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星星》辞凡

5、第五章

　　洗完澡神清气爽地躺到床上，江钇才想起给秦微报平安。

　　秦微的消息是一个小时前发来的：到家了吗？
　　江钇靠在床头打字：到了。
　　对面直接拨了通语音电话过来：“怎么这么晚？你们干什么去了？”
　　江钇说：“没有，早到了，我忘记告诉你。”

　　秦微在那头笑着打趣：“哦，我还以为这么快就有重大进展了呢。”
　　江钇跟着乐了声：“你想要什么重大进展。”

　　两人聊着晚上发生的事，耳边的手机忽然连震两下，江钇放低按了免提，返回查看。

　　是店长给她发来的新的工作安排。

　　夏骄阳：公司要求下个星期办周年促销活动，你的上班时间先暂时调到下午一点，晚上下班前正好能帮我收收货清点一下，我就不用专门过来了，这样OK吗？
　　有商有量的语气，后面还跟了个表情包。

　　江钇没多考虑，回了个“好”，问她要活动商品清单。

　　夏骄阳开了两家便利店，位置一南一北，相隔遥远，来回跑得穿城。忙不过来的时候，她就靠店里信得过的员工帮忙分担。

　　江钇对工作时间没有要求，调了班还能和周白榆多待一段时间，这有助于她尽快取得“重大进展”。

　　粗略过完一遍夏骄阳发来的商品清单，她又询问了一些相关的活动要求，大致了解清楚情况，便切回到和秦微的通话界面。

　　“下周暂时约不了晚饭了。”江钇提前向她说明。
　　秦微听完缘由，故意拖着嗓子道：“那可太好了——省得你一有空就往我家里钻。”
　　江钇哼笑一声，配合她：“是是是，恭喜你。”

　　时间不早，两人也就没再多聊，很快结束通话，各自入眠。

　　……

　　周一到店上班时，店铺外摆的活动区域已经搭建完毕，几张加宽的长桌拼成“凹”字，开口朝向店门旁边的落地玻璃，花里胡哨的广告物贴了满场。

　　头顶太阳毒辣，无处躲避，负责促销的新同事全靠一把军绿色的尼龙大伞遮荫。

　　江钇换上制服出来跟他换了班，让他进去补充水分休息休息。

　　伞布不透气，导致伞下空气不流通，闷热难耐。江钇用两手扇着风，盯着空无一人的街道发呆。

　　这几日气温居高不下，选择在店外做促销并不是个明智的决定。

　　果不其然，直到周白榆来上班的时间点，一个驻足停留的顾客都没出现。

　　江钇被外面热浪蒸得有些发懵，等熟悉的身影近至眼前，脑袋才算活泛一点。

　　“你来啦。”她还是率先打招呼。

　　周白榆“嗯”了声，也走到伞下，在她面前站定。

　　下一秒，莫名地，两人对上视线。一时之间，谁都没再出声，也谁都没有移开眼。

　　江钇此刻脑子转得极慢，思维犯懒，跟不上行为的节奏，几乎全凭本能使动。她就这样定定看着周白榆，连眨眼都忘记。

　　周白榆的耳廓又开始发烫，片刻，他不大自然地偏开脸，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鬼使神差停在她身边。

　　空气潮热且沉默，他转而看向桌上的商品，找话题问：“这些，卖得怎么样？”
　　江钇跟着看去，摇摇头回：“还没开张呢。”

　　里面的同事卡着时间出来换人，手里还拎了两只外卖冰袋以求降温。江钇好心把用来扇风的纸板留给他，和周白榆一起进了门。

　　店内空调开得很足，江钇一脚踏入，瞬间被凉气包裹，忍不住一个激灵，头顶蓬松的丸子头跟着她打了个抖。

　　周白榆落后半步，看见她的动作，溢出几不可闻的笑音。

　　一齐回到后场，周白榆拿了制服往楼上走，余光瞥见江钇正伸手扯过货架上层的包，埋首进去认真翻找着什么。

　　再下来时，货架旁已经没人了。

　　他稍微加快的脚步在滞住半秒后回归正常速度，情绪收敛，表情就那么淡下来。

　　推门出去时，才发现江钇还靠在墙边没走。

　　见他出来，她立直身体看过来，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右边唇角的梨涡若隐若现。

　　压下心中的微妙波动，周白榆一边背手关拢身后的门，一边用眼神问询。

　　江钇冲他抬了抬下巴，开口说：“伸手。”
　　周白榆没动，只是看着她：“伸手干嘛？”
　　像是很不满意他的反应，江钇眉心一紧，加重语气重复要求：“你先伸手。”

　　周白榆视线扫过她藏在背后的那只胳膊，顺从地摊平手掌，放到她面前。

　　江钇这才肯继续：“给你的。”

　　伴随着话音，她攥着的东西落到他手心。

　　周白榆垂眼去看，目光很快回到她脸上：“这是什么？”
　　“巧克力啊。”江钇眨眨眼，尾音上翘，“谢谢你送我回家。”

　　周白榆有点意外，随即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含笑把这份谢礼收进口袋。

　　早班的同事到点下班，守外摆活动区的任务就落到周白榆头上。

　　下午已过大半，太阳躲进厚厚的云里，光线不再那么刺目，温度却半点没降，外头一丝风也无。偶有路过的行人，个个都步履匆匆。

　　周白榆在伞下站了一个多小时，仅有一对中年夫妻来问过价。

　　江钇补完货出去看他。
　　“热吗？”她问。
　　周白榆回头：“还好，只是有点闷。”

