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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睡觉 ...


  •   郭暖律自认为自己对高悠悠只是一般的喜欢和一般的执念。
      一般到可以受区区致命伤,和可以区区去死罢了。
      可对方难道……却可能产生了一种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难以启齿的感情?

      仅仅是因为世上存在着这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仅仅是因为他的脑海中盛放了这样的念头。
      他就觉得……
      好可怕。
      好美味!
      各种难以言说的心绪竟能完全混在一起,像心头下了一场血与酒与甜和蜜混合的雨。
      明明这样奇怪。
      却生出点甜滋味。
      不知道是谁在笑谁?

      他有些好奇地就转过身推开门。
      看见那个僵硬尴尬的人在里面。
      郭暖律的心态已再度变得冷静。

      其实一开门,他就已冷静清楚地想明白,似高悠悠这样的人,对于他蕴含难以启齿的感情的可能性就像明天地里会冒出来一轮绿幽幽的太阳那样高——你不能说完全没可能,但基本是没可能的。

      不过,郭暖律仅仅是自我分析一下,就已觉怪异。
      越怪异越美。
      越美就越甜。
      该死的可恶的甜美。
      一个像他这样的人,随时承着高度的精神紧绷,就更应拥有随时进入妄想的权力。
      反正只是在心里说,美滋滋,甜蜜蜜,高悠悠也听不到。

      他便在心里——那样随意地惬意地不经意地说了几声。
      高悠悠却在那一瞬间仿佛听到了什么辣耳朵的脏东西似的。
      这人几乎是浓眉倒悚,张口喷怒,急叱着让郭暖律滚出去。

      那眼里的排斥和恶心感一点儿不假。
      有一种刀划在郭暖律脸颊上的厉感。

      郭暖律有点愣住。
      眯了眯眼,困惑地盯他。
      一个没礼貌的词儿没,一个不敬的动作都没,对方的态度却在一瞬间转了一百八十度。
      刚才还在交心鼓励,还在说要等他追上来的人,此刻却变得愤怒冷漠,急叱他滚出去。

      郭暖律困惑且认真地观察了对方一会儿。

      【你为什么忽然改变了态度?】

      他这样在心底里迷惑地问,倒让高悠悠有些觉得自己反应过度了。

      然后郭暖律得不到答案,便低下头,压下所有情绪道:

      “我去而复返,是有两件事要做……”

      第一件,他把金疮药放在了离高悠悠最近的桌板上,并留下了从镇子上买好的伤药。

      第二件,他屈身蹲下,取走了那地上被踩得有些变形的银质链子,拍一拍上面的灰尘,小心地放入胸口。

      然后他就要走。
      立刻就走。
      毫不停留。

      高悠悠见他要走,忽皱眉道:“等一等。”

      对方没说话。

      高悠悠只微微仰头,那神情依旧骄傲得像是他才是这里的主人。

      “你说第一天不逃出去,就挑手筋,第二天不逃出去,就挑脚筋,第三天我还在这儿……你要不要把你自己的脑筋给挑了算了?”

      “或者说……你压根没这玩意儿?”

      这是他想了一晚上想出的绝佳挑衅语,保证句句真诚,绝无人类社会的半点文明温情,若是放在以往,郭暖律应该加倍地挑衅回来的。

      可这次他只是淡淡道:
      “伤要是好了,你也可以回山上了。”

      他甚至没有回头,只是毫无兴趣道:
      “我没想好怎么糊弄你,你可以走了。”

      ……这都直接说是糊弄了?

      高悠悠本欲讥讽几句的。
      可看了一眼那装了金疮药的瓷瓶,想到对方毕竟是把自己辛苦背上来。
      辛苦包好伤口。
      辛苦去镇子上买药。
      最后站在这儿辛辛苦苦地被自己怒吼滚出去。
      他手里抚着上面的纹路,就如抚着多年沉积的情绪。
      目光微沉,严肃一问道:

      “郭暖律,你听明白我之前说的话了么?”

      郭暖律只回头看他,道:“你似乎总是很想教我,觉得我很笨?”

      高悠悠抬眼看他:“你不笨么?”

      不笨的人为什么要去救一个险些杀死自己的人,救完了还演这些猴戏,假装自己是下得了狠心的?

      郭暖律凉凉地笑:“你不笨啊?”

