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罗丽］群星罗列》SUNSETDUSK

15、三人行

　　大海为床，天空为被，浪花轻轻抚拍沉眠的过路者，其沉溺于天然的摇篮中，受月光引诱，怀抱着未知的晚梦酣睡。

　　并不是整艘游轮的人都在梦中。

　　梦艺挑了几位重点关照，齐娜不在范围内，她有时间之神的赐福，任何负面法术都对她无效。

　　月光透不过厚重的窗帘，房间主人在双人大床上深深沉睡，昏暗的夜灯点亮在壁边，卧房沙发上平躺着一位金色短发的男士，睡颜平静，不知在做什么梦。

　　绵长平稳的呼吸忽然变浅，床上的人脱离深度睡眠马上要苏醒了，她呼吸忽然急促，不过片刻便猛地睁开眼，胸口剧烈起伏着。

　　入眼的是熟悉的天花板，游轮平稳行驶犹如在平地上，摸一摸手上的戒指确认还在，齐娜从床上坐起身，看向唯一的光亮。

　　自然，她看见了沙发上的男人——她被吓了一跳，试问谁睡醒后看见房间里出现陌生人不会被吓到？齐娜拿起枕头边的手机，打开房间顶灯。

　　“嗒。”

　　天亮了。

　　齐娜的手机从手里滑落，击中被褥，被褥闷哼一声，忍了。但齐娜忍不了，她好好的一间套房变成了“太平间”。

　　四张沙发光临她的卧室，三张紧挨墙壁，一张摆在他们中间，分别躺着她的同伴，和庞尊，金色短发，朋克风着装，还有那单边眼镜，综上所述，没错，那个陌生人是庞尊。

　　击退水清璃的那天晚上，莫纱将仙灵们身上背负的秘密告诉了齐娜——罗丽，蓝孔雀，白光莹，荒石，黑香菱，菲灵是封印仙境通往人类世界法阵的阵眼。

　　罗丽在曼多拉手上，阵眼的一角已经被打开，罗丽身为王储，在法阵中的作用可能会更大，通路被撕开了一道口子，有能力的仙子们凭本事随意进出。

　　所以庞尊出现在这儿很正常，但也不正常，他为什么在这里，而不是在其他任何地方？噢，等等，还有一件事，菲灵在哪儿？

　　掀开被褥，菲灵不在床上，齐娜穿鞋下床，经过熟睡的同伴们，拧动门把手，停顿片刻才拉开，她总是会惧怕黑暗，不过根据目前的情况来看……

　　最坏的情况就是出门遇到梦艺，有时间赐福在，梦艺伤不到她——无敌！

　　于是齐娜开门，客厅里横着一张浅棕色软布双人沙发，背对着齐娜，暂时看不见上面有没有躺人，沙发面对着玻璃茶几，茶几上摆着抽纸，千层蛋糕和水杯，千层蛋糕被吃了一点点，水杯里的水没动。

　　齐娜走近沙发，站在沙发后面俯视沙发，她做好了沙发上多出一个陌生人的打算，但是没有，菲灵安安静静地靠着软枕，和其他人一样沉浸在梦乡。

　　“菲灵。”齐娜直接从后边踩上沙发坐下，她动了动菲灵的手，想把菲灵叫醒，“菲灵？”

　　“你是不是太天真了一点。”头顶传来清冽的女声，有些熟悉，齐娜仰头看去，白纱蒙眼，团扇遮面。

　　是了，所有人都在梦中，主宰梦境的仙子怎么可能不在场。

　　“时希喊你命运？”梦艺俯下身，手搭在沙发靠背上，歪着脑袋打量了齐娜一会儿，“时希老糊涂了吧，怎么会把你认成命运。”

　　齐娜确实不知道时希凭借什么确认她就是命运之神，但齐娜知道殇柏是凭着命运之神和死亡之神之间微末的连接认定，她就是命运之神。

　　齐娜起身，站在沙发和茶几中间：“说实话，我也很好奇。”

