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姑妈五岁半》人青草西

4、开播

　　谢然收拾好东西，想叫高姝乐走。一抬头，看到高姝乐蹲在地上窸窸窣窣地，像在藏什么东西。

　　“你在干什么？”

　　谢然朝她走过去，然后看到她动作更慌张了。

　　真像偷东西的。

　　但高姝乐怎么会偷东西，她要是品性坏的人，不至于在小说里结局那么惨了。

　　“什么东西，给我看看。”谢然伸手，直接从她口袋里把东西掏了出来。

　　是一张摸起来比较硬的卡片纸，边缘歪七八扭，翻过来一看，上面是自己穿了学士服的那张照片。

　　谢然再往垃圾桶里瞧，果然看到了被拆开的相框，和手撕下来的另一半照片，照片被揉成一团，宋瑞脸上满是折痕。

　　谢然看向高姝乐，等她解释。

　　明明是个只到她裤腰高的小屁孩，被她这么盯着瞧时，高姝乐心里却一阵发虚。

　　她眼神闪躲：“这是毕业照，有纪念意义，你这么扔了，阿萝回来会怪我们的。”

　　“那你把照片裁了，她回来就不生气了？”谢然反问。

　　“不是已经分开了吗？应该……不会生气吧。”

　　“行吧。”还算解释得通，谢然没有深究。

　　她们拿完东西下楼，见物业经理等在大厅里，后面一路护送他们上车。

　　车子都驶去很远了，高姝乐从后视镜里还能看到他不停摆手的身影。

　　*

　　谢然以为高姝乐虽然糊，但好歹是艺人，生活水平肯定比普通上班族要好，没想到她住的地方那么“破”。

　　小区建筑密集就算了，一层楼住了四户人家，对门还在门口堆了鞋架。

　　“你很穷吗？”谢然进屋扫了一圈这巴掌大的地方，问她。

　　高姝乐放好行李，正拿了条围裙往身上套，准备给她做饭。听到她这话，微微弯曲的腰杆差点断了。

　　“也……还行吧。”过了片刻，找补似的说：“我常年不在家，租太贵的房子不划算。”

　　“你常年不在家，是在外面工作？”

　　“嗯，对。”

　　“那你应该很有钱才对啊。”谢然脱口而出。

　　这下高姝乐真不知道说什么了，只能朝她笑笑。

　　笑得有些命苦。

　　谢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安慰她说：“没事，我也很穷。”

　　她也工作好几年了，大二就给宋瑞打工，每天忙得脚不沾地。一晃四五年过去，对方公司越做越大，房子车子票子都有了，自己却是两手空空，钱包也空空，房子车子还得靠高承盛给她买。

　　“你是小孩子嘛，小孩子没办法赚钱的，我已经是大人了。”高姝乐言语失落。

　　不过下一刻，声音里又充满希望：“我在存钱了，已经存了一些。我将来一定会有自己的大房子，到时候我再请你来做客，把你姐姐阿萝也叫上。”

　　谢然本来还很嫌弃这屋子，听到高姝乐对未来的期盼，没来由地替她心酸。她一定想不到，自己努力了那么久，最后不仅没住上大房子，连命都丢了。

　　“小房子也可以请客，阿萝会很愿意过来。”谢然看着她道。

　　“真的吗？”

　　“真的，等她回国了，我去叫她，她一定来。”

　　“好！那谢谢你呀！小小姑。”高姝乐的眼睛骤然亮起来。

　　“不客气！”谢然扬扬眉。

　　要不是她变小了，她现在就可以告诉她，她来做客了。

　　可要不是变小了，自己眼下也不会出现在这里，听到高姝乐的这些话，也不能以小孩子的身份陪她参加综艺。

　　如果让她选，她选后者。

　　*

　　吃完饭，高姝乐跟谢然简单说了下后天的拍摄内容。

　　“上午我们要去一个地方拍照片跟视频，拍完我们就可以回来了。对了，你知道视频是什么吗？”

　　后天不是正式开播，只是给几组嘉宾拍摄照片跟视频。

　　谢然接过她手里的台本，简单地扫了一眼，“知道。”

　　她又不蠢，不就是拍宣传海报跟节目片头视频嘛，这有什么难的。

　　“看得懂吗？要不要看图画书？”高姝乐从书柜上取下一套儿童绘本给她。

　　这是她前天去书店买的。

　　她提前准备了很多儿童用品，包括便携式车载座椅、儿童餐具、启蒙绘本和书籍，还有踩脚凳等等。

　　这会儿谢然在看她的台本，高姝乐直觉她应该看不懂。

　　五六岁的年纪大概率在念幼儿园大班，识的字抓拢起来最多一箩筐，看这种整页纸的台本不跟看天书差不多？

　　“我怎么可能看……”谢然下意识要反驳，话说到一半，看到自己捏着书纸的儿童手指，回神了，硬是把“不懂”两个字吞了回去。

　　她咳了一声，掩饰尴尬，“我慢慢看嘛，你不用管我。”

　　“好。”高姝乐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有看不懂的可以问我。”

