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信》蓝水鱼

124、①④

　　腊月二十九，张前和林既明一起去秘密基地收拾东西。其实也没什么可收拾的，主要是给人家房东拾掇卫生。

　　走的时候林既明仔仔细细看了一眼，最后把门关上。

　　他轻轻敲了敲门：“再见了。”

　　——再见了，那曾经躲藏的懦弱的自己。他再也不需要这样一个地方去藏匿，去胆怯。他现在可以正视全部的痛苦和黑暗，然后说一声“再见”，勇敢往前走。

　　张前一声不吭，就站在林既明身后看着他。

　　林既明扭过头，对上张前的脸。

　　他总是能看到张前。无论任何时候，张前总是在他身边，在他眼中。

　　“我有没有说过，你特别棒。”张前说话了。

　　他上前一步，将脑袋埋进林既明的颈窝。

　　“张前。”林既明轻轻推了张前一把，“我想......我又想亲你了。”

　　林既明顿了顿：“楼道里没人。”

　　“嗯。”张前垂下眼睛，然后一把给林既明推到门上。

　　“我也想。”张前说。

　　说完张前吻上了林既明。

　　在这个裹藏许多咸涩秘密的楼道里，他们接了个温柔绵长的吻。

　　。

　　每一年都与众不同，这一年格外特别。

　　新年过得其乐融融。

　　张前回了趟五台沟，林既明虽然没去，但通过电话给大姑拜了个年。

　　林远征也回来了，初三的时候还邀请张前去家里吃饭。

　　张前倒是没什么，也不拘束，跟林远征全程有说有聊，气氛莫名自然，惹得林既明既别扭又开心。

　　初三这天吃完午饭，林既明没管碍，直接把张前扯进了自己屋子。

　　“你几号回学校？”林既明问张前。

　　张前皱了下脸：“学长那边的项目立项了，我初六就得走。”

　　他啧一声：“可有的忙了。不过能赚一笔。”

　　张前看着林既明，突然弯下眼笑。该说不说，他这对儿桃花眼笑起来真的美煞了。

　　林既明最受不了他这么笑。

　　“勾引我？”林既明顿了顿，轻轻捏张前的脸，“我爸还在外面呢。”

　　“冤枉啊。”张前举手以示清白。

　　“行吧。”林既明点头，大方承认，“是我耐力不行。”

　　张前又笑了。

　　“不过你是不是有点太着急了？这才大一就出去找项目，实习工作。”林既明有点儿心疼，“课业负担还那么重，多辛苦啊。”

　　“还行。”张前说，“你不在的时候都熬过来了，你现在回来了，还有什么可辛苦的。”

　　张前：“这是个很好的机会。有学长和导师带着进项，真的很难得。”

　　张前：“而且还能赚钱呢。”

　　林既明这才注意到，张前似乎很重视钱了。比如他省钱不坐飞机，比如他两次提到项目会赚钱。

　　“我想跟你商量个事儿。”张前清了清嗓子，忽然说。

　　“嗯？什么事？”林既明问。

　　“等你考过来，咱们租个房子吧。”张前说，“不用太大，一厅一卫那种。”

　　张前：“我这回估计能挣点，学校里花销不大，平时再做个兼职，攒一攒能省出房租。”

　　林既明微微怔愣。

　　这是......原来张前是想......同、同居啊......

　　“同居”这个词冒出来，林既明心口瞬间又热又躁。

　　“你......不想住宿舍？”林既明勾起嘴角，“还是不想我住宿舍啊？”

　　“你又故意的吧。”张前撇撇嘴，拉着林既明坐下，“我就是想跟你一起住。”

　　“行。”林既明摸摸张前的脸，“都听你的。”

　　因为他们之间和寻常的恋爱不一样，所以在明面儿上多少要留意，很难彻底放开。林既明大概可以明白张前想的。他想要一个单独的空间，只属于他们俩的。

　　而且，张前想要一个“家”。他也想。他们想要一个有彼此的“家”。

　　张前和林既明对视了一会儿，都在双方眼里看到了什么东西。外人不懂得，爱人却看得分明。

　　张前又问林既明：“你确定是考清华了吗？想好考哪个专业了？还是等分数出来再选？”

　　“我当然只考清华。”林既明笃定地说，“我只报清华一所学校。”

　　这么张狂的话，又被他说得如此平平稳稳，仿佛不带一丝水花。

　　“专业的话，有点想法。”林既明笑起来，“化学。”

　　“化学......”张前愣了下，但没有意外。

　　这是林既明会选的——最勇敢的林既明。

　　“我擅长，而且我喜欢。”林既明说。

　　一句轻描淡写，简单到不能再简单，可其中的重量以及意义，张前全都明白。

　　“好。”张前揉揉林既明的头发。

　　“啊，对了。”张前忽然想起来，“我的包呢？我背了个包来，你是不是拿进屋了？”

　　“嗯，拿进来了。”林既明朝对面书桌一指，“那儿。”

　　林既明：“还没问你呢，来我家吃个饭背这么重的包干嘛？里头装书了？”

　　“嗯。”张前站起身，将书桌上的书包拿过来打开，从里面......掏出了一打复习资料还有笔记。

　　林既明：“......哎呦......”