　　江钇举高手里的两支冰淇淋：“选哪个？”
　　周白榆没想到今天还会收到第二次投喂，他笑了笑，说：“你先选吧。”

　　江钇猛然被他的笑容戳中，心律骤快。她尽力保持着面上的淡然，把喜欢的海盐口味的那支递出去。

　　周白榆伸手接过：“谢谢。”
　　江钇说：“不客气。”

　　店里店外都没有客人，他们放心悠闲地享受着清凉。

　　吃完一支冰淇淋的功夫，天彻底阴下来。大片浓云压顶，似要变天。

　　晚上九点多，随着远处传来的几声闷雷响，大雨倾盆而下。

　　江钇和周白榆赶在这之前把所有商品搬回了店里，晚班同事匆忙淋雨而来，见状心有余悸地拍拍胸脯，说还好他们有先见之明。

　　一起把东西收整清点完毕，时间已过十点。雨势减弱后，店里客流量反倒比白天多了不少。

　　江钇跟夏骄阳汇报完情况，顺便在软件上叫了辆车。

　　附近的出租车停车点距离便利店还有一段距离，江钇没带伞，店里也没有多余的雨具，等车来了，她唯一的选择就是冲进雨里。

　　想不出更好的主意，江钇盯着窗外的雨发愁，周白榆从后场楼上下来，走到她面前。

　　“你的车什么时候到？”他问。
　　江钇看了眼他手里的伞，又看了眼手机：“五分钟左右。”
　　周白榆颔首，说：“我送你过去等吧。”

　　求之不得。
　　江钇“稳重”地点了下头。

　　和晚班同事打过招呼，他们撑伞走进雨中。

　　雨丝被风挟着吹入伞下，扑在脸上，细细密密的，带着凉意。

　　周白榆把伞倾斜打低，尽量照顾到江钇的身高。伞下空间逼仄，两人前后略错开半步行走，但仍会不时擦撞到彼此。

　　这种触碰令人心痒，就像悬吊在眼前的蜜糖，一下一下轻砸在唇边，散发着甜丝丝的香气，诱惑极大，却又吃不到。
　　让人心浮气躁。

　　江钇眼睫微敛，呼吸自觉放缓，但没有收拢手臂或拉开距离。

　　抵达候车点站定后，江钇再次确认司机的位置，相距二公里。

　　她揿灭手机，仰头望了眼格子伞面，问周白榆：“你车怎么办？”
　　周白榆说：“一会儿下班雨还不停的话，就先放那，明天再骑。”

　　江钇点头，注意力转到来往的车流上。

　　路边低洼，积了很多水，深度不明。驶过的车速度一快，水花就会溅得极高。

　　他们所站的地方恰巧正对着面积最大的积水区域，一辆车径直碾过，惊得两人慌忙连倒好几步，才勉强避开。

　　本该顺势躲远的，可不知为何，他们又慢慢回到原地。

　　下一辆车驶来，两人再次倒退躲避。

　　这样无意识地重复了好几次，先默契后退，再一同走回，到最后，无意变有意，麻烦事变成了令人乐此不疲的双人闯关游戏。

　　在第不知道多少次成功避开水花之后，两个人终于忍不住对视一笑，眼神交汇间，仿佛得到鼓励，跃跃欲试想要挑战更高的关卡。

　　下一刻，他们就因放松警惕，直接被高高扬起的水花浇了个透。

　　始作俑者扬长而去，留下两只“落汤鸡”面面相觑。短暂的怔然后，两人同时清亮大笑起来。

　　……

　　一回到家，江钇立马进了浴室。洗完澡换上干燥舒适的家居服出来，手机里多了好几条消息。

　　她窝在沙发上回完其他的，点进周白榆那条。

　　上车前，他记下车牌号，要她到家后给个信息。
　　她没及时发，所以他问：还没到吗？

　　江钇回复：到啦到啦。
　　又问：你的衣服怎么处理的？

　　很快，手机震动两下。

　　周白榆：到了就好。
　　周白榆：快捂干了。

　　江钇盯着后四个字哈哈大笑，试图弄清起止：谁先开始的？
　　周白榆回：我也不知道。
　　江钇问：那现在怎么办，你不会感冒吧？
　　周白榆说：胸口和背上都没湿，应该不会。

　　她假意吐槽：好幼稚的游戏。
　　周白榆却说：还行，挺有趣的。
　　江钇谑道：希望等你到七老八十腿疼得走不动路的时候，也还能觉得有趣。
　　周白榆回了个小狗认真摇头的表情包：再痛也不能口是心非。

　　江钇笑倒在沙发上，顺势平躺，举高手机敲字：你该下班了吧。
　　周白榆：嗯，刚换好衣服。

　　公司给每家店提供的制服只有上衣，为了统一着装，要求店员无论冬夏都必须穿深色长裤。现在长裤被雨水打湿，又无法及时更换，即便是夏天也必定不舒服。

　　江钇看了眼窗外，雨还在下，于是问：叫到车了吗？赶快回去把湿衣服换掉。
　　周白榆发来叫车软件的截图：司机马上来了。

　　江钇学他之前的话：那你到家告诉我？
　　周白榆回：好。

　　这个利落的“好”字让江钇再度扬唇。

　　她往上翻了翻聊天记录，又把小狗表情包保存下来，才切出对话框。

　　刷了十几分钟微博，江钇再次收到周白榆的微信消息。

　　不想耽误他太多洗澡前的时间，她没有发散话题。随便多聊了几句，互道完晚安，她安心上床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