杯水又让我很得意，这说明我的计谋成功了。

　　极大的落地窗前，沈榉躺在床上，身体蜷成了一个腰果。

　　监控精“滴”地响了一声，我于是在系统的操控下地走过去，躺到了沈榉旁边。一边“深情”地凝视着沈榉，一边伸手去解自己的睡衣纽扣。

　　系统：“一次雨夜，为两人提供了产生感情的契机，孤男寡男，共处一室，欲望成为了爱情的导火索......”

　　我操了。22世纪了，能不能别给我安排这种牺牲色相的弱智戏码？观众爱看吗？读者爱看吗？

　　原本睡梦中的沈榉突然握住了我解纽扣的手。

　　他纤长的手指在我的手背上轻轻拍了两下，安抚般说：“别怕。”

　　啊？剧本上怕的不是你吗？系统搞错了？

　　我诧异地看了监控精一眼，发觉它好像死机了。

　　沈榉又朝我挪得更近了些，此刻我身上穿着的睡衣也有他的味道，沈榉将脑袋贴近了我的胸口，我发现沈榉好像真的在发抖。

　　“黎乐。”沈榉轻轻唤我。

　　“嗯？”我低下头想要听他说什么。

　　“黎乐，你为什么讨厌我？”

　　“这还用问？当然是因为......”我本想滔滔不绝地痛诉他，结果话到嘴边，竟然什么也想不出来。

　　“嘶.....为什么来着？”

　　完蛋。我，黎乐。老子惊觉自己讨厌了二十二年的人，好像没做过什么特别对不起我的事。

　　我讨厌沈榉讨厌得理所当然、天经地义，根本不需要理由，好像出生那天老天爷就跟我说，你这辈子的任务就是讨厌一个叫沈榉的傻叉。

　　“草。沈榉，我们是怎么成为彼此在这个世界上最讨厌的人的？”我猛地问了一句。

　　“我不讨厌你。”

　　“啊？”短短的一句话让我受到了莫大的冲击，难道我人生最大的死对头其实一直挺喜欢我的？

　　沈榉翻了个身，嘴里嘟囔着说：“你也不讨厌我。”

　　“……”

　　“得，又在胡说八道。”

　　忽然，沈榉说：“黎乐，你别讨厌我，好不好？”

　　说话的尾音都在颤抖。

　　我把沈榉圈在怀里，下巴抵住了沈榉的头，直到他抖动的气息慢慢变得均匀了。

　　另一只手放在哪里？我把沈榉的腰和腿全看了个遍，最后还是放在了自己的腿上。

　　睡着的沈榉没了攻击性，头发软软，眉眼也柔和，看着可比他白日里顺眼多了。发现自己的想法很危险后，我连忙给了自己一巴掌。

　　无名指上的指环在黑夜里发出淡淡的银光，我忽然想起来，另一枚戒指此刻应该就戴在沈榉的手上。

　　我抓着沈榉的手，脸一下子黑了。

　　果不其然，另一枚戒指就戴在他的无名指上。但那根指头上，可不止一枚戒指。

　　沈榉指节分明的无名指上，套着两枚指环，其中一枚是与我配套的，还有一枚样式朴素，看起来时间很久了。

　　我抬起他的手仔细观察，发现在那枚戒指的内部，刻着一串小小的数字“11”。

　　十一？十一是谁？

　　我越想越生气，将那枚戒指从他手上拔了下来。我没有吃醋，我就是觉得那枚戒指真丑，沈榉戴着他真没品味。

　　我看着沈榉熟睡的侧脸，想不明白，我和他从小就认识，就是没发现他什么时候叫猪拱了？

　　......

