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新婚》秦听

12、第十二章

　　江晏归素来洁癖严重，不喜欢与人有肢体接触，就连带时念回老宅时，也只礼节性地虚揽着她的肩。

　　而此刻，他们的姿势却异常亲密。

　　还有，她刚才说的什么话？他是为了让爷爷安心才结婚，从未考虑过孩子的问题，何况他们根本不是会有孩子的关系。

　　察觉到他的愣怔，时念伸手在他后腰用力掐了下，娇嗔道：“阿晏，不要太感动啦！”

　　她嘴角微扬，眉眼弯弯，满面尽是无辜的神态。

　　腰间的刺痛让江晏归骤然回神，他抿了抿唇，看向爷爷开口：“您不是一直盼着我成家立业，娶妻…生子吗？”

　　“好！”江守仁爽朗大笑，“那我可得争取多活几年，等着抱小曾孙。”

　　说完，他看向江晏归，话锋一转：“阿晏，明天苏富比有场拍卖会，你去拍点礼物回来送给念念，怎么讨女孩子欢心，还需要爷爷教你啊…”

　　江晏归轻轻颔首，算是应下。

　　苏富比？

　　时念双眸发亮，早就听说过这家拍卖行的盛名，明天终于有机会见识了！

　　*

　　第二天。

　　时念怀着激动的心，在江爷爷的欢送下，跟着江晏归出门。

　　等车停到写着“华辰集团”字样的大厦楼下，她疑惑地问：“不是去苏富比参加拍卖会吗？”

　　江晏归神色未变，淡声回答：“不必去现场，周蔚自会处理。”

　　“还有，”他顿了顿，继续说，“我知你昨日和爷爷说生孩子是想哄爷爷开心，但是下次，非必要请不要碰我。”

　　“谁稀罕啊！”时念撇了撇嘴。

　　江晏归肯定是为了报复自己，故意不明说，还把她带到公司来做挡箭牌，白白浪费了她的精心打扮。

　　两人乘坐电梯来到27楼，推开办公室门，黑白灰的冷色调设计扑面而来。

　　他的办公室宽敞明亮，东侧整墙落地窗，可以将大半座城市景观尽收眼底。极简风的设计干净利落，黑白灰配色如他本人一般透着几分冷峻，唯有办公桌对面棕色的沙发与地毯，为办公室增添了些许暖意。

　　“我今日有工作需要处理，你可以自便。”江晏归说完，径自走到办公桌后，审阅桌子上的文件。

　　时念没有多言，她坐到沙发上，百无聊赖地拿出手机，玩起了抓大鹅。不知是她现在水平极佳，还是今日的关卡简单，不一会儿就抓到了，还把所有的限时任务也过了。

　　她放下手机，办公室内异常安静，只有不时的文件翻动声和打字声。

　　时念觉得有些无聊，起身朝外面走去。

　　刚迈出两步，江晏归清冷的声音便响起：“你要去哪里？”

　　“楼下便利店，”她挑了挑眉，问：“有什么要带的吗？”

　　江晏归指尖微蜷，便利店三个字，让他想起前几日帮她买卫生巾时的窘迫，冷着脸别开视线：“不用。”

　　时念本就是随口一问，闻言轻快地应了声好，就朝门外走去。

　　没多久，她拎着一袋零食和从周蔚那边借的iPad回到办公室，觉得坐着有些累，她干脆踢掉鞋子，找个了舒服的姿势窝到沙发里。

　　她拆开薯片吃了起来，一边吃，还一边刷起了综艺节目，“咔嚓咔嚓”的薯片声和节目嘉宾吵闹的笑声，在办公室里久久回荡。

　　江晏归眉心一蹙，目光扫过她手里快吃完的薯片，以及他从意大利买的手工地毯上面的碎渣，握着钢笔的手青筋暴起。

　　强压着想要把她赶出去的心，他深吸一口气，低头继续工作。

　　察觉到盯着她的死亡视线消失了，时念嘴角微微上扬，露出得逞笑容。

　　哼，气死你，叫你不打招呼就把我骗到公司来！

　　不知不觉，时念将两期综艺全部看完了，闲来无事，她躺在沙发上刷起了娱乐新闻，忽然，一则台媒快讯赫然跃入眼帘——

　　“華辰集團三公子豪擲千金，3.4億購粉鉆迎娶灰姑娘”

