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衷》银发喵呜

11、第十一话 陆之初

　　【我这样的人，也可以有明天吗？】
　　*
　　陆之初是在陪江秋影过完年以后，才去华泰实习的。

　　华泰是家大公司，专门靠做海外贸易起家。企业大，竞争就大，几百名实习生里只有一个转正名额。

　　陆之初虽然入行晚，但脑子灵转得快，不久业绩就远超其他人。

　　转正对他而言，是胜券在握的事。

　　陆之初更加不敢懈怠，每天都加班到很晚。

　　巧的是，许明远是他们这个组的组长，两人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

　　某天，许明远交给他一个重要项目，还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眯眯道：“小陆啊，好好干，干完这一单，公司不会亏待你的。”

　　陆之初蹙了眉，冷声拒绝，“谢谢学长的好意，不过我初来乍到，能力还不够。”

　　“能力不够可以学嘛，大家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好好干，干完这单转正。”

　　陆之初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许明远已经走远了。

　　他低头翻了翻许明远递来的资料，看起来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而他的工作，也仅仅是把这些资料整合成ppt并翻译成外文。

　　这个项目毕竟是大家一起做，许明远想要搞小动作，恐怕也不会太明目张胆。

　　ppt不太容易写，许明远给的资料琐碎又杂乱，他不得不在重新整理后再写。

　　项目的截止日期在周三，今天周一，他得周二完成，周三陪许明远参加招标会。

　　ppt完成得还算顺利，只是在招标会的时候，一个陌生电话打了进来。

　　“您好，请问您是陆民胜的家属吗？”

　　陆之初嗯一声，“是，他怎么了？”

　　“是这样的，今天下午您可以来一趟火葬场，签一下陆民胜的死亡通知单吗？”

　　怎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陆之初眉头蹙了起来，“明天不行吗？”

　　“死亡通知单必须是家属在死者当天确认的，您还是尽快过来一趟。”

　　同事已经在催他上场，陆之初想了片刻，将U盘交到了同事手里。

　　在同事诧异的目光里，陆之初一字一顿道，“我家里出了点事，ppt我已经做好了，有事电话联系。”

　　说完，他便急匆匆走出会场，打了出租车去火葬场。

　　*

　　寒风萧瑟，灌进衣领里。

　　签过死亡通知单后，几名工作人员抬着棺材，把遗体送到了火化间。

　　陆之初站在火炉前，面无表情。

　　“您要再看一眼您的父亲吗？”工作人员开口，“这是最后一面了。”

　　陆之初没说话，工作人员以为他是默认，便掀开了陆父脸上盖着的白布。

　　陆父的脸消瘦而苍白，颈部肿胀得像馒头，看起来像死前经历了一番折磨。

　　“他怎么死的？”

　　“是胃癌晚期，死前他一直在喊你的名字，说这辈子愧对于你。”警员道。

　　陆之初冷声低嗤：“呵，惺惺作态，活着的时候怎么不觉得对不起我。”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点燃，看着陆父的脸被白布重新盖上，送到火炉前。

　　“呜呜，爸爸……”

　　陆之初抬起眼皮，与旁侧的小女孩四目相对。

　　小女孩哭声响亮，他厌烦地蹙眉。

　　小女孩的母亲向他道歉后，又抱起小女孩来温声哄慰：“好了，西西乖，爸爸只是去了很远的地方旅游，过几天就回来了。”

　　“真的吗？那我也要去。”

　　小女孩的母亲一边抹眼泪，一边哽咽着说，“不可以哦，爸爸和妈妈约好了，要等西西长大才能去。”

　　陆之初的脸上平静无波，唯一的亲人死去，他却没有掉一滴眼泪。

　　陆父火化后，工作人员捧着一坛骨灰出来。

　　“陆先生，这是您父亲的骨灰，您看……”

　　“扔了。”陆之初低眸扫一眼骨灰盒，“我嫌晦气。”