　　第二天醒来时，我睁开眼看到的是自己卧室的天花板。虽然不可思议，但在我们睡着后，模拟任务成功了。

　　不知道是怎么成功的，不过这不重要，因为我已经决定这辈子都不会再和沈榉见面了。

　　你和自己这辈子最大的死对头亲了、睡了、恋爱模拟了。两个人面对着面连对方身体上长了几颗痣都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有什么脸再互相骂傻叉？

　　反正我没这个脸，惹不起躲得起，我见了沈榉都绕着走。

　　反而是沈榉像疯了一样追着我，好像我肚子里的蛔虫一样，无论天涯海角都找得到我。

　　我索性闭门不出，一连在卧室待了十天后，第十一天的深夜，我在熟睡中听到了窗外的一声闷响，似乎有什么东西撞在了阳台门上。

　　我揉着惺忪的睡眼走到阳台门前，还没来得及伸手，面前的门被哗啦一声推开了。

　　沈榉裹着一身冷冽的寒风，随着漫天星光一起洒了进来。

　　“我靠！”我的第一反应是震惊，拨开沈榉朝他身后看去，旁边的阳台围栏上留着一个清晰脚印。

　　“......”

　　“沈榉，这是五楼，我请问你疯了吗？”

　　沈榉不回答，只是问：“为什么躲着我？”

　　“什么为什么？”我不自觉地裹紧了单薄的睡衣，沈榉见状反手把身后的门关上了。

　　“因为我讨厌你啊！你是我全世界最讨厌的人！”

　　我的房间不大，原本就逼仄的空间里站着两个成年男人，一举一动都尤为明显。

　　沈榉不由分说地朝我走近，我这才注意到他身上也只穿着一件单衣，指尖被冻得通红。

　　“你讨厌我，那我们为什么会通过模拟？”

　　“为什么，为什么，你烦不烦啊，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

　　自从模拟回来，我就发觉哪里不对劲，如今终于意识到了，沈榉靠近我时，我会忍不住地发抖。

　　那是夹杂着兴奋与厌恶的颤抖，其中暗含着我自己也搞不懂的情绪。在一切暴露之前，我必须把他赶出去。

　　我朝沈榉挥拳，被他拦在了空中。

　　“你和讨厌的人，也会这样吗？”

　　沈榉握住我的手，侧头吻了上来。那是一个绵长温柔的吻，带着冬季特有的梅香。我想起来了，楼下的梅花开了，沈榉在翻墙时，是否在阳台权衡了很久，才沾染上了这满身的清冷梅香。

　　我终于忍无可忍，一把推开沈榉，咆哮着让他滚：“沈榉，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你了，你去死行不行？”

　　沈榉看着我，问：“你就这么想让我死？”

　　“对！”我不假思索地回答，“我巴不得你死，死远点儿！”

　　“好。”沈榉目光沉静，“我死了，你可别哭鼻子。”

　　傻叉，真以为自己有多重要？沈榉死了，我黎乐眼都不眨一下。

　　......

　　沈榉这人有个优点，一言九鼎。他说了死，有天他还真就死了。

　　那时候我和沈榉已经三年没见过面了，大学毕业后，成绩优异的沈榉就进了科研室。不过他从小就对科技什么的感兴趣，我也不意外。

　　我进了一家小公司，从最底层做起，成了万千打工人中的一个。三年后的某天啊，我妈突然给我打电话，说沈榉死了。

　　“谁？”

　　“沈榉！沈榉啊！”我妈哭得稀里哗啦，好像死的是他亲儿子我似的。

　　葬礼上，沈榉的黑白相片笑得从容，一如我记忆里的样子，遗照都拍得这么气质出尘，不愧是我见过最会装叉的人。

　　看着那个巴掌大的骨灰盒，我一时失笑。

　　沈榉，我这辈子见过最天之骄子的男人，现在竟然就塞在这么一个盒子里。沈榉你当年知道自己会在25岁的时候被车撞死吗？

　　“你为什么哭？”旁边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我扭头一看，是一个眼角长着痣的女孩，估摸只有十五六岁的模样。

　　她这话问得奇怪，因为我根本没有哭，我是在笑。

　　但我还是指着沈榉告诉她：“老子还跟他亲过嘴呢，他怎么变成灰了。”

　　其实没什么不好接受的。沈榉早就在我面前死过三十五次了，不过是又死了一次而已。说不定哪天一觉醒来，我会发现自己还在恋爱模拟系统里，而沈榉第三十七次复活在我面前。

　　算了，我在说什么，我不是巴不得他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