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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略通五子,何为绝云?(修) ...

  •   “阁下,恐怕恭候我多时了吧?”

      她手背于身后,五指紧握着竹剑柄,一步一步,缓缓逼近黑暗。

      黑暗的尽头忽地燃起了一豆烛火,朝四周散发着极微弱的昏黄光线。借着这盏油灯的火光,影影绰绰地照出书案和一个伏案的人影来。

      “将所有兵力尽数调出,只为引我入局,倒也算得上有几分胆识,不怕我取你狗命吗?”她隐约看见书案左侧似乎摆着一柄剑,有些像青峰剑的轮廓。

      那人并无动作,只是轻抿唇角,幽幽地开口:“真是无情。取了剑,就不能取我狗……取我的命了哦。”

      听见这人第一句话,梁惊雪还不敢确定,不过是壮着胆子猜测。此话一出,她才意识到,自己早已坠入他精心编织的陷阱。

      这声音的主人,半个多时辰前她才见过。
      是啊,南五街二十号……
      她呵了一声。
      将军府可不就坐落在南五街。

      “你在明,我在暗,所以你才出此损招,只为让我自投罗网。”
      “是吗?李焉识……李将军?”

      她站定在书案两步开外,看清了那人火光下的模样,坐实了她的猜测。

      烟雨茶楼时,他与她一蓝一青笑里藏刀,现下二人皆是一身黑,剑拔弩张。

      还特地换身衣裳来配她,真给脸。

      那人这才缓缓抬起眼睫,望向梁惊雪。神情专注,也属实俊美,可这副面孔上依旧挂着她讨厌的那副笑容。
      看似温和从容,却不知会不会背后给你一刀子。

      “无需设计。有缘之人,自会相见。这么聪明的姑娘,怎么会丢了自己的剑呢?下山前,你师父没让你谨记——剑在人在吗?”

      明明是一张冷毅的脸,轮廓在烛影浓墨重彩的勾勒下极干脆利落,可他的语调却温柔又妖娆。哪里像传闻中春风得意的少年将军,倒像个城府深重,吸人精气的老妖精。

      下山?师父?难道他已然查到我老底了?梁惊雪唯恐牵连到家人,心如同被揪了一把,跳得飞快。

      她清清嗓音,赶走心下的忐忑,让自己看起来更为镇定:“我师父只说过,执剑在手,造型我有。”

      “李将军,你诱我来此为的是林子里的事吧。林子里到底搜出了什么,我当时重伤过度,一概不知。我也可在此起誓,世上不会再多一人知晓我去过那林子。”

      李焉识闻言,又是淡淡一笑:“别将军将军的叫,多生分,说不定往前倒倒,咱们啊……还是同门。姑娘还是叫我焉识吧。”

      她清楚记得襄灵爷爷的遭遇。眼前之人愈是亲切,愈是温柔,梁惊雪愈是冷汗直冒。只听说过笑面虎,如今却是亲眼见着了。

      她不知道,这个老妖精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到底会在哪里一口把人吃掉。

      李焉识看出她的紧张与担忧,舒展起身,拉开面前的木椅,拂了拂灰尘,摆出请的手势让她入座。

      梁惊雪猜测,现下院子里已然精兵重重,将自己团团包围。
      只得咽下一口闷气,神经极度紧绷地落了座。

      “既见过,也不必蒙着面了。今日请姑娘来此,正是为了还剑。”李焉识将青峰剑向前微微推了一截。

      梁惊雪目不转睛地盯着李焉识的双眼,柔黄烛光缱绻,此时看起来倒有几分真诚。

      她右手方落于剑身,却被李焉识立时紧紧扣住手腕,扣得她生疼。

      “面纱还未摘,怎的如此性急!”

      他手上暗暗发力,眼神锐利,翻涌出不容置疑的威压,倘若她意志不坚,倒真会被唬住。

      梁惊雪一哂,单手随意扯下面纱。
      他目光不移地盯着她。
      正在此时,趁他分神,她被扣住的手腕极快而强硬地转了个面,死死制住李焉识的手腕。

      他眉头微蹙,手臂微微颤动,手背青筋与关节凸起,可再如何用力也无法挣脱。

      她歪了歪脑袋,亦是对他微微一笑,更似嘲讽——不就是笑吗,就你会啊!

      交缠视线死死咬合,相抵不让。
      她将面纱轻松塞进了他被制住的那只手里,这才骤然松开手,推他落回座中。

      “将军兵行三步,费这么大心思谋此局,只为请我入瓮,想必不会这么轻松归还。到底有何意图,还请明示。”

      “三步,何解?”

      他甩了甩被捏得泛红生疼的手腕,装作不在意地靠在椅背上,屈起修长笔直的手指轻支下颌,颇有兴致地发问。心里龇牙咧嘴叫唤着:疼疼疼,吃什么长的,劲儿这么大!

