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扉页-她终是任性的白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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霓音抬头看那被废弃污染得残破的天空。
或者更加准确点的说，她是在看乌云。它们似乎是天空的被褥，为了掩盖自己惨不忍睹的躯体，于是天空就把乌云披盖当作被子。厚厚实实地，将已不复蔚蓝的天空包裹得严实。
低压压的在人类头顶上浮动。
她把头仰起，她想要把天空尽收眼底。
然后因为血液无法回流，她一阵晕眩。黑色铺天盖地的卷过来，从眼眶处像是顺藤的丝瓜般攀岩过来。一点一点，将她包裹住。
她的身子不听使唤地摇晃，好像随时都会倒下。
但她依然固执的仰着头，望着，不是天空的天空。
摇摇晃晃，却没有倒下。
周身是嘈杂的人群，身后是游乐场的大门。
仅凭从耳廓边划过的声音，霓音就断定在这里的人很快乐。
大人们牵着孩子的小手，微微担心在这样糟糕的天气会不会下雨扫了兴致，但看到孩子脸上迫不及待的快乐笑容，那种担忧又不知跑哪儿去了。
坏天气又怎样？孩子快乐就好。
她想父母们的心情一定是这样的。——即使知道了最后的结局会是冒着雨急急在游乐场内躲雨或者打着伞穿着雨衣一边抱怨一边带着孩子跑回家…即使这样，却依然幸福地笑着。
为什么啊？
你们看那些孩子的笑容！迫不及待——却又没心没肺。
他们肆无忌惮地享受父母羽翼下的温暖，不知道羽翼外面是怎样的残酷。甚至他们不知道如何感谢…一味的索取本就奢侈的温暖，没心没肺……
她突然把手臂伸展开来。朝着两个相反的方向，略微举起。她仰着头闭着眼，似乎在虔诚地向上帝朝拜，似乎在拥抱天空。
孱弱单薄的身子在轻风中左右摇摆，像拍动翅膀欲飞起的蛾子，却没意识到自己的翅膀只剩下一半，最后终是在地面挣扎。
伴随着各种怪异的目光从她身边走过的人们都只是施舍了一个回头，然后消失在游乐场门口的转角处。她突然想起——
……
对了啊，自己以前不就是这样子么？
没心没肺……天真……
哈，你霓音有什么资格说别人？
你也不是一样的不要脸么。
记忆被裁剪成一块一块，铺散在她的意识里。
争吵在彼此的沉默间一触即发。
『我都说过好几遍了我要买手机！！』
她终于忍受不了。板着脸坐在沙发上一字一句地咬牙说出。
『……』
对方沉默，没有让步的意思。空气好像被凝固般堵住了所有人的心口，喘不过气。
『喂！你们听到没有啊！』她咆哮，昔日在学校做足的淑女样子在父母面前荡然无存，甚至可以说是蛮不讲理。她从沙发上跳起来，抓起低廉的茶几上一包瓜子就往地上狠狠扔去。‘啪——’瓜子从未封闭的口子里撒出。她瞪着不语的父母，双眼通红。『我都已经初二了！你们知道别人拿着手机在那里炫耀的时候我心里是什么滋味么？拜托你们不要那么铁公鸡好不好？我不是你们的女儿么？连这样小小的要求也不能满足么？』
许久，他们终于抬起头看向他们的女儿，他们的面庞被无情的岁月和没日没夜的工作而刻上深浅不一的皱纹，明明只有三十几岁却是一副五十几岁的样貌。
她被他们盯得不自然，于是她扭过头去不看他们。
『不要让我看到你们的脸！一看到就有气！！』想到在学校被好友揶揄‘怎么是你爷爷来接你啊你爸呢’，她就愈发恶声恶气。『买还是不买？快点！哦对了！如果不给我买的话你们相不相信我以后绝对不会养你们的！』
他们目光慢慢黯下去，失去亮光的瞳孔一瞬对不上焦距。声音十分嘶哑。『好…只要你能好好读书，将来衣食无忧…什么都好……』
她露出了一个得逞的笑容，她就知道，她是胜者。
当然，当她拿到那部被仔细得包裹成里三层外三层的手机时，她根本不知道她的父母用了多少心血才换来这部手机。啊！她还因为那几层包装纸而抱怨他们太小题大做没见过世面呢！
——霓音啊霓音，你还要任性到什么时候呢。
她霓音从来不把考试什么的放在眼里。即使是大考前夜，她还是照样看电脑不复习。
不就是一个考试么？看那些紧张兮兮的白痴好学生！弄得自己那么苦干嘛呀？！
她坐在考场里，一边转笔一边悄悄鄙视那些奋笔疾书的同学。但她的脸上依旧是那标准的温柔笑容。谁让她是淑女来着的？
她看向教室窗外，老师一直盯着那个经常考试作弊的男孩，所以并没有注意到她在走神。
——原来不知不觉，外面已经在下雨了啊！嗯……还真大呢……
她双眉微蹙，不知道在想什么。
“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
她翻了个白眼怀疑老师的品味居然差到拿那种不知道是什么年代的老歌做手机铃声，她开始担心再在这个老师手里学下去自己迟早有一天也会变成那种一点都不懂时髦的老女人的！
老师接下电话后又朝班里望了几眼，接着就走到教室外的一条走廊。
教室里因为无老师看守而微微有点响动，有的甚至拿出书包里的课本肆意抄起来。她也想这么做，但是如果真那么做了，那她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乖乖淑女的形象该怎么办？
在她纠结的同时，老师因为震惊的说话声从墙壁内穿透过来，像有一道无形的气流撞向她的耳膜。
『什么？！你说霓音的家长出车祸去世了！！？』
…………
………
……
…
蓦地，世界停止了转动。
‘啪——’水笔掉在地砖上发出脆耳的的声响。在这个一瞬变得寂静的教室里显得格外突兀。
‘刷——’不知道多少双眼睛朝她看去。
……怜悯、惊讶、还有不带任何感情的……目光。
霓音竟觉得那些是世界上最恐怖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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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绪被悄悄拉回。
周围恢复成喧哗。
她终于低下头来。
漆黑的眸子睁开。
没有焦距的空洞。
——她终于明白，当时父母的眼里是什么。
——是不甘。是无奈。是痛苦。是……连绝望都被剥去的不知所措。
她放下手，就这样维持这个低头的动作静静持续到脑子清醒。
然后，她复又抬头，便找到了小时候父母难得牵着她的手来这里游玩尖叫的云霄飞车。
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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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队。卖票。
听从安全检查的人员把安全带扣上。等待飞车起飞的一刻。
——啊来了来了！
——那种飞起来、挣脱一切束缚的感觉！轻飘飘的……
此起彼伏的尖叫淹没了她想哭的冲动。
她不知第几次抬头，看那越来越近的天空，泪水无声划过苍白无血色的脸颊。
然后……
打开安全带扣子，挣扎着站起来。
再一次张开手臂，作出飞翔的样子。
接下去……
——爸爸妈妈啊，你们是恨我的、讨厌我的对不对？
——我那么任性。任性到无视你们的痛苦。
——为了不要你们恨我讨厌我。
——我会……赎罪的……
物体陨落在地的血浆崩裂声。
尖叫吧——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扉页-她终是任性的白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