　　他和陆父之间，几乎没有什么亲情可言，只要一想起童年时的事，陆之初的胃里就会隐隐作痛。

　　如今他能来送陆父一程，也算是仁至义尽。

　　陆父的事处理完，陆之初就马不停蹄地往会场赶。

　　招标会已经结束了，同事半路给他打来电话，“陆之初，你快点回来，经理这儿我快顶不住了。”

　　“出什么事了？”他问。

　　“你U盘里的ppt是空的，招标的时候根本显示不出来，我都快急疯了。现在经理正在开会，商量你的去留问题。”

　　陆之初一顿，ppt他已经提前确认过，按理来说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好，我马上回去。”

　　陆之初靠在车后座，疲惫地捏了捏眉心。

　　一到公司门口，陆之初就见到了之前的同事。

　　“陆之初啊陆之初，你说说你，平时那么谨慎的一个人，怎么会在这样的事上犯糊涂呢。你完了，我还是第一次见经理发那么大的火呢。”

　　陆之初脚下一顿，“那U盘你确定没有人动过手脚吗？”

　　“我哪儿敢啊，”同事说，“我把它看得像眼珠子似的，一直都拿在手里，上厕所的时候我还拿着呢。”

　　陆之初低嗯一声，向同事道谢后，抬手推开了会议室的门。

　　参会的人并不多，只有部门经理、组长许明远，以及这次参与招标会的所有人。

　　“小陆，你来了啊。”许明远冲他笑笑，顺势拉开一旁的椅子，“来，坐吧，我们好好聊聊。”

　　陆之初冷笑一声，他并没有紧挨许明远落座，反而去了部门经理的左侧。

　　“既然人都到齐了，那我就直接宣布结果了，”部门经理凑近麦克风，沉声开口，“开除陆之初。”

　　“经理，小陆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是，他只是一时不小心……”

　　许明远像是要给陆之初说情的样子，可这非但没有让经理消气，反而更加恼火。

　　“那他以后捅的篓子呢，这里可是公司，不是学校，”经理冷哼一声，又看向陆之初，“给你一上午时间，马上给我收拾东西滚蛋。”

　　对于这个处理结果，陆之初并不意外。

　　就算他没有错，也必须背下失职的罪名。

　　他极为爽快地应下来，利落地收拾东西离开。

　　临走时，陆之初清理电脑上的数据，目光扫过登录信息时一顿。

　　【组长许明远在周二下午登录了您的电脑。】

　　恰逢这时候，许明远从会议室走出来，看到他时还打了声招呼，“小陆，后会有期。”

　　陆之初没有搭理，收拾好东西后就离开。

　　经过许明远的时候，他忽然笑了起来，语气戏谑而嘲弄，“学长，祝你和清清百年好合。”

　　许明远脸色骤变，手里的纸杯都被捏变形。

　　*

　　走出公司大门的时候，陆之初给江秋影打了一通电话，说今天想回去了。

　　江秋影没问他缘由，笑着在电话那头说了声好，又问他晚上想吃什么。

　　陆之初沉默了一会儿，“都行，都听你的。”

　　刚进家门，陆之初就闻到一股饭香。

　　江秋影从厨房里探出半个身子，冲他笑了笑，“回来啦小初。”

　　放下包，陆之初抬脚向她走去。

　　他的手从后环着江秋影的腰窝，下巴蹭着人的肩膀。

　　两人就这么一言不发地抱着，直到江秋影出声，“怎么了，小初？”

　　陆之初摇摇头，把头埋得更深了，像只可怜兮兮的小狗。

　　额发垂下来，挡住他的眼睛，看不清表情。

　　江秋影还在炒菜，一直被他抱着也不是个事儿。

　　于是她耸了下肩膀，柔声开口：“小初，姐姐在炒菜，先去客厅等好不好？”