      是啊,他忘了。在林子里,她那刚猛一箭险些要了他的命。

      “我伤好后暗中回过寨子,处处重兵把守,可单单我埋剑之处看管略松,引我确定剑已移至府上。这,是将军的第一步。第二步,早早放出风声,拜月节府上会增兵维持游客秩序,诱我今日自投罗网。”

      梁惊雪试探着说出了自己的推测,小心翼翼地观察李焉识的神色,连呼吸都变成了手动档。他波澜不惊的容色掩盖所有盘算,全无任何情绪的倾向。

      “第三步呢?”
      李焉识撑着下颌的手掌空出一根食指,轻轻敲打着脸颊,俊朗的脸上露出玩味似的笑。

      “第三步,要请李将军来解释了,何以在烟雨茶楼便认出我来?”

      “心,向往之。”

      他的表情专注又郑重,全不似之前那副风流俏鸭模样,梁惊雪却只是冷哼了一声,并不吃这套。

      “姑娘或许以为李某是个登徒浪子,只会做戏。但在下也要辩白一句,茶楼偶遇绝非有意谋划。在下今夜便衣行事,在楼下偶见姑娘凭窗望月,满面愁容,虽有几分可疑,却也无法断定你就是今夜所等之人。”

      她盯着这张脸,如何也不能将城府深重,狠辣歹毒,口蜜腹剑,剑下尽是亡魂与之相挂钩。

      “但提醒小二上来半途收钱,又顺势救我于尴尬处境,应当是你的手笔吧。”

      他轻笑出声:“这个嘛,是姑娘大意了。”

      “烟雨茶楼久未粉饰,可视野绝佳,是一览梦粱风华再好不过的去处,向来是文人雅士品茗挥毫所在。今日拜月节,则多是富户携家眷临窗观赏梦粱万千灯火盛景。”

      “姑娘一身粗布青衣,靠在那么显眼的位置,眼睛却紧盯着灯火寂寥处的将军府不放,但凡是有心人都会心生疑窦。这……不算第三步吧。”

      她眉心微蹙:“既只是疑心,何必登楼相见,不怕打草惊蛇吗?”

      “鬼使神差,心向往之。说了,姑娘又不信。”他语气里还带了几分戏谑似的哀叹。

      她不愿与他在偶遇或有意之上再度纠缠,敛眸再度抬起:“依我之愚见,将军对北斗门一事似乎并无兴趣。那么,为何诱我来此?”

      他的目光自她面颊流向青峰剑:“自然是有兴趣的,不过,这柄剑……更有意思。”

      梁惊雪心下不解,自己素来只知青峰剑既锋且韧,是一把难得的好剑,从前也不过是萧影的佩剑,再无其他特殊之处。难道,萧影得罪过此人,被他暗暗记下了?

      而且,他最初时说了一句,这剑如今唤做青峰了吗?
      莫非,这剑从前另有他名?

      “姑娘可会下棋?”他揭开手边早备下的棋奁,将棋盘上的黑白子归位。

      她淡定道:“五子棋略通。”

      李焉识的手在棋奁上僵了半刻,将一奁黑子推了过去:“亦可。”

      梁惊雪分明看见他的嘴角也抽搐了一下。

      “此局毕,无论胜负,长……青峰剑都会归还姑娘。”

      梁惊雪心下暗忖:还有这好事,必然有诈。

      “接下来,就是……不过,但是,然而,对吗?”她挑了挑眉,歪着脑袋发问。

      李焉识越发觉得面前这个小姑娘有意思,说话从不给人留情面。有一种天不怕地不怕,不知人情世故的愚蠢或者说是纯真,同他最初的怀疑背道而驰。

      不,她定然是高端选手。

      “不过……分出胜负之前,你得回答我几个问题。”李狐狸露出几分狡黠。

      “真麻烦,不下。”
      梁惊雪脸一沉,撇了撇嘴。

      “不敢?”

      她沉思片刻:“光线……太暗了,对眼睛不好,我还在长身体呢。”

      李焉识:……

      他抬臂一挥,无端风起,两扇菱格窗牖豁然洞开。
      烛火熄灭,只余清冷月光泼洒而入,照在书案上,反倒瞧得更为分明。

      梁惊雪看向窗外。
      院落里依旧是寂静无声,空无一人。难道,他真没留后手?
      这么自信?