　　梦艺直起身，两人对视：“事实上，菲灵是命运的造物，你和她缔结了契约，她赋予了你命运的法术，也许是你使用法术的样子和命运有些神似……”

　　齐娜听着这一番没什么问题的推理，认同地点点头：“原来如此。”

　　梦艺不太满意齐娜的反应，她“唰”一下瞬移到齐娜身旁，用团扇挑起她的下巴示意她看过来：“比起相信时希老糊涂了我更愿意相信你就是命运，毕竟，时希不可能把时间浪费在一个平平无奇的凡人身上。”

　　齐娜推开梦艺的团扇，漫不经心道：“你说得对。”

　　“那就让我们瞧瞧普普通通的你有什么本事？”梦艺用团扇轻点齐娜的肩膀，压迫她坐下。

　　齐娜表现得无比松弛，有时间赐福在，她完全不担心梦艺会对她做什么：“悉听尊便。”

　　齐娜云淡风轻甚至跃跃欲试的模样在梦艺眼中可以称为挑衅，十分讨打，梦艺不屑一笑，她确实不能拿齐娜如何，被齐娜激起来的心中一些微小的火气随着笑容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些玩味和看戏的态度。

　　“这里这么多人，你最好奇谁的过往？”梦艺问道。

　　齐娜盯她半晌，问道：“谁都可以？”

　　“你我除外。”梦艺“点了点”齐娜，撇撇嘴然后笑一笑。

　　齐娜身体放松，倚在扶手旁：“在此之前，我个问题想问你。”

　　“噢，想必你有许多疑问。”梦艺向后坐，悬浮在茶几上，翘着二郎腿，“我可以回答你三个问题。”

　　“谢谢，”齐娜礼貌道谢，“首先我得确认，梦境不会改写现实？对吗？”

　　梦艺认真且缓慢地轻轻摇头：“不对。”

　　“什么意思？”齐娜从梦艺的语气中听出几分病态的兴奋。

　　“梦境不会改写现实是你们人类世界的规则，我梦艺的规则是如果在梦境中死去，现实中也会死去。”梦艺微笑。

　　“那白光莹……？”齐娜追问。

　　梦艺面露无奈，却怎么看怎么挑衅：“可惜，她死了。”

　　齐娜对梦艺说的话半信半疑，她沉默片刻，道：“她死了你拿什么给曼多拉开封印？”

　　“这是第四个问题，”梦艺笑着提醒，挥挥扇子，嗔怪道，“你居然还把我们和曼多拉化归为同一阵营，白光莹的梦真是白看了～”

　　说到白光莹的梦，齐娜皱着的眉头忽然松散开来，她扯出一抹僵硬地笑：“梦中白光莹与你们玉石俱焚，如果真如你所言梦境改变现实，曼多拉，你，庞尊不都死了吗？”

　　“这只是白光莹的主观……你不信算啦，”梦艺对这个话题有些厌烦了，她摆摆手，不愿再谈，“回归正题，你选好进入谁的梦境了吗？”

　　齐娜摸摸下巴，庞尊不算，先排除几位同伴，剩下几位仙灵，白光莹去过了，蓝孔雀不熟，荒石……其实也不熟，那就是菲灵了，选菲灵还有一点是因为菲灵是命运的造物，命运和时间关系匪浅……如此，菲灵的存活率会高些。

　　其实还有几个点没弄明白，在白光莹的梦境里齐娜手上是没有戒指的，为什么？白光莹的梦境发生在什么时期？那个时期的时希手上有命运之神的法戒，那个时期命运之神还活着吗？

　　齐娜垂眸沉思。

　　一缕清风从身侧吹了过来，伴随着潺潺溪水声，齐娜抬眼，梦艺的身形逐渐消散，茶几，沙发，墙面也在缓慢消逝，她眯起双眼，一座恢宏壮观的宫殿自她眼前升起。

　　宫门向内打开，仿若无声的指引。

　　齐娜向后望去，蔚蓝天际，白茫茫一片云海，按说云是由水滴和冰晶组成，承重不了人的重量，但此时，齐娜确实是站在云层之上，还有齐娜面前这座巍峨的建筑，也屹立在云层之上。

