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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一篇第六章 月食之夜 ...

  •   回到山寨,我跟岩决定留在此地睡个安稳觉。不得不感谢我的土司老爹对我太过放心,这不久就要大婚的女儿,四处自由闲逛,还可以任性的夜不归宿。
      要如何确定解因的身份,离开这里呢?总不能等到我嫁了人吧……我倚在窗前看着广袤天空上那一弯皎洁的月,发起了呆。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然伸手不见五指,月食不请自来。
      整个山寨笼罩在一片莫名的诡异之下。
      马,一匹快马,我听到马蹄声来至我的房门前,有人将什么东西扔到了房顶,门外有人高叫着:“快把我的姑娘送出来!”
      怪哉,不是说土族一夫一妻很讲理的民族吗?怎么这样野蛮?我带着这种觉悟躺回床上,捂了被子继续发呆,脑袋里依旧是思考了一天的问题:岩真的是解因真君吗?想想要是我找不对人,帮不到忙,解因就要遭受天雷劫,搞不好还要断了仙根,这委实的不敢想象,简直可怕。
      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我屋子中不知何时藏身了个力大无穷的人,生生把我架出了房门。真是没了天日,抢人吗!
      月食中,我无法看清状况,只觉得自己被人拎到了马上。这人真是奇人,黑暗之中还能知道我的位置,我嘴里啧啧有声的称奇,全然忘记了此时危机四伏。马上端坐的人未料到我会是这种反应,一时忍俊不禁笑出声响。我寻着声音找到了那人的鼻梁,挥手一拳:“你做什么!大黑天的玩什么游戏?!”
      那人不顾我的花拳绣腿,一夹坐下的快马,风驰电掣间畅通无阻地离开山寨,不说点什么似乎都对不起这一人一马,我张嘴就来:“真是不得了,主人是夜行人,马也竟是夜行马!好眼力!”
      头顶传来轻笑:“你就不能安静一会吗?”
      我抚了抚因之前的挣扎而凌乱的发丝,对着头上那颗脑袋很好奇:“我说,你到底是谁?抓了我来做什么?我很瘦的,肉也没有几两,吃人的妖怪也不稀罕我这样的骨头架子。”
      对方压了嗓子说:“土族中流行一种‘抢婚’的习俗。在发生日食或月食的黑夜里‘抢婚’不会触犯天神地煞,已定了亲,但缴纳不起彩礼的‘准新郎’也可以骑马将红布包裹的一把木梳,扔上未婚妻家的房顶,然后大声高喊抢走新娘。”
      倒霉催的,眼下这状况,怎么看自己怎么像是遭遇了抢亲门。我假作镇定的追问:“那女方怎么办?就这样认了?”真佩服自己还能够在如此恶劣的条件下,跟抢亲的人聊得很激情。
      “女方的家人通常是做样子大声叫骂着追赶一程。一般也就是认了。不过,按照土族习俗,如果抢婚后女子实在不情愿,可返家,并不会因此受到歧视,男方一般也就不再追求骚扰女方。”换句话说,其实还是比较民主的。
      “你的意思是,我被你抢婚,并成了你的新娘?!”我无法置信的叫出声。这月亮怎么还不出来,要是让我看到你是谁,我一定用吐沫星子淹死你。这样想的时候,我就移动身体,伸出双手颤微微的开始摸索身后“绑架”我的人,摸来摸去,在对方的闷笑声中,我确定了这该死的身份。
      “身为一族族长,大黑天的抢姑娘,有些不好吧。”因为摸到了一些象征身份的特殊装饰,我猜测身后坐着的正是山寨的主子,年轻的土族族长,岩的好兄弟。
      身后之人听我这样说,身躯抖动了下,很快接道:“那请问这位姑娘,是否愿意做这里的压寨夫人呢?”