　　？？？

　　时念猛然坐起身，华辰集团三公子不就是江晏归吗？那灰姑娘该不会说的是自己吧？

　　她点开报道，只见上面写着：于半小时前结束的苏富比拍卖会，有位神秘男士豪擲3.4亿新台币拍下“蔷薇之心”粉钻，据知情人士爆料，该男士为华辰集团三公子江晏归。

　　在报道的后面，记者还绘声绘色讲述了豪门贵公子与灰姑娘的爱情故事，两人自幼定下娃娃亲，在京市澜庭酒店一见钟情，很快登记领证。江三公子更是宠妻无度，将这枚寓意着“炽热与永恒之爱”的粉钻送给妻子作为新婚礼物。

　　虽有夸张和不实的成分，但大体上将两人从相识到结婚的过程说的七七八八，只是这话怎么有些似曾相识？好像之前跟谁说过类似的…

　　不过，3.4亿新台币，差不多等于人民币7700万左右，即便是在寸土寸金的京市都够买套豪宅了，这么贵的粉钻，得长成什么样？

　　时念按灭手机屏幕，转头瞥见办公桌后那位，传闻中“宠妻无度”的新婚丈夫江晏归。

　　男人骨相优越，垂眸看向手中的文件，腕骨处镶了钻的表盘折射出微冷银光，瞧上去随和低谦，是个好说话的主。

　　但实际什么样，时念十分清楚。

　　实在忍不住来自对粉钻的好奇，她清了清嗓子，试探性地问：“那粉钻，能不能借我戴两天？”

　　江晏归手上的动作一顿，转瞬便想明白，应当是苏富比拍卖会的新闻出来了。

　　为了让爷爷安心，他并未过多隐藏身份。

　　“弄坏你有钱赔？”江晏归眼皮未动，不留情面地毒舌拒绝，旋即抬头睨她：“爷爷刚发消息说晚上要我们参加家宴，一会儿会有造型团队来，你提前准备。”

　　好好的人，怎么就长了张嘴呢？

　　时念没忍住朝他翻了个白眼，语气傲娇说：“谁爱去谁去，反正我——”

　　“一百万。”

　　“是爱去的。”

　　她的话拐了个弯，随即扬起招牌笑容，做生意般与他讨价还价：“外加粉钻无偿送我佩戴三天。”

　　稍作停顿，时念继续说：“还有哦，记得支付人民币，合约夫妻守则第一条：不接受新台币。”

　　江晏归淡淡瞥了她一眼，算作默认。

　　*

　　江家老宅。

　　时念穿着一袭Elie Saab粉色高定长裙，胸前立体刺绣的花朵栩栩如生，配以钻石、珍珠，仿佛将璀璨与温柔同时藏于裙裾之间。她小心翼翼地提起裙角，左手无名指上戴着15克拉的“蔷薇之心”粉钻，在夕阳下格外耀眼。

　　“我们真的是来吃饭的？”时念看向自己的装扮，想到方才在他办公室被造型团队摆弄的样子，仍有些恍惚，小声嘀咕：“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走红毯…”

　　说话间，两人走进别墅。

　　客厅里坐着几位她没见过的生面孔，想必是江家的亲属。

　　“你们回来了。”爷爷江守仁见他们进门，笑着问时念：“拍卖会好玩吗？”

　　时念根本没去拍卖会现场，担心说多错多，便朝着江爷爷扬了扬戴着粉钻的手，岔开话题道：“爷爷，您看阿晏的眼光是不是很好？”

　　“诶，原来这枚粉钻被你们拍下来了，”一位妆容精致、气质优雅的女士适时接话，她拉住时念的手：“你就是念念吧？老爷子念叨一下午了，总算把你们盼来了，果然像他说的一般讨人喜欢！”

　　时念不知该如何称呼，便听江晏归淡声介绍：“这是我大姐，江有萍。”

　　闻言，她回想到之前做的功课，江有萍是岛内首屈一指的名媛，老公同样家世显赫，夫妻感情深厚，育有两字一女，皆在国外留学，家庭生活堪称美满。

　　她露出乖巧笑容，礼貌打招呼：“大姐好。”

　　随后，江晏归又将一旁的中年男人介绍给她：“这位是我大哥，江有伦。”

　　时念将视线放到文质彬彬的男人身上，不禁想起第一次见江晏归时，还错把他当成了江有伦，幸亏她当时没有表露出来，否则就该在江晏归面前闹出笑话了。

　　她定了定心神，朝他问好：“大哥好。”

　　江有伦嘴角噙着温和笑意，说：“多亏这几日有弟妹在，我看爷爷的精气神都好了不少。

　　他的言行举止尽显儒雅风范，果然与外界所传的形象一致。

　　江守仁见家中晚辈其乐融融的模样，心里愈发高兴，笑着招呼道：“去餐厅吧，大家边吃边聊。”

　　众人齐齐朝餐厅移步。

　　江晏归瞥见江睿谦正一脸八卦地盯着自己，难得勾了勾唇角：“这是江睿谦，比你大两岁，我的侄子。”