      【不笨的你为什么要去救一个险些杀死自己的人,救不到反而被抓,抓了还看我演这些猴戏呢?】

      高悠悠一愣,因为他发现对方的心声竟然严丝合缝,合拢得就好像郭暖律不用读心也猜得出自己在说什么似的。

      “你这么喜欢教我,我也教你一句。”
      郭暖律只是回头,一本正经地叮嘱道。
      “你以后,不仅不要再教笨人,还要小心笨人。”

      高悠悠道:“你教我做事?”

      郭暖律却看向他:“我笨不笨?”

      高悠悠毫不犹豫:“笨得要发霉了。”

      郭暖律只道:“你落在我手里,你更霉嘛。”

      高悠悠不说话了。

      郭暖律又问:“那徐宴冲笨不笨?”

      高悠悠心情一差,口气十倍冷厉道:“笨到无可救药。”

      郭暖律却冷漠地再问:“那你背后的伤口是怎么来的?”

      高悠悠又不说话了。

      郭暖律便目光深邃地盯他,图穷匕见般说了下去。

      “你站在高处太久,太喜欢把底下的人分成三六九等,你可以觉得一个人普通,可以觉得一个人毫无特点,可你若觉得一个人笨,你就像给他定了一个框框,你对这个框框里的人,往往会失去警惕性、防范心。”

      【你觉得我笨,你的脖子在方才是我的。】

      【你觉得徐宴冲笨,你的后背在那时也是我的。】

      【以后不要因为小看笨人,就失去防备。】

      【不然,我可不想做你全身上下的主人……太多了吧。】

      高悠悠原先听得不屑一顾且完全不想听,可再听到后面又有点醍醐灌顶、当头一棒的感觉,可紧接着听到最后一句胡说八道,就有点想戳人了。

      可他抬起头,发现郭暖律只是目光清明如雪地盯他。

      他忽然在这一瞬间觉得——无视掉那些奇奇怪怪的心声,只专注于正经的心声,郭暖律的话还是挺像道理的。

      高悠悠皱着的眉慢慢舒展开几分,居然像是个头一次学到天大道理的好学生似的,对着眼前的人认认真真道:

      “那你第三天到底准备做什么?”

      为了表示感谢,配合他演猴戏吧!

      郭暖律目光一凝,忽一步一步逼近。

      【你怎么还问我?我已说了不想糊弄你了,就这么想留下来?】

      【不对,你不是想留下来,你是在躲着什么?】

      【你是在小无相山上经历了什么,对不对?】

      这人的心思果然细腻敏锐!
      高悠悠被这心声听得一惊,却越发不肯说话,唯恐露了半句自己的读心惨事儿。
      郭暖律见他不语,只一意盯着高悠悠,盯得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近到前所未有、空前绝后,近到高悠悠几乎觉得被挑衅了,近到攻击距离已经越过了,近到可以看得见他眼睫上的毛和鼻尖的小小绒毛,他忽冷漠一笑。

      “高悠悠,我对你来说是绑匪,是敌人,可唯独不是玩伴,也不是庇护所啊。”

      “第三天你要是还不逃走的话,我可就要在晚上要来找你了。”

      “你会受到……这世界上最可怕的刑罚!”

      高悠悠这下连眉头都挑不动了。
      僵硬在了原地。
      这看似正经看似善良的小子……终于要露出这副可怕的毫无道德的真面目了吗!?
      这人不开始糊弄了,就开始瞎弄、乱弄了对吧!?

      然后,第三天,郭暖律推开门。

      果然高悠悠端坐在那儿,神情如刻满了大地神州的图案,身姿如印下了道德经纶的字法,正气凛然,也杀气赫然。

      郭暖律只冷冰冰地瞪着他。

      高悠悠的手指仿佛攥满了杀气,他只待对方一有动作就要下死手。

      然后,昨天那个在心里说要睡了高悠悠的郭暖律。
      杀气腾腾地忽然从背后拿出了一整个的被套。
      气腾腾地在距离高悠悠十尺的地上铺好被子。
      腾腾地钻进被子。
      腾地把自己裹好。
      蠕成一条儿。
      开始睡觉。

      高悠悠:“……”
      他死死瞪着这人。

      过了一会儿,有点鼓的被子里冒出了一个英俊男人的头。
      郭暖律的头。
      他盯高悠悠。

      高悠悠瞪他:“这就是第三天要发生的事?”