　　「这就是菲灵的梦境？」

　　开场比白光莹的梦境好很多呢，明亮，宽敞，通透，身心舒畅，宫殿虽然空旷但一点都不瘆人，想来不是什么危险的地方。

　　往里走。

　　清凉强劲的穿堂风贯在人身上，随之而来的还有淡淡的香气，风是从镂空的墙面的另一面吹来的，齐娜小心翼翼地往那边走。

　　“我说，你不要动啊，”那边传来少年无奈的声音，齐娜站在镂空的墙面这一面，静静偷看偷听，“你也太豪放了，别走，还没扣好呢。”

　　少年背对着齐娜，她有一头金色的长卷发，坐在一个黑色的石墩子上，身上披了一条蓝色的绒毯，面对着桌面，不知在弄什么。

　　“跑什么呀。”少年小小惊呼一声。

　　“这个太厚重了！我不要这个！”另一个少年音传来，只见一个灰发小孩倏尔站起，上半身缠满了绷带，没来的及固定，随着少年的动作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

　　齐娜在小孩站起来之后就缩到了阴影之中。

　　“你还没长好呢，身体不能接触其他东西。”金发少年拉了一把灰发小孩，小孩不动。

　　“有人！”灰发小孩猛地从桌面跳下，齐娜心下一惊，想走，不料那小孩移动速度飞快，直接来到齐娜面前抓住了她的衣摆，一边往外扯一边对金发少年说，“这里有人！”

　　到这里，齐娜终于明白“还没长好”是什么意思，这小孩的上半身像瓷器碎裂后粘起来一般，除了脑袋手足和上半身，其他的地方都缠上了绷带。

　　齐娜从小孩手里抢回自己的衣摆，皱眉道：“哥们，有点礼貌行吗？”

　　金发少年随后而至，手里握了一团小孩刚刚跑动时拖到地上的绷带，她蹲下身摸了摸小孩的头，另一只手轻轻搭在小孩心口。

　　红色法阵转瞬即逝，绷带，衣物一层一层的将小孩包裹起来，小孩虽然不满，但没有再闹。

　　“好了，你去玩吧。”金发少年起身。

　　小孩指了指齐娜：“那她呢？”

　　“她是我的客人，”金发少年看了眼小孩的手，道，“注意礼仪。”

　　小孩收回手，依然没走：“她身上没有仙力，怎么会是你的客人？”

　　“异世界的客人，”金发少年推着小孩往外走，“好奇心这么强就多去看看书，书里什么都有。”

　　小孩被推着往前走，努力仰头看金发少年：“我想陪着你。”

　　金发少年摇头，干脆利落道：“这次不行。”

　　“好吧好吧。”小孩撇撇嘴往外走。

　　等小孩消失在视野内，金发少年才回头，对齐娜笑笑：“我是命运之神齐斯，你可以直呼我名。”

　　齐娜站在原地，在一位少年的注视下，竟略有些拘谨：“你好，我叫齐娜。”

　　齐斯有着一双红宝石般的眼眸，模样有些清秀，比齐娜矮一个头。

　　“这里是四时宫，时间之神的住所。”齐斯来到齐娜身边，“我带你参观参观？”

　　“可以吗？”齐娜迟疑。

　　齐斯笑笑：“别害怕，来者是客，让我尽尽地主之谊吧。”

　　闻言，齐娜点点头，道：“请便。”

　　“如你所见，这个地方是我的玩乐之所，灵气充足，很适合蕴养像你之前见过的孩子那般的无魂之灵。”齐斯将齐娜引到溪水边，脱掉鞋袜，踩进溪水中，她对齐娜招招手示意齐娜一起来，齐娜摆手拒绝，笑得勉强。

　　齐斯再次招手，这回带着神力有几分强制意味：“这溪水对你有好处，可以在里面泡一泡。”

　　齐娜被她往前拽了几步，无奈道：“我会被打湿的。”