　　陆之初没有动。

　　江秋影轻声叹了口气，转过头在他脸颊处亲了亲。

　　他这才肯放手，乖乖去沙发里坐着。

　　许是这一天的奔波太累，他靠坐在沙发里，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他梦见许多事，从离家出走的母亲，到酗酒家暴的父亲，和现实唯一的不同是，没有江秋影。

　　陆之初猝然从噩梦里惊醒，一滴水珠从眼尾滚落。

　　他坐起身，不知什么时候盖在身上的薄毯也顺势掉下来。

　　江秋影已经做好了饭，见他醒了便笑，“休息好了，那来洗手吃饭。”

　　陆之初揉了揉酸涩的眼睛，低低嗯了一声。

　　他其实没什么胃口，胃里还很难受，吃了两口就站起身去卫生间干呕。

　　后背蓦然覆上一只手，他转过头，望见江秋影担忧的神色。

　　“小初，是不是胃不舒服？”

　　陆之初想说没事，想说他其实还好，只是还没开口，人就已经往江秋影怀里栽去。

　　江秋影一摸他的额头，顿时察觉到不对劲。

　　好在家中常备着药片，找起来也不是很难。

　　江秋影给人喂过药，又哄他睡觉。

　　陆之初再度陷入深深的梦里，他抓着江秋影的衣角，委屈得像个孩子。

　　中途江秋影想给他再倒杯水，陆之初都不让，攥着她的衣角，要她抱着。

　　大概生病的时候，人总是脆弱的，渴望被照顾和关怀。

　　陆之初也如此，尤其是在江秋影面前。

　　“江秋影，”陆之初睁开眼，小声开口，“我好疼，你抱抱我……”

　　这还是他长大以后，第一次冲她撒娇示弱。

　　江秋影自然不会拒绝，她只是有些哭笑不得，俯身亲了亲陆之初的额角。

　　“这么大还要姐姐抱？”

　　陆之初不说话，和她对视几秒钟后，探出手勾住她的腰，脸贴着她的小腹蹭了蹭。

　　江秋影顺势躺上床，任由他抱着，一只手贴在他胃部的位置轻轻按揉。

　　她的力道刚好，掌心很温暖，驱散了陆之初胃里的不适。

　　“还疼吗？”

　　陆之初低低嗯一声。

　　江秋影便给他继续揉，又亲亲他的脸。

　　陆之初垂下眼帘，把她搂得更紧。

　　其实早就不疼了，只是，只是他还想让江秋影多亲他一会儿。

　　只是想在这样温柔的怀抱里，多待一会儿。

　　江秋影的吻很轻柔，羽毛般落在他的脸上。

　　陆之初在这个吻里逐渐沉溺，身下又是一阵燥热难耐。

　　不同于上一次，这次的欲.望更加汹涌。

　　江秋影还在亲他，从脸颊到唇角。

　　柔软的触感更让人抓心挠肝。

　　陆之初眼睫颤动，他翻了个身，闷声道：“别亲了。”

　　江秋影不明所以，以为他胃又不舒服了，手刚搭上他劲瘦的腰，还没来得及往腹部放，就猛地被他抓住了手腕。

　　“小初？”江秋影眨眨眼，动了动被他抓着的手腕，圆润的杏眼里满是茫然，“你怎么，唔——”

　　陆之初抓着她的腕骨，转过头来，吻住了她的唇。

　　他的吻极具侵略性，又吻得很深，江秋影有些呼吸不畅，她推他的肩膀，却没推动。

　　“小、小初。”

　　陆之初不放过她，反而按着她的后脑勺，加深这个吻。

　　卧室很安静，只有接吻时暧昧的水声。

　　许久，陆之初才恋恋不舍地松开她，淡漠的脸上红晕尽染。

　　“都说了，别勾我。”

　　江秋影大脑有些宕机，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被攥着手腕按在床上。

　　头顶被巨大的阴影笼罩。

　　陆之初又俯身亲亲她的下巴，灼热的呼吸落在她的鼻尖，“可以吗？姐姐。”

　　江秋影轻嗯一声，环住了他的后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