      “不好办呀,我已经跟你的兄弟私定终身,看来族长大人只能放我回去了,下次抢亲记得擦亮眼,千万别又出这种乌龙。”说罢还很大力的从衣袖中抽出岩送我的那方丝巾,继续卖力演出:“瞧,我连这定情信物都收了。”
      “哈哈哈哈哈哈……”
      这笑声怎么有点熟悉?跟刚才说话的声音不太对路啊!我放弃扭扯那条定情丝巾,突然扭转头。月光倾泻,一地光华,乍现的光明让我顿感五雷轰顶。马上,我的身后,坐着笑得很腹黑的混蛋岩,一双晶亮的眸子在月下熠熠发光。
      “虽然听你这样说我很开心,可是,我们什么时候定的亲?”岩的表情看起来已经笑成了内伤,我识趣地闭上了嘴巴。想了想又觉得不对,冲着他就吼了起来:“你好好一个壮族男青年,学什么土家人抢亲!”
      “说起来,我这个壮族男青年还真的有些羡慕那些普通的壮族姑娘,她们虽然贫寒住着茅屋吃着粗粮,还要在你爹的土地上种庄稼,可是心态端好,白天劳累耕种一天,晚上还能跟小伙子们对歌,更可以自由恋爱,拉起自己的心上人钻进山林愿意啥时候出来啥时候出来。”不知岩是否晓得了我已被女土司相中,他的话语里有种让我无声的凝重,以至于我们彼此都突然陷入静默,再不做声。
      岩突然从身后抱住了我,轻声的问:“做我的新娘不好吗?”
      好不好呢?我这一次是真的有用脑子想这个问题,绕来绕去的想,好吧,就赌一把吧,第一眼看到你就是你不怀疑了!于是,我把丝巾塞进袖里,故作害羞地低头道:“没说不愿意。”
      耳边又响起了岩的笑声,在他那心满意足的笑声中,我将头埋得愈加深了。
      从山寨回来后,我跟岩着实的腻歪过一阵子,恨不得时时刻刻厮守在一起。有些时候我也会神情恍惚,我这到底算不算红杏出墙移情别恋了呢?毕竟他不是我凡间曾经的那个夫婿,不管外表和神情多么的神似,哪怕是同一缕魂魄,可是,总归是另外的一张面皮,另外的一副身躯,还有就是他对我的事情一无所知,不知道天上有个真身叫解因真君,不知道红尘世界曾经有个于阗王是他的另一种存在,更不要说还有种可能叫做认错人。
      没等我琢磨明白,我的救命恩人先我一步移情别恋变心了,有那么一段时间岩说什么都不肯再见我,没有理由没有原因,甚至于我找到他家中他还要跟我玩躲猫猫。
      玩了好一阵子捉迷藏,终于有一日在草原上叫我逮到了他,那时,他正抬了头看天上的云,动也不动。我蹑手蹑脚跑到岩的身后,一个熊抱狠狠地勒住他,心中想着死也不放手。
      岩依旧是抬了头看天上,一句话不说。这让场面顿时有些尴尬。我都放弃了大小姐的矜持投怀送抱了,您老人家倒是多少给点反应呀!
      就在我放弃希望,打算抽身离开时,岩大帅哥慢慢的将他那双大手覆上我的小手,不过依旧是没有回转身。他低声的说:“当初救你的时候,我并不知你是自寻短见,也不知你心中存了别的男人……如今你失去落水前的记忆,我乘虚而入很不该……跟你在一起并不是我的草率决定,我是认真考虑过的,只不过,只不过我没想到你已经婚配给了佤喏高康土司的儿子。”
      佤喏高康土司就是那位鼎鼎有名的女土司,这个婚事做不得假,可是说我为爱殉情,这件事情我是绝对没有印象的,根据大小姐本人生前残存的记忆她应该是被水鬼索命倒霉催的。于是,一个费尽心思散布谣言想要我跟岩分开的人物露出了水面,那便是我的妹子冬婄尔。
      随着误解的烟消云散,情敌妹纸冬婄尔黯然退出了竞争。而我则随着婚事渐近,惶惶不可终日。时间紧促,让我如何跟岩摊牌,如何在短暂的婚前时日,教会他驾驭法器?况且我根本就不知道怎样离开这个异世界,最要命的是,NND,我还不能百分之百确定他到底是不是我要找的那位。
      考虑了几个时日,我艰难的下了个决心,费了诸多嘴皮子鼓吹岩跟我一起去阎王老子那里报到。“没有办法啊,敌强我弱,为了维护我们的爱情,只能选择自尽这条路。之前我是失足落水,这一次是真的想要跟你到阴曹地府双宿双飞。”
      我本来还担心岩会对我的这番理论无法认同,没想到他竟然真就同意了自杀计划,在他点头应允的时候,我甚至还好心的跟他确认:“你……确定?”
