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信》蓝水鱼

112、②

　　六七八，录取吧。

　　六月七号八号两天，高考进行时。

　　要么天可怜见，要么人工降雨，历年来，滨城高考这两天基本都会下雨，大太阳消失不见，乌云堆盖厚厚一层，满地阴凉。

　　今年也不例外，大雨从一早上就开始哗哗地下。

　　汪云起了个大早，给张前弄营养早餐。张前检查完考试袋里的东西，盯着桌上一碗排骨汤有点儿哭笑不得。

　　“妈，用得着这样吗？”张前乐了。

　　“啊？”汪云没反应过来。

　　“哦，对了。”她又转身走进张前的屋子，听声音好像是在翻衣柜，估计是想给张前找件外套。

　　张前笑着摇摇头，想了想，还是端起汤碗，把那一碗排骨汤给喝了。

　　一大早上吃这个，负担其实有点大，他早上更喜欢简单清淡的餐食。但这汤煲起来不容易，汪云估计没睡几个小时。

　　这种急病乱投医一样的潦草行为......对汪云来说不太应该，但又笨拙地有迹可循，有点怪怪的可爱。

　　张前知道，汪云是紧张了。

　　张前又拿起筷子，把碗里的排骨夹出来吃了。

　　他把骨头吐进垃圾桶，汪云正好从屋里出来，手里拎着一件张前的运动外套：“下雨冷，穿着。”

　　汪云看到桌上的空碗，愣了愣：“喝完了？......我做一半就在犹豫了，寻思着早上喝排骨汤是不是太腻......”

　　汪云：“我本来还想问问你，你要是嫌腻，我就出去给你买点豆浆什么的。”

　　“不腻。”张前立刻说，他笑着，“汤很好喝，很香。”

　　张前往前走一步，展开怀抱轻轻抱了下汪云：“妈，放心吧。不用紧张，等好就行。”

　　然后他放开汪云，同时拿过汪云手里的外套，穿上出门了。

　　望着张前的背影，汪云微微发愣。

　　像这样送张前去高考，换作一年前，是她做梦也不敢想的事儿。

　　她的张前温柔地长大了。就在她身边。

　　。

　　张前一边下楼一边看微信。他和林既明最后的联系就是三天前那通视频。

　　不过今天考试。他打开了林既明的对话框。

　　开心果：“出发去考场了。”

　　对面的林既明竟是秒回，就好像一直在守着张前的对话框一样。

　　或许林既明真的在等。不，不是或许，不是好像，张前觉得，他一定在等。

　　Lin.JM：“嗯。”

　　Lin.JM：“我刚给大羽子发了加油。”

　　张前啧了一声，怀疑林既明是故意的。

　　张前刚想问林既明为什么不给他发，林既明的消息就又来了。

　　Lin.JM：“给你发就困难了，一个加油根本不够用。”

　　Lin.JM：“你考试我太紧张了，不知道说什么，要不你安抚一下我？”

　　张前一愣，弯着眼睛笑了。

　　这人，怎么非得这么可爱？

　　开心果：“那好，我安抚一下你。”

　　开心果：“我会加油的，别紧张。么么哒。”

　　张前盯着自己发过去的“么么哒”，心忽然平了。其实他今早起来神经也有点紧绷，不过现在，他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张前深吸一口气，闻到空气里雨水潮湿滋润的味道。撑开伞，他走出去。

　　雨滴“吧啦吧啦”打在伞布上，入耳是一种难言的惬意。很神奇，只是和林既明闲扯了几句而已，他就松泛得四肢百骸全舒坦了。

　　这是爱情的力量？

　　是林既明的力量。

　　有林既明，有他们未来的约定，少年仿佛什么都不需要担心害怕，只要勇往直前，无往不利。

　　等红灯的时候，张前又看了眼手机，上头又传来林既明的一条消息和一条语音。

　　Lin.JM：“等你的捷报。”