　　他刻意加重“侄子”二字，带着几分揶揄。

　　江睿谦浑不在意，大大方方朝着时念拱了拱手，说：“小婶婶好呀！”

　　时念没想到自己跟着江晏归长了个辈分，有些不好意思地应了声。

　　待众人落座，江守仁率先动筷，并示意大家用餐。

　　江家饭桌上素来有着“食不言”的规矩，只不过这规矩，是江晏归的父亲江思桥所定。

　　见无人说话，江守仁率先开口：“如今阿晏和念念已经办完结婚登记，婚礼也该准备起来了。”

　　时念握着筷子的手顿时僵住，她悄悄用脚尖踢了下身侧的江晏归，示意他赶紧拒绝。

　　江晏归敛目，起身为爷爷添了勺汤，接过话头：“爷爷，婚礼的事，暂时缓缓…”

　　“登记不办婚礼像什么话？”江守仁皱起眉头，转而望向时念，眼底带着期许：“念念啊，你说是不是？

　　时念不好意思拒绝老人家的想法，便硬着头皮赔笑：“爷爷，我觉得两个人踏实过日子最重要，仪式什么的也可以不…”

　　“傻孩子，”江守仁摆手打断她的话，不由分说道：“爷爷不会让你吃亏的，就这么定了。”

　　时念听到爷爷一锤定音的话，和江晏归对视一眼。

　　她读懂了他眸中的意思，只好放弃挣扎。

　　可听江爷爷兴致勃勃的计划着，要包机将她所有的亲戚朋友都接到台北来，还是忍不住开口商量：“爷爷，咱们能不能从简些？回头我跟阿晏在牡丹江办场回门宴就是…”

　　“你父母总是要来的，”爷爷觉得有理，不再强求所有人都来，接着说：“放心，爷爷一定给你办场终生难忘的婚礼！”

　　…

　　时念笑容有些僵硬，忍不住在心里哀嚎：爷爷，我想要的是从简，不是难忘啊！

　　*

　　江爷爷向来雷厉风行，次日便将两人押进了婚纱店，他老神在在地坐到等候区的沙发上喝茶，时念和江晏归则是先去挑选礼服。

　　看着一排排从世界各地运回来的名贵婚纱，时念后知后觉，江爷爷对办婚礼一事蓄谋已久啊！

　　两个店员戴着白手套，拿着其中一套，由经理介绍：“江先生，江太太，这款主纱由上百位工匠，耗费三个月的时间制作完成，两位可以看到，裙摆的羽毛在灯光下摇曳流转，若是江太太穿上，必定…”

　　时念接过，在身前比划了下，歪着头随口问：“怎么样，漂亮吗，心动吗？”

　　江晏归闻言，瞥了眼她，又扫了眼那层层叠叠的羽毛，神情莫测。

　　时念顺着他眼神看去，裙摆随着店员的动作一摇一晃，就好像是——

　　鸡毛掸子？！

　　他不夸她就算了，居然还用眼神暗示她是鸡毛掸子！

　　时念读懂了他未说出口的话，没好气地瞪他，将裙子还给店员：“我的自己挑，先看男士的，辛苦你介绍。”

　　经理左右都不敢得罪，尴尬地咳嗽两声，示意店员拿出一套西装，介绍说：“这款藏蓝色礼服采用立领设计，区别于市面上的普通西装，领口边缘由金丝缝制，尽显奢华。”

　　“要不，你们再给他配个对讲机？” 她扑哧一笑，“等婚礼那天，他在酒店大堂既能迎宾又能站岗，一举两得。”

　　江晏归瞥了眼睚眦必报的女人，面无表情道：“不必麻烦。”

　　两人索性都不要店员推荐，各自拿了顺眼的婚纱、西装前去试穿。

　　男士西装穿起来不费事，江晏归又不习惯被人触碰，故而没让人帮忙，等他换好，时念还没有出来。

　　他耳力好，听到方才的经理一边夸赞时念，一边让店员记录：“胸口这里有点紧，腰身处可能需要再改瘦一寸。”

　　江晏归在镜子前等了好一会儿，心里有些不耐烦。

　　不过是走个过场，何必如此折腾。

　　终于，幕帘被拉开。

　　他蹙眉转身，只见时念一身素白缎面抹胸婚纱，衬得她肌肤胜雪，腰间碎钻如星河流淌，勾勒出盈盈一握的纤细。

　　许是因为礼服繁琐，穿起来费力，她的脸颊泛起淡淡的绯色，如薄霞覆雪，为她的好颜色又增添了几分娇媚。

　　四目相触的瞬间，他的眸中闪过一丝愣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