　　“没关系，我可以把你弄干。”齐斯对这件事很执着。

　　“我衣服很脏。”齐娜还在拒绝。

　　“这水净化一切污秽，”齐斯对她微笑，抬手一招，神力裹着齐娜飞到身旁，齐斯握住齐娜的手腕，往溪水最湍急出处走。

　　仿佛坐了趟海盗船，失重片刻后，膝盖及以下没入水中，齐斯拉着她往前走，她不明所以：“要去哪儿？”

　　“不去哪儿，只是在水里走一走。”齐斯拉着齐娜顺着水流的方向缓步慢行。

　　水流滑过双腿，水质清澈。

　　“这条溪水，一端是源头，一端是瀑布，我们现在走的方向是瀑布，溪水从天而下，倾泻而出，天地之水汇于一川。”

　　齐斯靠近齐娜，一只手搭在她的后颈，另一只手扶着她的肩，在齐娜看不见的地方，轻轻运起神力，红光微闪，侵入四肢百骸。

　　齐娜对齐斯还有些防备，对她的肢体接触更是避之不及，齐娜僵硬地转动身体，想脱离齐斯的手心。

　　齐斯直接伸手横过她整个肩膀，手臂抵在齐娜的喉咙处，另一只原本贴在后颈的手转移到了后腰。

　　霎时，红光大作。

　　齐娜只觉得自己的灵魂被人看透了。

　　齐斯松开齐娜，认真地帮她理了理衣服上的折皱，微笑着：“请容我向你致歉，你身上有一种神秘的色彩，让我不由自主想窥视，请不要担心，我并未伤害你，只是看了看你的命图。”

　　齐娜后退，躲开齐斯整理衣领的手，飞快地扬起一抹笑，笑容只在脸上停留了一秒，她还是有些惊魂未定。

　　“……其实你可以直接问我。”齐娜道。

　　齐斯轻笑：“抱歉，这里的人大多都隐藏自己的过往，我好奇心重，想看也只能用这些下三滥的手段，希望没有让你感到不高兴。”

　　齐娜笑了笑，低头往岸边走。

　　“你知道命图是什么吗？”齐斯跟着她。

　　齐娜：“不知道。”

　　“命图，说白了就是一个人一生的轨迹，过往已定，未来有无限可能。”齐斯亦步亦趋地走在齐娜身边，“每个人的命图都不一样，你的命图很有趣，过往甚是潦草枯燥，但未来却多姿多彩。”

　　就当是夸奖了。

　　“谢谢。”齐娜行至岸上，裤腿全湿。

　　“不会有一模一样的命图，但会有部分重叠，人生就是做选择题嘛，总会有人选同一条路的。”齐斯走到齐娜身边，用法术弄干了她和自己的衣服。

　　齐娜：“谢谢。”

　　穿戴整齐后，齐斯带着齐娜走到宫殿里头，经过镂空墙，两侧有楼梯，齐斯站在俩楼梯中间，思考片刻带着她往右走：“左边是餐厅，右边是藏书阁，这两个地方差不多大，我其实不太理解吃饭的地方为什么要建的那么空旷。”

　　推开藏书阁的门，映入眼帘的是成百上千个和天花板相连的书架，各式各样的书籍陈列其中，齐娜看不懂她们的文字，只看得出历史悠久和一尘不染。

　　“你喜欢看书吗？”齐斯一头扎进书堆里，翻出两本书对比着，回头问齐娜。

　　齐娜扫过一面面不知道什么文字的书，回答齐斯道：“我只看我感兴趣的书。”

　　“你对什么书感兴趣？”

　　“和神秘学有关的，或者看着感兴趣的。”

　　“这本神秘的面纱怎么样？科普类书籍。”

　　齐娜接来齐斯抛过来的厚厚的一本书，扫了眼封面和内页，婉拒：“我看不懂你们的文字。”

　　“哈？你不早说，那这间屋子的书都与你无缘了，除非你学习我们的文字。”齐斯冲齐娜笑。

　　齐娜把书递给齐斯：“我也不知道我能在这儿待多久。”

　　二人原路返回，来到楼梯口，齐斯踩上去，对齐娜说：“我带你上去瞧瞧。”