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莺与玫瑰》velour

4、棋风太烈

　　回港半月，直到除夕前夕，虞亿才算闲下来。

　　《悱恻》所有活动都结束后，她又紧着热度，拿下touch国际知名香水的品牌大使，参加了两个新品发布会。在收入方面，断层式拉开第二位颇多。

　　夏娟买了几个事业心大女主的热搜词条，虞亿的微博粉丝又创新高，已经堪堪达到五千万。

　　“明儿小年夜，你不打算回老宅？”

　　虞亿靠在山野小园独栋别墅的落地窗前，手边放着拉花精美的咖啡，纯黑色的短发，肆意地耷拉在肩头。手机被随意搁放在颇具设计感的金属茶几上。电话开了免提，时不时传来几句话。

　　“痴心妄想……哪能不回啊，迟点儿。”

　　“你那位也在家？”

　　夏娟倒是不知道具体是谁，只是青梅竹马还是猜得透的。

　　“两家关系摆在那儿，得回。”

　　电话那头应当是有事，好长一段静默，她将搁在锁骨处的头戴耳机戴好，喝了最后一口咖啡，进了餐厅清洗杯具。

　　“这个综艺先不接，年关过了再说。”

　　接通电话的声音忽远忽近。

　　“姐还是那句话，就你这个条件，做事大胆一点。”

　　“就凭这你这张脸，是个男人都要被迷倒……

　　——对，这个剧本的试镜要保留。”

　　虞亿听着耳机那头休假都休不清净的经纪人，手上清洗的动作没停，嘴角带着笑意。

　　“行了，夏姐。”

　　“大过年的都不得闲，辛苦。”

　　“那虞老板就多给我发点奖金好伐？”

　　玻璃杯上的水倒扣着，顺着杯壁流下来，一直流到虞亿白皙纤细的手腕碗骨处。

　　她最近时常走神，因为冯时行。

　　那晚他在金枝，洒落在手腕上的灼热，还记忆犹新。

　　时过境迁，不过小半年，他变得让她招架不住。临行前的玩笑话，她还嘴后，他微微上扬的嘴角，和明显带笑意的眼眸，太过陌生。

　　玻璃杯上已没有水滴可缓缓落下，耳机里传来夏娟清晰的声音，她才回过神来。

　　“虞老板？”

　　约莫两三声，虞亿才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关掉飞溅的水流，将玻璃杯倒扣在原处。

　　“冇问题，姐必须发大红包。”

　　夏娟太忙，耳机里传来不间断的工作计划，听得虞亿头疼。她礼貌性地问候了几句，还是挂了通话。

　　霎时间，耳畔重归静默。

　　只有自己浅淡的呼吸。夏娟反复提过几次，说她的山野小园太冷清，她都没有放在心里。

　　某人到底是怎么习惯独来独往的。

　　还是找时间，养一只宠物。

　　小猫小狗都行。

　　--

　　回老宅收拾行李不多，范钰还是受命马不停蹄来接虞亿。

　　范钰去后备箱放置行李，虞亿自然地坐上后座。她今日为了轻便，穿着直筒牛仔裤，上搭了一件浅灰色的冲锋衣。

　　他侧眼望过去，无奈一笑。“一一，除了你，谁敢把我当司机？”

　　这是虞亿的习惯，不爱坐副驾。范钰大多时候惯着他这个妹妹，时不时抱怨两句跟人斗斗嘴。

　　“我是没这个本事，也只有时行哥，才能让你心甘情愿地坐到副驾上。”

　　她嘴角扯着，面色不太好看。圈子里固定的朋友出去玩，虞亿从来都是主动坐冯时行的车，大家也都知道她对他什么意思，年龄最小，自然都当妹妹宠。

　　但她显然没什么兴致搭话。

　　范钰拉了安全带，没急着走。穿过后视镜，打量异常安静的虞亿。

　　她神色冷淡，没化妆，栗色的卷发无精打采地耷拉着，双眼望向窗外，一言不发。这个样子的虞亿，竟然也让他分外熟悉。

　　像某个人。

　　加上，明明特别爱美的人，每次回家前都要光鲜亮丽，耀眼无比，今天却不施粉黛。

　　“怎么了，我的小祖宗。过年回家心情还不好？剧组遇到伤心事了，都跟你说了遇到事就报你哥的大名，咱们家还是有点名号的。”

　　“范钰，我答哪句？”

　　“没大没小，叫哥。”范钰见人舍得说话，才挂了档位，把着方向盘出发。“你答哪句我没听着受着？”

　　虞亿眉眼松了一点，有了好看的弧度。

　　“没事。”

　　她清楚自己不说出一二三，范钰不会轻易罢休。于是随口找了个拍摄由头，先搪塞过去。

　　“回老宅呆几天？朱女士等您回去小半年了，天天在家念叨。”

　　这句是早就琢磨好的答案。

　　“两天，最多三天。”

　　过年，特别是除夕之后，两家人走的太近，她免不了要日日对着他。

　　“过年就回家两三天，我看你是异想天开，我同意，朱女士和老范能应吗？”