　　他定睛看了看，里头有之前他自己的资料，但大多都是张前的。

　　尤其张前那几本笔记，这可是去年理科状元的备考笔记，绝对是学霸中的经典，浓缩了太多精华，估计有的是学弟学妹愿意花高价收藏。

　　“这么上心。”林既明笑笑，“专门给我留的？”

　　“所以好好利用。”张前倒是不谦虚，“我等着你呢。”

　　林既明“哦”了声，把资料和笔记抱在怀里：“知道了，请好吧您。”

　　。

　　张前回学校后，两人都忙得厉害。

　　张前进了项目组，开学后又不能让课业落下，每天恨不得把自个儿掰成八份儿用。而林既明那边开始复习，也几乎要把自己定在书桌上了。

　　老江带高一，虽然林既明不在他班里，但老江对他格外关照，这让林既明捞到了不少好处。

　　比如老江经常会抽晚上下班或周末的时间给林既明补一补，这里包括学习和身体两份补。除了补习，他还会常常给林既明带一些好吃的。

　　大抵是心疼自己的学生。林既明的遭遇，他是怎么过来的，老江都看在眼里，哪能不上心呢。

　　没了秘密基地，林既明的路线就是家，学校，还有星宫。

　　学习过程中，他偶尔需要换换脑子放松一下，就会去星宫帮忙。但汪云心疼林既明学习太累，结果与其说帮忙，不如说林既明去蹭吃蹭喝蹭关照，顺便撸两把斗战胜佛。

　　每天不管再忙，林既明都会和张前通一次电话。怕耽误彼此的正事儿，这电话最多也就十分钟。

　　再者，有的时候两人累了，或实在是事情太多干不完，也就不怎么说话，索性就那么插着耳机打语音，张前做张前的，林既明学林既明的，彼此沉默着，听电话里对方的呼吸。

　　等到事情都做得差不多了，互相说一句“晚安”再挂断。

　　时间就这样紧凑地划走，一天天过得很快。属于少年的滚热夏天又来了。

　　林既明高考那两天张前正好在准备期末，忙得就差脚板和掌心打起来，压根儿没能回去。

　　但林既明知道他紧张。

　　所以在出成绩这天，林既明专门坐飞机降落北京，去找张前。

　　张前在图书馆看见林既明对他笑的时候一阵恍惚。

　　“瘦了。”张前没忍住捏了下林既明的下巴，“下巴都尖了。”

　　林既明笑笑：“本来也不圆。”

　　“更尖了。”张前说，“等我一会儿。”

　　他很快把东西收拾好，将林既明带到自己宿舍。

　　大家现在都在忙学习，大多在图书馆和各个自习室，所以宿舍现在没人。

　　张前看了眼手表：“是不是还有一个小时就能查成绩了？”

　　“所以专门卡着时间来找你啊。”林既明从兜里掏出一张准考证，递给张前，“来，验收。”

　　张前深吸一口气，搓了搓手：“你都不知道，我今天紧张得厉害，学习效率特别低......”

　　“知道啊。”林既明笑得痞，“所以才让你查。多刺激啊。”

　　“刺激......”张前啧了声，瞅瞅林既明，“我看你胸有成竹的，我倒是瞎紧张。”

　　“那能一样么。”林既明立马凑过去亲了他一口，“你查自己分的时候也很淡定，而我远在大洋彼岸，那时候紧张得床单都要抓破了。”

　　张前被逗笑了：“贫吧你。”

　　一小时后，张前准时打电话，查林既明的成绩。

　　702。

　　又一个理科状元。比去年张前的分数还要高上4分。

　　电话打了一圈，林远征、文姨、汪云都很开心。

　　然而最激动，开心到几乎疯狂的要属老江。

　　多大的荣耀啊。

　　连续两年的理科状元——张前，林既明，都是他带出来的学生。

　　那种自豪感，那种骄傲！老江要不是市面见多了，差点就要老泪纵横。

　　他是看着他们努力过来的。其中的不易，其中的辛苦，没人比他更能体会。

　　这两个孩子，就是他最优秀的学生。

　　他理所应当激动。要多激动就多激动！......反正林既明给老江打电话报喜的时候，老江激动的咆哮让他给手机按了静音......

　　张前坐在椅子上没动。

　　林既明走过去弯下腰，把脑袋放在张前肩膀上：“满意吗？”

　　他说话的轻微震动能够通过肩头传遍张前的全身骨骼：“林既明。”

　　“嗯？”

　　张前侧过头，他闭上眼睛，轻轻吻住林既明的嘴角。

　　张前这个吻异常真诚。

　　林既明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只觉得这一个吻，让他的心肝脾肺一通颤栗。它不轻不重，但却那样珍贵。

　　如果非要打个比方的话，不怕说得荒唐些。这就像上帝低下头，温柔地亲吻自己的信徒。

　　“张前。”林既明抓着张前的衣服，“我现在是不是该叫你学长了？”

　　林既明歪过头想想：“嗯......学长，师哥，还是师兄？”

　　他故意乖乖地笑起来：“你更喜欢哪一个？”

　　“林既明......”张前的心脏猛一阵乱蹦。

　　林既明总是这样，抓住他的眼睛，吸引他，勾引他......

　　“今晚要不要买泡芙啊？”林既明贴到张前耳边，轻声问，“这么大的好事，不得庆祝一下？”

　　林既明：“你今晚少学两个小时没关系吧？......学长？”

　　张前闭了闭眼，拽起林既明的胳膊往外走：“今晚我想要巧克力味儿泡芙。”

　　“那要快点去，去晚了只有原味的了。”

　　两人最后如愿以偿买到了巧克力味泡芙。

　　这个夜晚是巧克力味道的。浓稠绵密的甜。

　　少年的你。可曾爱上一捧皎皎的月。

　　它有阴晴圆缺，它洁白无暇，温凉柔软，勾在你的心尖。

　　遇见他，拥抱他。

　　而后，所有的漫漫长夜，皎皎既明。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