      裹在被子里的郭暖律瞪回去且得意地冷笑道:“没错,这是一种由睡觉组成的酷刑。”

      “我现在强行睡在你踩过的地上。”

      “我在这儿,你绝对是睡不好的,你一定会迫于防备而瞪我一晚上,被我影响睡眠一整晚后,你的体力内力都会受到巨大的消耗,你猜猜明天会发生什么?”

      “觉得很好笑很荒谬是不是?别忘了我教你的事儿,有时看起来很笨的人往往能造成很强的破坏,看上去很蠢的事其实也是一种精心设计的阴谋。”

      高悠悠等了一会儿,忽抬起指头,对准下方,咬牙切齿道:

      “现在这个距离,我完全可以直接打死你,不省事儿了?”

      “你还裹在被子里,起来躲都不行。”

      郭暖律面无表情,也不说话。

      因为看见高悠悠留下来有点太兴奋了,就忘记安全距离了。

      然后他就杀气腾腾地跳出被子。
      气腾腾地把被子收好。
      腾腾地关上门。
      腾地睡在门外。
      睡好了。

      高悠悠才松了口气。

      然后刚睡下没多久,就听到门外幽幽的一句。

      【门外这个距离,其实也很适合偷袭。】

      【他半夜会下来戳我一指吧?有点期待哦。】

      过了一个时辰。

      【……虽然不知道到底在期待什么,但还是有点期待哦。】

      又过了一个时辰。

      【……看来今晚没什么好期待的了,他必是不会来了,我想想明天有什么好期待的吧。】

      高悠悠叹了口气。

      直接抱着被子站起来,走下来,在门板之前,把自己的被子往地上一扔,一塞,一铺好。
      然后他躺下。
      一门之隔,就是旁边打地铺的郭暖律。
      然后在这寂天之夜、皎洁月光下,他伸出手指,对着旁边的门板,轻轻敲了一敲。

      一门之隔,也就是打地铺的郭暖律看向了门,冷漠道:

      “敲什么敲?大半夜的不睡觉找死?。”

      高悠悠淡淡道:“你吵到我了。”

      “……我没翻身。”

      高悠悠冷冷道:“我知道你有故意克制声响,可你的思想、你的呼吸、你的心跳、你的一切都吵到我了!”

      “……你找死啊?”

      高悠悠却冷冷道:“我死前一定拉着你垫背,听好了。”

      “你不胡思乱想,你的心跳呼吸就不会吵到我。但若再吵,我虽可一夜不眠,但体力上却会处于极大劣势,与其明日被你趁危,不如今晚就和你再拼个你死我活。”

      说完,他忽然缓了口气,好像被什么人夺舍一样平静道:

      “你要不吵,我就在这儿,哪儿也不去,什么也不做。”

      郭暖律有些诧异地看向门板。
      他知道门板后的那个人能说这样的话,敢靠得这么近,必是花了很大的力气和勇气。
      毕竟,这薄薄的门板根本挡不住半夜的一个突刺,也挡不住一道指风的敲杀。

      而且这算得上是一年来……高悠悠第一次主动靠上来?

      这么近,这么近啊!

      虽然还是隔了个门板。

      可也因为有个门板,有些隐藏的人心才可轻露,有些难放的警惕才可在月光下融解。那个素来冷漠无情的高悠悠在平静地呼吸,那个素来杀气腾腾的郭暖律在平复纷繁的心绪。

      在无人看见的情况下。
      在只有月光明澈之下。
      门板里的他在挑着眉毛观察着门外的呼吸。
      门板外的他则在被子里露出花转星动的笑。
      一动一笑。
      一情一念。
      像有情人的呼吸柔软了冰冷的空气,像有情人的目光消解了警惕的怨念,像有情人在无声的空气里说了一句,念了一词,化掉了那么多的疑虑,那么多的不安和困惑。

      【晚安,笨笨的悠悠。】

      晚安,愚蠢的小郭。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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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隔日更,偶尔日更,日六,多于晚上10点-11点之间更新,目前已写到小情侣甜甜蜜蜜线 水仙预收《平行世界的本仙君竟是个魔尊?》搞水仙!仙君男主X平行世界的魔尊男主 幻耽预收《惊!我是邪神论坛的管理员》,我删了灵异帖子后,好像把现实的灵异事件也删除了? 伪师徒预收《冒牌师尊,但我教的比真金还真》,假冒师尊教徒弟跑路后徒弟天天想和我做恨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