　　这话虞亿接不了，她确实毫无把握。

　　平时聚少离多，朱女士把过年看的很重要，往年都要呆满足足一周，才堪堪放走。

　　不过往年是为了工作，不得不离开。今年是出于个人原因，想尽早离开。

　　从山野小园到老宅，是从城北到城南，小时车程，虞亿没主动说话，心事重重，倒是范钰，叭叭不停。

　　她并没觉得烦躁，热闹，挺好。

　　宝蓝色的兰博在港桥上穿梭，虞亿的发丝被车窗外洒进来的风吹动着飞舞，她一言不发，只耐心听着。

　　最后一个拐角，车子停进别墅区私人停车库。

　　将下车，范钰叫住她。

　　“一一，时行哥是不是找你……”

　　虞亿的注意力完全被这个名字分散，没有察觉到他神色中的不对劲。

　　她下意识地咬唇，嘴里没一句实话。“没有。”

　　“没有就好。”

　　“什么？”虞亿没听见他低声细气说的话，抬眼看他，察觉到气氛有些奇怪。

　　范钰心里藏了事，回答得模棱两可。他抓着方向盘的手一刻没闲着。至于虞亿，将玫金色的手机壳，捏得变形。

　　两人都心不在焉，好在中午就自己家里人用餐，她还算轻松。

　　虞亿对朝着范钰，一旁坐着朱女士。朱女士穿了最喜欢的旗袍，搭着狐裘，风情万种。

　　她紧挨着虞亿，不让虞亿的餐盘得空半分。

　　“一一，点咁瘦了。”

　　“朱女士，食饱啦。”

　　“妈妈知道你职业需要，但是你看你的小脸，都快只有哥哥的半个大。”

　　范钰正在埋头专心吃饭，听到这话忽而被呛到，还不敢出言打断。

　　只能无声地叹气，虞亿被他的样子逗笑，提起性质来又多吃了两口蔬菜。

　　“有问题。”在午餐进行到末尾的时候，她没头没尾的来了一句。

　　虞亿下意识就想否认，却被范钰领了先。

　　“没问题，您想多了！”

　　朱女士瞪眼看向范钰，用筷子反敲了他的额。“没说你，说妹妹——谁管你有没有问题！”

　　“再者，你这么较真，多半你也有事瞒着我们。”

　　虞亿刚想开口解释两句，但让坐在朱女士对桌斯文进食的老范抢了先。

　　“孩子不小，这些事自己处理吧。你想着我们下个月的旅行，就有够忙的了。

　　这下，她松了口气。只要老范开口，朱女士保准注意力全部转移。于是接下来的时间，话题都在两人的北欧旅行上，没再关注她奇怪的情绪。

　　两人时常出去旅行。前几年老范工作忙，没办法日日陪在朱女士身边，聚少离多，近两年，范钰渐渐接手的pearls and jades，老范退到幕后，两人便整日腻歪一起，这亦是虞亿搬出来的原因之一。

　　午后，同往年一样，两家人就聚在一起娱乐，今年在冯家老宅。

　　原本是为躲过下午的固定娱乐，虞亿饭后就故作疲惫上楼休息。不过半晌，就被朱女士的敲门声惊醒。

　　“一一，收拾过去啦。”

　　虞亿头埋在枕头里，应答的声音模糊不清。

　　朱女士听到回应，没再敲门。只是站在玄关处，轻声嘀咕着：“往年最积极的一个，怎么今年听着不大情愿。”

　　“唉，现在的年轻人，估计是害羞吧。”她自说自话地下楼去等，给够收整的虞亿空间。

　　她慢吞吞地起身收拾。没像往年一般，抽出大把时间来化妆，而是简单地洗了脸。外头套了一件嫩粉色的毛衣。

　　她唇色本就艳丽，明眸皓齿，将大波浪的长发随意地扎成丸子头，少了几分温柔知性，多了青春洋溢的意思。

　　去冯家的路上，朱女士挽着虞亿的手都不舍得放一下。

　　一副“我怎么生了这么漂亮一个女孩”的自豪感。

　　冯家家规严，礼节向来是最到位的。算着时间派人在大门迎接。

　　按惯例，冯时行会在晚餐时压轴出现，毕竟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工作狂，工作计划向来是排到年前。

　　但今年，虞亿看到出来迎接的人是冯伯时，顿时手足无措，目光开始闪躲。

　　司机闲适在家，他多半是在里头等着。

　　熟悉的烦躁感，一次次地涌上心头。

　　“新年快乐，冯伯。”

　　虞亿最近才见过他，这招呼她是该问候的。

　　冯伯朝四人行礼，依次说了祝语，才周到地领他们进去。

　　“范先生，范太太。老爷子等很久了，就候着范先生去陪着下棋，说要跟您一较高下。”

　　说到下棋，老范抬了眼镜，目光灼灼。“上回看到时行和老爷子下棋，也是有来有往，怎么，时行平时没和老爷子过招？”

　　“家主太忙。再者，老爷子说家主棋风太烈，与他相冲。”

　　朱女士挽着虞亿，熟稔地打趣。

　　“老爷子是过招不赢，找借口吧。咱们家老范技术有限，老爷子每回九成赢面，这才念念不忘。”

　　“范太太说笑。”

　　虞亿也被逗趣，心下深有同感。

　　冯时行棋风太烈，这确实是句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