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微山庄大愚岭》常山渐青

74、热乎乎的照片

　　然后，我又想到了我自己，这是当下唯一可行的话题了。
　　“给你发个近照吧。”我用讨好的语气说道。
　　只要我心里还经常想着何之洲，只要我还没把她那副滑溜而温热的身子抓到手，我就会用这种近乎卑微的语气和她说话，带着期待的心情满怀矛盾地讨好她，除非我对她彻底绝望了，不再有非分之想了，并且绝对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知道她根本就没看上我。
　　随后，我用手机拍了一张照片，立马发给了她，就像班里的倒数一名在铃声响起后抢着交卷的样子。
　　反正也考不了好分数，到不如在交卷的气势上先赢得一些优势，比别人快一步，动作上更潇洒一些。
　　“怎么样，像不像有年纪的人？”我像个傻子一样开口笑道。
　　我想听听她对我到底是怎样评价的，因为这种评价对我很重要，它决定着我对她的感情下一步该走向哪里，或者该不该灭亡。
　　我忽然间又觉得，此刻的自己表现确实有些滑稽，有些露丑，就像一个肚子里没有多少知识的人在向别人调侃说，“一个人一辈子一定要会一种乐器，比如说我吧，退堂鼓就打得很不错。”
　　这是开玩笑吗？这是自嘲吗？这是幽默和风趣吗？
　　不是，统统不是！
　　这是耍贫嘴，这是东施效颦，这是无聊加乏味！
　　然后，更为低级的表现是，有人得意洋洋地说：“我吹拉弹唱样样精通，吹牛皮，拉家常，弹烟灰，唱反调。”
　　说实话，我真心不喜欢听这样的话。
　　可是，我刚才的表现却非常类似这种讨厌的情形。
　　“不像。”她非常利索地回道。
　　然后，她又顺便夸起我的衣着，眼中大概闪耀着宝蓝色的光泽，脸上当然也会带有一种礼貌性的客套，那定然是一张阳光灿烂的能让我沉迷一辈子的脸。
　　“嗯，好时尚的奶奶灰啊，现在大街上正流行呢。”她接着又发过来这样一段文字，一下子又把我的心给打动了。
　　在这种有名（和莫名相对应）兴奋的时刻，我很自然地便想起了去年刚入冬的时候，我在街头萧瑟清冷的寒风中看到的情景。
　　当时，我偶然发现一对大体上穿着灰褐色衣服的小情侣在亲热，那个女孩长得比较好看，一脸的羞涩和妩媚，一看就是刚谈男朋友没多久的样子。
　　女孩子脸上展现出来的那种纯洁无瑕的很不好意思的笑，彼时强烈地震撼了我的心灵，那种无价的惊人的美，我得有十几年没见过了。
　　好看的脸千篇一律，迷人的笑可遇不可求。
　　我希望何之洲能带着那种天使般的笑容和我聊天。
　　我尽情地想象着，把她和街头的那个女孩换了一下位置。
　　我把那个女孩的微笑，强行堆放在了她的脸上。
　　而我，理所当然地成了那个世界上最幸福的男孩。
　　如果他在后来的日子里不知道珍惜眼前那个女孩的话，那么，我觉得他一定会遭到某种报应的。
　　其实，我也怕遭到某种报应，只是我目前还没有遭报应的资格，因为我还没遇到我的那个女孩，带着天使般笑容的女孩。
　　“便宜，节约，省下的钱好养孩子。”我百无聊赖地自嘲道，强迫自己再次退出了漫无边际的天马行空的遐想。
　　“关键是环保。”她开玩笑道。
　　“这副尊容，见不见，无所谓吧？”我顺势问道。
　　注意，这句话很关键，千万不可忽略。
　　在努力维持这段关系方面，我已经竭尽全力了。
　　“朋友之间，难道要以貌取人？”她愣了片刻之后说道。
　　“瞧你这话说的。”我皱着眉头说道，心里又开始翻江倒海了。
　　朋友？我们之间是朋友关系吗？
　　难道可以不以貌取人吗？
　　试问天下谁能真正做到不以貌取人？
　　我以为她的话至少说明了两个很现实的问题：
　　一是她对我的外貌认可度并不高，亦即和她曾经的无数次想象差别很大，但是她也不想伤我的自尊心；二是她见到这张照片后，直接把我们的关系降低了好几个等级，而且这是一个非常下意识的动作。
　　我从前也给她发过照片，虽然那是很久以前的陈年旧事了，那个时候的她曾经笑吟吟地夸奖我，说我长得很帅。
　　我听后还是习惯性地有些不信，她又笑着说道：
　　“难道还要我明确地说，你很帅吗？”
　　是的，男人也不能太帅了，太帅了就是蓝颜祸水。
　　“也是，”我痛快地承认道，然后又捎带着夸她，因为我想顺着她的思路走下去，不让她的想法被卡住，“你漂亮，你说得对。”
　　“我也很普通。”她随即又谦虚道。
　　这个话我可不能信，信了就上当了。
　　“我说了，喜欢一个人，会自动美化对方，把对方想得很好，自带光环。”我立即送上一通看似很有道理的话，好制止她进一步谦虚下去，因为她说的都是言不由衷的东西。
　　“发个照片，我看看，难得有机会聊一回。”我安排道，因为要遵循有来有往的原则嘛，单向的付出是没有意义的。
　　她很礼貌地让我稍等一下，然后就发过来一张半身照片。
　　那是一张剪着顺滑短发的瘦长脸，皮肤白皙而红润，很像白色豆汁的表层油膜，眼神有泽泽的亮光在闪烁，脖颈细腻柔软，不长不短，恰到好处，稍显娇弱的锁骨不经意地外露着，不太经典的双眼皮抬高了十分之七，黑色的长睫毛都能看出弯曲的弧度来，照片上所有的像素全都充满亚热带的美丽风情。
　　“热乎乎的。”她主动嘻嘡道，一开口就惊艳了我。
　　我瞬间就想到了她那热乎乎的身子，此外没有别的。
　　我还想到了另外一个与之对应的词，香喷喷。
　　随后我又一次默默地想了，如果我对她的身子没有兴趣，那么我还能对什么东西有兴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