　　谢然躺在沙发上看书，高姝乐坐在她旁边看手机。

　　谢然的视线渐渐从台本挪到她手机上。发现她在看某蓝色app的房源信息，看的还是自己住的云景湾小区。

　　“你要买我那个小区的房子吗？哦不是！我姐！”谢然懊恼，这是她今天第二回忘记当前的身份，庆幸改口还算快。

　　高姝乐没留意她说错话，她这会儿的注意力都在手机屏幕的那个数字上。

　　“嗯，我看你姐那个小区的物业服务很好，就是……房子有点贵，我暂时还买不起。”

　　“你觉得那边服务很好？”

　　“对啊，我们出来的时候，那个人一路送到我们上车。”

　　“他不是对谁都这么好的，我是……我爸是高级业主。”

　　“多高级？”

　　“多……哎我直接跟你说吧，我爸帮他孩子在策风介绍了份工作。这拿人手短，他可不得对我们态度好一点。”

　　“……是这样啊？”

　　“你以为呢，你没看他接高承盛电话时那标准的牛马姿态吗？”

　　物业经理是个人精，谢然住进来的第一天就知道了她跟业主高承盛的关系。通过日常的溜须拍马，让她牵线搭桥加上了高承盛的联系方式，然后给自己女儿在策风找了份工作。

　　早上的电话里，高承盛提到宋瑞，表示谢然跟宋瑞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下次再见到他，不要让他进来。

　　所以挂断电话后，物业经理直接给宋瑞轰出去了。

　　毕竟高承盛和谢然是他全方位的“衣食父母”，不能得罪的。

　　“好吧，但我……”高姝乐抿了抿唇，没有往下说。

　　她还是想买云景湾的房子，但是真的很贵，她现在买不起。

　　谢然读出她的欲言又止：“很想要大房子吗？”

　　高姝乐沉默了片刻：“是想证明我自己。”

　　谢然懂了。

　　她没觉醒自我之前，瞒着高承盛去策风拉投资的时候，也想证明自己，证明自己在专业领域的能力。

　　但她不是为了证明给高承盛看，是为了证明给宋瑞看。因为她的价值没有得到他的完全认可，她在他心里的答案是否定。

　　谢然猜，高姝乐的生活环境里应该也有一个一直在否定自己的人。

　　“所以你来找我妈帮你介绍搭档，是因为这个综艺对你的事业特别重要，是吗？”

　　“是。”高姝乐没有否认。

　　每个接下《奇妙假期》综艺通告的艺人，都是看中节目本身的热度，希望它能成为自己演艺事业的跳板，去往更大的舞台。

　　“我知道了，我会帮你的，乐乐。”谢然认真道。

　　高姝乐听上半句还很感动，听到后面的称呼，心里升起一股古怪。

　　“你叫我什么？”

　　“乐乐啊。”

　　乐乐……她早上就是这么叫的，高姝乐忽然知道身边这个小人的古怪之处是什么了。

　　她从头到尾都不像个五六岁儿童，不仅在称呼上跟同龄人一样，跟自己的交流也全程没有一点代沟，说话逻辑和理解能力简直跟大人没区别。

　　“怎么这么看着我？”谢然被她盯得后背发毛。

　　“你……真的是小孩子吗？”高姝乐忍不住提出质疑。

　　“我是啊。”谢然内心慌得一批，但是面上强装镇定。

　　她眼睛一转，现编一个鬼话：“我不是普通的小孩子，我是神童。我特别聪明，心理年龄跟你差不多大。”

　　“神童？”

　　“嗯，神童！”谢然脸不红心不跳：“你没见过神童吧。”

　　“我……”高姝乐语滞。

　　她应该是见过的，阿萝小时候就很聪明，但是说话也不像……她这样。

　　或许是家里聪明人太多，教育不一样？高姝乐试图说服自己。

　　谢然生怕自己露出破绽，不再说话，低头去看台本。

　　过了一会儿，她听到高姝乐在旁边问她：“你叫什么呀？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我，我叫高萝。”

　　“你也叫阿萝？”

　　“嗯，阿萝是我姐姐的小名，我叫高萝，这是我的大名。当然，你也可以叫我阿萝。”谢然扯起嘴角，露出僵硬的笑。

　　她背上汗都下来了，开始后悔，当时取新名字的时候不该那么偷懒的。

　　好在高姝乐没对她的名字太好奇，甚至还帮她解释起原因：“一定是看你跟你姐姐长得这么像，叔公叔婆索性就把你姐姐的名字给你了，对不对？”

　　“对对！就是这样的！”谢然重重点头。

　　“那我以后就叫你阿萝？”高姝乐询问。

　　“可以！”

　　谢然从此在内心谨记，她叫高萝，谢然是她姐姐，跟她没关系。

　　*

　　到了拍摄那天，高姝乐早上七点将高萝喊醒。

　　小人困到不行，高姝乐这边刚叫醒她，转头她就躺下了。

　　一直磨蹭了半小时，到了电视台，高萝依旧没清醒。迷迷瞪瞪地看着怼在脸跟前的摄像机，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节目组搞事，没有提前通知大家，今天的拍摄工作是以直播方式进行。导演想在嘉宾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拍出他们的真实反应。