　　张前赶紧将手机贴到耳边，听剩下那一条语音。他听见林既明轻软的声音，像纤细温暖的绒毛，轻轻搔他的耳阔，痒得他忍不住动耳朵——林既明小声说：“么么哒。”

　　张前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

　　红灯过去，绿灯亮起，张前走过马路，朝考场去。

　　一大早和远在美国的林既明隔空接了个吻，这场考试，绝对超常发挥。

　　张前很有自信地想。

　　。

　　两天考试，给十二年的学习生涯一个结果。全部酸甜苦辣都交托给了几张薄薄的卷纸，说来也太过仓促了。

　　可高考就是这么个东西。很残酷，很公平，又充满变数与希望。

　　两天下来，张前感觉还不错。发挥正常，答题挺顺利，没什么可纠结的地方。

　　当然也有一些考崩了的小可怜，最后一科考完，汪云去接张前回家，在路上就瞅到两个边走边哭的。

　　汪云心里还不太淡定，但看张前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倒是缓和下不少。

　　张前给林既明发去短信报捷，而后观察汪云的表情，明白汪云心思多，于是主动交代：“考得很顺利，你就放心吧。”

　　汪云这才长抒一口气，展开笑容。

　　。

　　无论如何，考完了也就翻篇儿了。有喜悦，有忐忑，加上备考时那阵憋屈和压抑，这帮学生大解放，就像猛地拔掉引线，轰一下爆炸了。

　　最直接的反映就是之前和他们朝夕相伴相爱相杀的学习资料彻底不共戴天，被他们扔的扔撇的撇，以此发泄，爽快身心。

　　像郭晗羽就属于被荼毒颇深的，他把卷子全部打包，一堆儿扔到了家门口的垃圾桶里，非常痛快。

　　张前自然不至于那样，但他也得处理一下，一堆资料总不能老堆在家里，他琢磨着想捆起来卖几块废纸钱，但整理的时候又犹豫了。

　　林既明一直没有回过学校，所以他顺手把林既明桌兜里的资料也收了回来，现在就放在他的书桌上。

　　林既明来年还要考清华呢。

　　张前想了想，从自己的一大摞笔记里挑了几本精细的出来，跟林既明的复习资料放在一起，然后把剩下的书本练习册另外装上，好拿去上称卖纸。

　　。

　　高三解脱了，班级群里气氛自然欢脱起来，大家激活了玩乐心思，开始迫不及待地讨论班级聚会。

　　想来时间过得真快，张前回忆起第一次小型聚会，他们几个关系好的去温泉滑雪，那时候他和林既明还没在一起，他才刚发现自己对林既明的心思。

　　这就好像一眨眼的功夫。日子不抗过，但感情愈久深重。

　　张前正胡思乱想，郭晗羽就打了进来，张前回过神，很快接通电话。

　　“张前，聚会你不去吗？下周末，来吧来吧！”听声音，郭晗羽挺欢快。

　　他考得不错，据说宫兆鑫那边考得也挺好，这两天他都乐坏了，眼睛一直弯着，捋都捋不直。

　　“好。”张前笑了笑。

　　“那你快点回复啊，在群里叩1，班长统计人数呢。”郭晗羽说。

　　“嗯。”张前应了声，然后在班群里回了个“1”。

　　两人又闲聊几句，很自然就提到了林既明。尽管考完了欢腾，提起林既明，郭晗羽还是有些叹息。不过最后他说他要去找宫兆鑫了，挂电话前又找回了欢喜。

　　郭晗羽不论说什么做什么，常常会带到宫兆鑫，毫无意识地。一带到那个人，就连眉梢眼角这般细微的地方都会变化。这是不经意的，最自然的爱意。

　　——心尖子上有人的时候，每分每秒都会控制不住往那人身上贴。

　　张前也是。正如他想念林既明。

　　每分每秒。

　　张前心说：“林既明，你快回来吧，我等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