      对于自杀殉情这件事,我不得不说句公道话:这肯定是进到异世界之初被水呛傻了,果真是脑袋进水!当然,不可否认,我也有更深一层的考虑,比方说,是不是可以借此机会让我们的神识离开此地,重回天界。可是,我这脑袋进水了,难道岩的脑袋也被驴蹄子给踢了?他不但同意荒诞的计划,甚至还亲自找了个适合自杀的黄道吉日,看来异世界人种的思考和行事准则真的很怪异,让我只有佩服的份儿。
      **********
      终于迎来了跟岩约定殉情的那一天,不巧的是我把这日子这约定忘记得死死的,原因无他,头天发生了大变故。
      一直以来土司制度是一种重要的政治制度。历代土司受王朝分封任命,此后由家族世袭官职,父死子袭,兄终弟继,除了对中央王朝规定负担的贡赋和征徭之外,一切军政事务皆由土司自治。可以说土司是辖区至高无上的首领,他们对土民私占横征、肆意苛索,而百姓至死不敢贰。在土司制度下,土民世世代代为奴,没有人身自由。甚至连百姓的住房也限定只许树立梁柱、板壁,不准屋顶盖瓦,否则即以潜越治罪,总而言之,因为有贪纵□□的土司的存在,弄得土民贫困不堪。所有的族人咸惴惴听命,莫敢违抗。土司对内残暴统治属民,土司之间不断发生战争,本来是安乐窝的,血腥无常的安乐窝。只可惜远在京都朝堂上的皇帝为了为了解决土司割据的积弊,消除西南民族地区土司间和土司内部的暴力,减少了叛乱因素,加强王朝对边疆的统治,下令实行大规模的“改土归流”。
      所谓的改土归流政策即由中央政府选派有一定任期的流官直接管理少数民族地区的政务。朝廷以武力胁迫,收缴土司的印信兵符和号纸,长寨土司,就是我说的那个唯一的一名女土司竟向官兵挑衅,遭到王朝军队毁灭性的打击。在废除土司世袭制度时,对土司本人,根据他们的态度给以不同的处理。一时间,在形势压力下,诸土司纷纷请求交出世袭领地及土司印信,归政中央王朝。当然,也有部分上层土司不甘心失败,时刻图谋复辟,这就不是我关心的范围了,我只是觉得女土司兵不强马不壮,没能打赢这场仗,便宜了我这个不甘心嫁过去的大小姐。如今,这场婚事,还会有谁承认有谁去提?
      人逢喜事精神爽,我跃马扬鞭的就冲去找岩,茂树翠竹掩映的村寨之中,木为墙柱、黛瓦盖顶的土家族民居错落有序的出现在我的眼前,我头一次觉得这个景儿委实不错,连风吹树叶沙沙的声音都无比美妙。
      来到岩的家,我一把推开房门,“岩!起床啦!”
      屋子里没人,空寂的房间整整齐齐的放着被褥,墙上挂着当初我在乐器坊买来的那只横笛,
      一刹那,我的心肝颤了颤,然后,我想起来了!今天是约好殉情的日子!都怪我,如此糊涂,竟然忘记通知取消这个约定!
      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但又存着侥幸。惶恐不安中,我急慌慌的赶到了约定共赴黄泉的河边,心中依旧是存着了那股侥幸,我不信岩真的会缺心眼的去殉情。
      湍流清澈的灵溪河边,一群土家娃娃在水中欢声嬉戏,我问:“看到岩了吗?”娃娃们口齿不清地说:“看到了,现在又看不见了。自己找。”
      我登时心痛欲绝,满口的苦涩,还有一种咸咸的液体绕过脸颊流淌进嘴里,边哭我还边思考:难道异世界的人种真的是这样行事诡异的?看来是我太高估了他们的智商。
      我长跪在灵溪河边,眼前的一切失了颜色。
      从早跪到了晚,一直到星光微现。借着天边那一弯皎洁的明月,我开始漫无目的的循着河边的红砂岩往前行走。
      岩这个从来不缺心眼的,到底去了哪里?
      我必须要去寻他,不管他是否还在喘气。活要见活人死要见死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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