　　他说，既然是真人秀，那一定要突出“真”这个字。

　　导演想法很好，观众也很喜欢这个设计，只是苦了一众嘉宾，一进来就被摄像机怼脸，一整个心惊肉跳，慌到不行。

　　因为赖床，高姝乐跟高萝这组是最后到的。

　　高姝乐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着突然怼过来的镜头，紧张到手心发汗。所幸她戴了口罩，看不到脸上的慌乱。

　　看到明星的真实反应，每个进到直播间的观众都新奇无比，从不停滚动的弹幕条就可以看出他们对这档节目的期待值：

　　【太好玩了，跟整蛊一样，还是喜鹊台会搞！】

　　【这是最后一组吧？今天是不是就六组嘉宾？】

　　【对！今天还要淘汰两组。他们还不知道呢，好刺激！】

　　【这是哪个艺人啊？戴着口罩我认不出来。】

　　【同认不出来，大概太糊了。】

　　【淘汰预定位！不看了。】

　　【可是她旁边的小朋友好可爱哎……】

　　直播间里终于有人看到了高萝。

　　她今天穿了黄色背带裙，头上戴了同色遮阳帽，因为太困，人显得既呆又懵。

　　【哇！这是谁家的小蘑菇，这么可爱！】

　　【宝宝没睡醒呢，眼睛都睁不开了。】

　　【糊咖配萌娃，还挺会搭配。】

　　【收回刚刚的话，请把这位糊咖从淘汰位发配到待定席。】

　　……

　　高姝乐进到后台，有个工作人员过来给她讲明情况，告诉她今天是直播的形式。

　　“高老师，我们今天全程直播，但也会尊重你的意愿。等下要给你化妆，你要是不愿意，我们可以把摄像机关掉。”

　　高姝乐看着面前的机器，还没想好是开着还是关掉，就听工作人员继续说：

　　“但是我要提前跟你说一下，今天有六组嘉宾，拍摄工作结束后，会进行观众投票，得票最少的两组会被淘汰。”

　　潜台词是，你要是把直播关掉，观众看不到你的镜头，没有人会给你投票，那么今天的拍摄工作结束，也就意味可以直接拿着通告尾款走人了。

　　隔着口罩，都能看到高姝乐肉眼可见的紧张起来。

　　她不擅长竞争，也不擅长拉票。她就想安安稳稳、和和气气地跟大家录完这档综艺，没想到节目组一上来就给突破了她的心理防线。

　　高姝乐想问，为什么不提前告诉她！为什么台本上没有写这些！

　　然而憋了半天，最后回了一句：“好，可以直播。”

　　高姝乐很难过，难过于自己的“窝囊”。

　　没办法，她从小就窝囊。

　　得到她的肯定答复，工作人员就将她引到了化妆室。

　　今天的六组嘉宾分三男三女，男女艺人在不同的化妆室。

　　由于她们是最后一组到的，化妆室里已经有两个女艺人了。

　　看到许久不见的冯黛月，谢然终于清醒了一点。

　　冯黛月正坐在镜子前，由一个化妆师帮她化妆，目前才到上底妆的步骤。

　　另有一张化妆桌前没坐人，且有一个化妆师等在那里。

　　高姝乐准备过去，不料被高萝扯住了衣服。她不明所以，低头去看她。

　　就见高萝一直扭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

　　高姝乐循着她的视线望过去，终于看到了那个坐在角落里的女生。

　　高姝乐提前做过功课，认识这个女生，知道她也是这档综艺的嘉宾，叫沈思妍。

　　沈思妍同样注意到她们的目光，回看过来。

　　视线对上的那一刻，沈思妍扬起唇角，冲她打招呼：“高老师，我叫沈思妍，第一次见，多多关照。”

　　看来她也是做过功课的。

　　高姝乐害怕跟人打交道，因为不会聊天。平常在片场，收工后碰到同事，她都低着头，然后在心里默默祈祷对方看不见自己。

　　眼下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打招呼：“你好，我叫高姝乐。”

　　“高老师，这边可以化妆。”沈思妍很热情，指着空座位，让高姝乐过去。

　　高姝乐摆手，“你先来的，你先吧。”

　　“没关系，我化妆步骤少，时间短，你先来。”沈思妍起身过来邀请她。

　　高姝乐不喜欢拉扯，所以这么一番推拉，最后是她坐到了化妆桌前。

　　【两个糊咖还让上了。】

　　【我们妍妍才不是糊咖，不能你不认识就说人家糊吧？】

　　【沈思妍在进圈前就有百万粉丝了，对比这个高什么乐，应该不算糊。】

　　【我们妍妍人美心善，对待糊咖也很有礼貌！】

　　【等等，刚刚那个黄灿灿的小蘑菇呢？】

　　在高姝乐和沈思妍推让的过程中，高萝不见了。

　　*

　　刚进化妆室，高萝就觉得不对劲，为什么沈思妍提前到了，却不过去化妆，一定要等高姝乐过来，让她先化。

　　要是高姝乐迟到很久，或者今天直接不来呢？

　　这中间一定有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