      “姑娘,请吧。”他缓缓道。

      梁惊雪所说的略通,不同于他人的谦词。但凡在路边看人下过两盘,于她而言,就可四处宣扬是精通了。

      “李将军,既然你诚心请教了,那我便也大发慈悲地劝告你两句,机关算尽到头来只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她捻起一枚黑子,一副高人模样指点李焉识,“无招胜有招,无为胜有为……世间大道便是不为……”

      棋子高高抬起,随便落下。
      她双手抱在胸前,满脸高深。

      李焉识倒吸了一口冷气,看她这神之一子:“不,不是……应该落在交叉点上吗……”

      “啊?是吗,哦哦抱歉。”
      她将刚刚信心满满置于空格内的黑子挪了个位。

      “这叫略通?这分明叫一窍不通吧!不,不可能!她一定是扮猪吃虎,想让我放松警惕,果然心机深沉,人不可貌相,不可小觑!”
      李焉识如此想着,捏紧了白子。

      梁惊雪不懂,他面目狰狞地纠结了半天,怎么一颗子也不落下,也没有发问。

      李焉识更加不懂,为何她将黑子落在了边边角角。

      因着自小的经历,李焉识自负没人能在他面前说谎,不出几句定能看出破绽。若她真合了自己的猜测,就送她和这把剑去见鬼,也不算食言吧?

      李焉识脑袋里飘过一万种猜测,悬空半晌的手终于落下,他长呼一口气,猛地想起自己今夜根本不为胜负。

      果然,沾上绝云派的都非善类,乱人心智!自己十多年来,向来伪装得很好,今日棋逢对手竟然有些失态了。
      好个绝云派,欲致自己于死地,倒真是派了个狠角色来!

      他端起原先的那副表情,缓缓开了口:“姑娘此剑自何处来?”

      梁惊雪一脸纯真,眨巴眨巴那双澄澈的眼睛,啪的一声落子:“仇人处来。”

      仇……仇人?不,不可能!
      李焉识半分也不信。
      他看着梁惊雪单纯清澈,还有一丝呆气的眼神,果然道行高深,演技超群。
      我李焉识今日算是棋逢对手。

      “说谎的小孩儿可拿不回剑……”

      心中已是咬牙切齿,可他面儿上依旧是强力维持着那副高深莫测的尊容,沉稳落下一子。

      “他给我下毒,八年的毒,你说算不算仇家?”

      “算……自然是算的。”

      他问:“你可知,你腰间这两柄竹剑,很不一般?”

      她略一疑惑,若说青峰剑与众不同,尚待商榷,可这两把竹剑乃是自己来之前用襄灵的工具才削好的。

      她答:“我师父教的,我八岁就会削。你若是喜欢,我倒是可以赠你一把。”

      “姑娘师承何处?”

      梁惊雪心道:坏了,我就说这人八成跟萧影有过节。虽说这人还怪好的,下完棋就能还我,但要是被迁怒了也说不准,得让他觉得我和他同病相怜,才能免于被牵连吧?

      “一个黑心肝的江湖浪人,自小对我是非打即骂,非抽即踹,险些将我毒死,我可是费了半条命才逃出来的。”

      面部表情识别的结果是真,答案却与他心中预料大相径庭。

      李焉识失去了一向自信的表情管理,拍案而起:“你不是绝云派的弟子?”

      “绝云派?那是什么?”梁惊雪睁大了眼睛,再落一子。

      梁惊雪实在不解,她这师门明明就俩人啊。
      萧影和她,她和萧影。

      她心下暗忖:我只知青峰山上有个绝云巅,绝云派又是什么?难道萧影在外头酒喝多了,到处宣扬自己占山为王,成立了个绝云派?

      “你既不知绝云派,又如何会佩这竹剑?”他咬牙。

      她解下一把,在李焉识面前挥了两下:“这不,小孩过家家的玩具吗?大哥,你自己瞅瞅,这玩意有杀伤力吗?”

      “你这可不是寻常的玩具,你这剑柄上所刻云纹乃是绝云派的纹样。”他接着硬咬。

      “你说这回形的?这是为了防滑啊,你想刻啥刻啥,小鱼小猪小虾米都成。”

      她没有说谎,八岁初学之时萧影确实教她刻云纹,可她那时是孩童心性,对日复一日地制剑很是不满,总是把云纹改成小鱼啊小猪啊小花啊之类。

      “一派胡言!绝云派究竟派你来做什么!”
      他情绪有些激动,已经失去了身为将军的体面。事情的发展不在掌控之中,他很不喜欢。

      二人依旧是落子不歇,但已无人在意棋局。

      他的怒气叫她更是不悦,亦是拍案而起。

      “一派胡言?我明明是知无不言!将军既问我诸多,那我也问将军一句,你可知,半年前你手下的人在街口打死了个竹器匠?”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略通五子,何为绝云?(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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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道友们好,我被灵网通缉了,现在无路可去,有没有好心道友可以收留我一晚,如果能v我元阳就更好了……道友说笑,我怎么可能是合欢宗的,诶,道友饿不饿,这里有小糕点,道友要不要尝一尝?这个灵酒也很好喝的!道友,道友你别跑啊,你越跑,我越兴奋啊!! ——连载文《狗剑修!吃我合欢宗一药》 合欢宗吊车尾钢铁直女vs一身正气死脑筋剑修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